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師爺的處事縝密讓司華悅心驚不已。
幸而提前做好防備,讓李石敏在一旁遮擋住她先前插針管的手臂。
“好了,他已經出大門了。”仲安妮小聲說。
矮個子醫生扭頭看了眼,確定初師爺的確已經離開這個區域,對仲安妮道:“你坐到那邊的椅子裡。”
高個子醫生則小心翼翼地將裝有司華悅的一百毫升全血的血袋放進醫療箱裡。
仲安妮依言坐到司華悅旁邊,將袖口一直掀到頂。
“放鬆,”矮個子在給仲安妮扎止血帶時,看了眼她瘦削的身體,溫言提醒道:“抽血的過程中,一定記得放鬆心情。”
看着自己體內的血順着輸血軟管流入血漿袋,仲安妮並不覺得害怕或者牴觸。
這反而讓她回想起以前沒犯事的時候,去獻血站獻血的場景。
那時陪在她身邊的,是她那個已故的前男友。
現如今陪在她身旁的是她的好朋友司華悅,還有新晉男友李石敏。
而她早已不再是原來那個單純的女孩,甚至就連體內的血都跟以前不一樣了。
這簡直就是真正意義上的物是人非。
李石敏握着她的手,與司華悅一起陪着她絮絮聊天,以分散她的注意力,讓她心情舒緩。
許是擔心仲安妮身體承受不住,他們只從她體內抽取了三百毫升全血就停了。
“夠用嗎?”仲安妮儘量規避讓自己去想這血是給誰用的。
她之所以問,是因爲上一次他們從司華悅體內抽出的血明顯比她的多。
“應該是夠了。”矮個子人很和氣,見高個子不予搭腔,他便回了句。
高個子自上次被司華悅扯了一個屁墩之後就記恨上了,每次來送藥,都是匆匆來,匆匆走,從不多說一句話。
來送午飯的兩個人跟他們倆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進出司華悅的房間門。
應該是被人提點過了,他們送來的是三人份飯菜,李石敏留下來與司華悅和仲安妮一起吃病號飯。
午飯很豐盛,多以湯爲主。
吃完飯,司華悅讓仲安妮躺下修整身體,爲了不引起初師爺的懷疑,她也隨着仲安妮一起躺了下來。
李石敏沒有離開,好不容易獲得自由,他不想再回原來的窩,搬了把椅子坐到客廳爲她們倆望風。
仲安妮雖然康復不久,又很瘦,但身體底子好,三百毫升血並沒有讓她有太大不適。
躺下來後,她心裡記掛着查理理的病情,壓根就睡不着。
“初師爺他們去了那麼久了還沒回來,你說查理理的病初師爺真的能治嗎?”
司華悅在心裡嘆了口氣,連顧子健都說不準的事,她哪裡又能知道答案,“希望能吧。”
兩個人沉默下來,平躺在牀上,各自想着心事。
現在初師爺成了查理理活下來的唯一的一個希望。
同樣的,查理理的病能否治癒也決定了初師爺以後的命運。
這一老一少,竟然不知不覺間成了命運息息相關的兩個人。
不對,不是不知不覺,而是初師爺煞費苦心才贏得了目前這個主導地位。
司華悅很好奇顧子健到底要怎麼安排初師爺。
如果說初師爺是狐狸,那顧子健就是獵人,對初師爺的每一步棋,顧子健似乎都能提前洞悉。
司華悅嘴角扯出一絲淡淡的譏笑,這些人天天你算計我,我算計你,得耗費多少腦細胞?
別等着哪天腦神經受不住崩斷,集體變成白癡。
嗯,還有顧頤,最好讓他也成爲白癡隊伍裡的一員。
“他們回來了。”坐在客廳裡的李石敏說了句。
司華悅和仲安妮同時起身。
仲安妮因起身動作太快,一陣眩暈感襲來,她再次躺倒回去。
“安妮,你怎麼了?沒事吧?”司華悅忙俯身問。
李石敏聽到司華悅的話音疾步走進來,“安妮……”
“我沒事,就是剛纔頭有點暈。”仲安妮這次慢慢起身,蒼白着臉對司華悅和李石敏說。
“如果初師爺過來看到她這個樣子,必然會懷疑,”李石敏對司華悅建議道:“不如讓她去我那邊休息。”
“不用……”仲安妮虛弱着想反駁,卻沒想到司華悅同意了。
“等初師爺進入核心區,趁他不注意,你趕緊帶安妮過去。”司華悅對李石敏說。
“好。”李石敏迴應完司華悅,有些不好意思地對仲安妮說:“只是這樣一來,你的名聲就毀了。”
“怕啥?”司華悅替仲安妮回他,牢都坐了,還有什麼名聲可言?
