由於時間太晚,在餘小玲的堅持下,經過他們幾人的商量決定,餘下的檢查留待明天一早再做。
司華悅本來想請邊傑和唐正陽一起出去吃個飯,卻被他們倆同時婉拒了。
“都是自己人,不必這麼見外,等你的朋友康復出院了,再說吧。”
司華悅行走在外本就不願欠人恩情,更何況這人還是邊傑。
唐正陽倒好說,他的父親和女兒都住在大豪,隨時可以償還這份人情。
但邊傑這份人情,恐怕很難還清。
司華悅不禁在心裡苦笑,跟邊傑相戀一場,她竟然只知道一個秦半月,其他的家人她別說是見了,連姓名都不知曉。
李翔好歹她瞭解他的過往,跟他的父親閆先宇和住在大豪裡的養子李自成都有密切交往。
哪怕是甄本,他們全家人出動到大豪“賣子求婚”。
唯獨這個跟她正式戀愛,讓她付出過感情的人,她卻知之甚微。
眼下,邊傑的這份人情還要繼續欠下去,因爲醫院裡除了他和唐正陽,司華悅再沒有別的熟人了。
醫院裡的病牀緊張,邊傑從別的醫生手裡要了一個雙人間的資源。
在前面帶路的是兩名不算年輕的女護士,她們倆態度恭謹,緘默不語。
一些下班往外走的醫護見到邊傑,都主動地跟他打招呼。
有一部分人還記得司華悅,都用怪異的眼神看一眼。
錯身而過時,司華悅能隱約聽到他們小聲的議論聲:“這女的怎麼又來了?不是已經……”
仲安妮也聽到了,從邊傑出現,她就察覺司華悅的情緒有些不對勁。
現在她大約也猜出了原因。
就在司華悅和仲安妮攙扶余小玲往病房裡去的時候,褚美琴的電話打了進來。
高師傅接過司華悅的手,司華悅放慢腳步拉開與他們的距離。
“媽,”電話接通後,司華悅低聲喊了句。
邊傑腳步微頓,側首看了眼。
“晚上你回家來,我有事情找你說,讓仲安妮在醫院裡陪着餘小玲就行。”
被人掌握行蹤的感覺真的很不爽,哪怕是家人。
本來司華悅還在想着,等餘小玲住下後,她就返回洗浴中心去拿衣服,順便把房間退了,這澡顯然是洗不成了。
褚美琴這通電話,無疑是在告訴她,她什麼都替她做了,她只需要回家聽訓就成。
邊傑和唐正陽本無需親力親爲陪同他們一起去病房,有護士帶路就行了。
在護士站做登記手續時,邊傑着意叮囑了番,確認了病房,這才與唐正陽一起告辭離開。
高師傅全程陪同,見邊傑要走,他便依禮出來相送。
走到病房門口,邊傑回頭看了眼,見司華悅正在忙着往病牀上攙扶余小玲,並沒有要出來送他的意思。
他幽暗的眸光一沉,卻恰好與擡頭看過來的仲安妮的目光對上。
仲安妮的眼中閃過些什麼,匆忙間他沒能理解,僅抿了抿脣,衝仲安妮抿出一個牽強的笑容,快步離開。
今天,唐正陽先是給他打電話,說司華悅有個朋友要來醫院檢查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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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傑當時正在忙,只問了句:女的?得到確切答覆後,便掛了電話。
雖心下有期盼,但他冷靜的思維告訴自己,這個電話,並非是司華悅委託唐正陽打的。
整個重逢過程,司華悅釋然的表情明顯就是放下一切後纔會顯露出來的。
沒可能了,他痛心地告訴自己。
唐正陽也算是經歷過愛情並婚姻磋磨的人,他豈能不知道邊傑此刻的心情。
待高師傅返回後,他拍了下邊傑的肩膀,竟然不知該怎麼出言安慰。
“我沒事,”我和她的感情已經結束了。
前一句是對唐正陽說,後一句是對他自己說。
……
與餘小玲同病房的另外一個女的是個乳腺癌患者,牀頭卡上的資料顯示她三十七歲,但相貌年齡看起來卻像二十多歲。
她的愛人陪護在旁,見有新的病人入住,那個有些憔悴的男人趕忙起身將病牀上的東西收拾走。
護士給餘小玲輸上液,測過體溫後,叮囑了句:晚上得留下一個陪牀的,病人如果出現胸悶氣短或者高燒的情況,必須及時通知當值醫生。
現在正是醫院裡的下班高峰期,電梯得排隊等,司華悅懶得出去買飯,也不想吃醫院裡的飯,便叫了份肯塔雞州外賣,
一直到躺到病牀上,許是卸下了所有的心理防備,餘小玲渾身上的傷痛開始節次襲擊她的痛感神經。
她強忍着沒有痛哼出聲。
肯塔雞州她婚前戀愛時,與她丈夫一起去吃過幾次。
她感覺價格很貴,但那裡的各色食物真的誘人食慾。
之後她丈夫被害,肯塔雞州的味道便成了她珍貴回憶中的一個片段。
等了將近四十分鐘,外賣小哥才氣喘吁吁地跑進來。
當司華悅打開包裝的那一刻,餘小玲忍住了身體上的疼痛,卻沒能忍住內心深處的痛。
失去自由近十二年,這是她第一次當衆痛哭出聲。
如果現在有人問她,這世上最折磨她的是什麼?
她會直接回答,回憶!
越是美好的回憶越是折磨人的意志力!