司華悅很想接着說:你們倆早晚都得結婚,婚前同居的人多了去了。
可一想到李石敏謎一樣的身份,她又把這句話給嚥了回去。
顧子健沒有跟初師爺他們一起回來,回來的只有姜所長和初師爺兩個人。
姜所長連看都沒有往他們這邊看一眼,倒是初師爺三兩步一扭頭,跟擔心司華悅會突然消失了似的。
姜所長帶着初師爺直接進入核心區他的辦公室。
趁他們倆在那些科研人員間繞行的時候,李石敏帶着仲安妮悄然走進他的房間。
不知爲什麼,司華悅突然感覺初師爺有些可憐,千方百計想得到她的血,最終卻得到了一份假的。
如果初師爺真的能治好查理理,司華悅倒不在意將自己的血給他用,讓他活下來。
至於法院會不會宣判他死刑,那是以後的事,眼下得讓這人活着。
李石敏帶仲安妮過去後,安頓她躺下,他則過來將仲安妮的一應物品給搬了過去。
“你想什麼時候把你的身份告訴我們?”在他收拾東西的時候,司華悅忍不住問了句。
她並不抱希望李石敏會回答,因爲這裡不是問這問題的地方,到處都是監控,李石敏自然也不會正面回答她。
“等我們出去後,我會單獨跟安妮說的。”李石敏快速收拾好東西,低頭離開了。
司華悅愣怔在當場。
單獨跟仲安妮說?這意思是不想讓她知道?明着排斥她?!因爲上次擊暈他們倆記仇了?
電話振動聲從盒子裡傳出,打斷了司華悅的胡思亂想。
顧頤的。
接通後,那邊依然有風聲,但沒有之前那麼噪。
“想什麼時候出來提前一天通知我,我派車去接你們。”顧頤說話總是直奔主題。
“初師爺要見你……”還不等司華悅把話說完,他直接打斷:“我剛接到消息,初光能治查理理的病。”
難怪顧子健沒有進來,司華悅瞥了眼核心區方向說:“我想去照顧查理理兩天再回去。”
“行,你和老顧說吧。”顧頤說完就掛了。
嘿,這顧家人怎麼都一個德行?
手機電池圖標已經變紅,司華悅本想再給司華誠打個電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可一想還是算了。
司華誠和顧頤似乎經常有來往,指不定他已經在她之前就得到消息了。
剛把手機放回盒子裡並封蓋好,餘光瞥見初師爺從核心區大門走了過來。
就知道這老狐狸會來。
司華悅趁轉身之際看了眼隔壁,發現那邊的洗手間拉上了簾子,臥室和客廳不見仲安妮和李石敏的身影。
篤篤——
一個人來,居然還懂禮貌,知道敲門了。
“門都開了,自己進來就行,敲啥啊?我又不瞎。”司華悅沒好氣地說。
初師爺笑盈盈地走進來,看了眼司華悅那隻抽血還沒放下衣袖的胳膊。
司華悅刻意沒壓好針眼,黃色碘伏下的紅色針眼特別顯眼,周邊還能隱約看到乾涸的血跡。
初師爺的笑容加深,用以前從未有過的和藹而又溫柔的聲音關心地問:“中午吃過飯了麼?”
司華悅吸了吸鼻子,房間內依稀還能聞見飯菜氣味,“別沒話找話,找我什麼事?”她一臉不耐地問。
初師爺眉目平和地坐到椅子裡,像個老朋友似的閒聊般說:“查理理的病我能治,以後我就在這一層工作,不回上面的監室了。”
工作?
司華悅心底掠起一抹淒涼,垂下眼,語氣不似剛纔那般刁鑽,淡淡地說了句:“那得恭喜你了。”
初師爺面色一僵,似是察覺到自己的喜悅有些莫名其妙,遂斂起笑容正色道:“如果早兩年讓我給他治,或許我能有把握給他治癒。”
早兩年你是一隻神出鬼沒的耗子,連警察都逮不到你!
“那你剛纔還說查理理的病你能治?治不好也叫能治?”司華悅嗔怒地問。
連番被司華悅敗了興,初師爺頓時噤聲了一瞬,嘴角殘餘的笑漸漸凝固,來前得到顧子健和姜所長的誇讚而得意和開心的情緒也慢慢褪去。
察覺到初師爺的情緒不對,司華悅勉強地笑了笑說:“我不懂醫,覺得能治和治癒是一個概念,你就直說吧,這孩子還能活多久?”
“我能活多久,他就能活多久。”初師爺陰詭地笑了下。
“放你媽狗屁!”
司華悅騰地一下站起身,沒法再跟這老狐狸周旋情緒了:“別說法院會判死你,就算給你條活路,你多大年紀了?查理理纔多大?!”
初師爺並沒有因司華悅的話難聽而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反而變得更加平靜。
“我說的是真的,”他慢悠悠地說:“鍼灸是個慢活,不像藥物可以立竿見影起效。所以,只能委屈他跟我同生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