這頓晚飯,餘小玲吃得很少,和着眼淚吃進嘴裡的食物是苦的。
記憶深處的味道變了,心卻如刀割般痛。
她的眼淚,讓司華悅他們感覺所有的食物入口味同嚼蠟,輪番安慰餘小玲後,剩下了一堆沒開封的食物。
李石敏的電話緩解了這份壓抑的情緒。
“你見到顧頤了?”司華悅疑惑地問,她的手機上顯示的是李石敏的手機號。
“沒有,小刁說今天上午有幾個警察來咱們單位辦事,順帶把我和安妮的手機給送了過來。”
李石敏和仲安妮的手機都設置有密碼,他們倆雖說是戀人關係,但彼此並不知道對方的密碼是多少。
他在電話裡告訴司華悅說,今天是禮拜天,人事科的人休班,他沒能辦成離職手續。
仲安妮放在病房裡的東西也沒能帶出來。
因爲他之前是在衆目睽睽下被警方帶走的,單位的人都拿他當賊一樣防着,根本無法靠近病房。
門衛今天是小刁當值,他得過司華悅的照顧,又知道司華悅和李石敏的關係近。
所以,他非但沒有刁難李石敏,還在聽說李石敏是來辭職時,偷摸乎地向李石敏透露了些內部消息。
疾控中心五一上班頭一天,竟然有三個人提交辭呈,一名重症區醫生和護士,還有學術出版管理處的一名工作人員。
因爲什麼原因辭職,除了閆主任等幾個領導,沒人知道內情。
“一會兒我給你發座標,你來市立醫院,晚飯還是熱的。”司華悅說完,將手機遞給一旁眼巴巴看着的仲安妮。
李石敏從疾控中心搭車過來要接近兩個小時。
想到褚美琴讓她回家訓話,司華悅對仲安妮小聲叮囑了句:“我媽讓我回家一趟,你先在這兒陪着小玲,小心別讓人認出來,我爭取在石敏來前返回。”
一邊乘電梯下樓,司華悅一邊叫了輛滴滴。
車先她一步到達門口。
上車後,司華悅給顧頤發了個信息:我要見你爸。
眼瞅着快要到大豪了,顧頤也沒給她回信息,司華悅只得將電話打過去。
不接?
她有些抓狂,穩定了下情緒後,儘量讓自己的語氣看起來平靜自然地發送出第二條信息。
你非法拘禁我、仲安妮和李石敏的手續都合法化了?你爸謊稱給甄本解毒,從我體內抽走的580毫升血也找到合理解釋了?
這招果然靈驗,不消十分鐘,顧頤發回一條信息:你準備幹嘛?
他沒問你準備見我爸幹嘛,而是問你要幹嘛。
司華悅冷哼了聲:狐狸精!
擔心他會識破她的用意,便再次發了句:我要見你爸。
顧頤這次如石沉大海,已經走到家門口了,也沒給她回一言半語。
司華悅不得已收起手機,開門進家。
褚美琴應該是剛吃過飯,唐老爺子和範阿姨還在廚房裡忙活着收拾碗筷。
徑直走到客廳沙發,司華悅坐到褚美琴的對面。
褚美琴皺了下眉頭,面現不悅,司華悅這纔想起來自己去監獄接了餘小玲還沒顧得上洗澡,“屁股髒”。
“媽,你叫我回來有什麼事?”司華悅將身體前傾,儘量不碰沙發靠背,避免這潔癖再浪費一套沙發套。
司華悅今天的所有行蹤,褚美琴瞭若指掌,高師傅的車有定位。
在監獄門口停了一個多小時,然後去了洗浴中心,僅一刻鐘便出來了,直接去了公園,在公園裡待了接近一個小時,然後纔去的醫院。
這表明,司華悅已經掌握了餘小玲捱打的詳細過程。
“唆使犯人打人的是李市長未來的侄媳婦,而唆使那蠢女人打人的是李市長的侄子。”
褚美琴的消息靈通度,司華悅沒感覺有多意外,意外的是褚美琴竟然肯告訴她。
“你想幹嘛?”接下來這句話,竟然和顧頤剛纔的問法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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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幹嘛。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申國自古就有的觀念。”司華悅知道不管自己做什麼,最難瞞過的人就有褚美琴。
“餘小玲沒死,償什麼命?欠債也頂多就是醫療費。”褚美琴輕飄飄地說。
“得了媽,如果現在被打的人是我,你也會這麼認爲嗎?”司華悅有些憤慨,語氣也變得尖銳。
她的朋友捱打,她的媽居然站在打人一方試圖說服她。
她有些受夠了褚美琴對她的監督和事事幹預的做法。
她已經不是小孩子,而褚美琴的這些做法並沒有讓她感覺到是關心。
“你到目前的整個人生裡,有誰打敗過你?”褚美琴冷笑了聲,她倒真希望有哪個男人能夠通過武力制伏她的女兒。
司華悅差點將顧頤的名字喊出來,當年如果不是他,她怎麼會輕易被警察帶走?
可接着她想到了小學操場裡痛毆顧頤的那一幕。
將顧的O口型抿平,她改爲:“這不是一碼事。”
“那個獄警叫黃波,是黃涌泉的侄女,黃冉冉的堂妹。”褚美琴的眼神變得深幽而不可測。
一個是李市長的侄子,一個是黃涌泉的侄女,這倆水蛭!司華悅在心裡罵了句。
手機振動,她拿出看了眼,竟然是顧頤的:他讓你今晚九點半直接去虹路找他,過時不候!
後面綴了一輛車牌號,軍牌。
司華悅明白,這是想趁夜見她,防止白天被有心人發現。
反正是在車上見面,爲什麼要去虹路,而不是別的地方?
不管怎麼樣,好歹那老頭兒是同意了,她得趕緊擺脫褚美琴的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