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裡走,空氣越渾濁,各種刺鼻的氣味愈發濃烈。
司華悅真佩服這些人的毅力和愚忠,竟然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生存了那麼久。
這裡的生活設施倒是齊全,以前初師爺在的時候,應該還通着電,裡面有電視和冰箱等基礎家電。
只不過現在電路因外面施工被切斷,照明設備全靠原始的火和煤油燈。
毒彈距離他們的生活居住區比較遠,或許是爲了防範火與電的不當使用而造成人爲引燃。
等到達放置毒彈的地道,司華悅才驚覺這裡的空氣幾乎是不流通的,她的呼吸有些困難。
初三胖子早在半路就已經駐足不前,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在空氣稀薄的地帶逗留。
那個高個子女人倒是跟來了,她動作輕緩地觸動牆體上的一個不打眼的開關。
隨着門開,一陣撲簌簌掉落的塵土讓空氣愈發渾濁不堪。
揮開眼前有礙視線的浮塵,司華悅將手機手電照向裡面。
一枚看不出是什麼材質和顏色的圓錐體彈頭安靜地躺在裡面,沉重的歷史感使它看上去神秘而又恐怖。
在這顆彈頭的周邊放置着一些儀器,司華悅不懂這些東西,呼吸越來越困難,她顧不得細看,速度極快地將這洞裡的一切拍下來。
拍好照片後,她對高個子女人打了個手勢,讓她把門關上。
返回途中,初三胖子讓大有和那個女人先行,他放慢腳步,顯然有話要對司華悅單獨說。
“小司,我很感激你能信任我並隨我下來。”
開場白有些感性,甚至連稱呼都變了。
司華悅很清楚他是走投無路了才向她示好並求助。
她僅嗯了聲,沒有說任何客套話,等着他的下文。
“這些人都是好人,不然我也不會把我的救命錢拿來給他們用。”初三胖子說。
“既然你一早就知道他們的行爲是錯誤的,爲什麼不早早勸他們出去,非要等到彈盡糧絕時纔想起帶我來說服他們?”司華悅問。
“不怕你笑話,我其實最初的想法也跟初光一樣,想着或許這些人能在最後關頭使上勁。”
初三胖子語帶慚愧地說:“但凡有一線生機,誰能不把握?初光這一生所做的事,也並非都是錯的。”
說着,他指了指身後那個存放毒彈的坑道方向說:“這顆毒彈存放在這裡已經長達八十年之久,知道的人不多,但不代表沒人知道,可笑的是卻沒人管。”
“單窶屯之所以成爲三不管地帶,並不完全是因爲它特殊的地理位置,我懷疑跟這顆毒彈有很大的關係。”
“這枚毒彈跟蒼林寺地下的那枚毒彈屬於孿生關係,具有相互融合又相互制約的作用。”
發現這個秘密的是初師爺和一個已經過世多年的老軍醫,這軍醫曾參加過很多次戰役。
面世的母毒,就是從這兩枚毒彈裡提取淬鍊而來,當然也是那老軍醫和初師爺的共同傑作。
但他們當初之所以這麼做,是爲了穩定這兩枚毒彈的性能。
誰知,在老軍醫去世以後,初師爺在繼續研製母毒的過程中,又有了新的發現。
以毒製造毒,以毒制約毒。
爲了維持單窶屯的正常開銷,他讓手底下招攬來的人開始實施這兩種方法。
範阿姨的哥哥就是負責將初師爺研製出的毒售賣出去的團伙之一。
初師爺爲了控制住這些人,不惜從他們的親人身上下手,打的這張親情牌是致命的,也是奏效。
他手下的人,要麼是爲了錢,要麼是顧及被他掌握性命的家人,要麼是爲了依靠單窶屯的有力位置躲避警方追捕。
總之,初師爺手下人表面上都是乖乖聽命行事,實則對他積怨已久,稍有途徑便想盡一切辦法擺脫他的牽制。
初師爺是一個有遠大謀略的人,當他從醉心於研發毒藥的過程中醒過神來時,發現自己走錯了一步路,那就是籠絡人心。
樑針眼子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進人們的視線中。
他治病從不明碼標價,都是隨緣給,他標榜的治病原則裡有一條是不給社會上的治病。
也因此,他不懼惡勢力的正人君子的形象便深植人心。
得到過救治的人不計其數,他暗中觀察,將懂得知恩圖報的那部分人給記了下來。
事發前,他將這部分人召集到一處,對他們說,那顆毒彈的重要性關乎國家和平。
他被國外的一夥人盯上了,必須要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隱藏起來,而放眼全國,最安全的地方當屬虹路看守所。
所以,他要去投案自首,說參與過初師爺的犯罪活動。
在他被關押期間,讓這些忠於他的人去看護那顆毒彈。
他手把手教給他們如何維護那些儀器設備,如何啓動和關閉。
可他萬萬沒想到,在單窶屯被警方攻陷後,政.府便緊鑼密鼓地劃分歸屬地,並出臺了各種管理措施,同時投標開發建設。
司文俊在得到這個地方的開發權以後,也曾與警方一起查找過那個毒彈的下落。
他們的施工進度也因此而被拖延到現在。就是爲了防止在在鑿挖地基時,會觸碰到那顆毒彈而引發不可估量的可怕後果。
該請來的專家也都請來了,誰也沒料到,毒彈是隱藏在最高那座山的山底。
“初光思慮縝密,眼光獨到,也得了初家制毒的真傳。只可惜,他過於自負,不然也不會丟失了一份最重要的母毒。”
初三胖子繼續講述道:“他只是憑猜測認定那份母毒是在誰的手上,其實他根本就不確定。”
司華悅聞聽此言心下一驚,她一直以爲初師爺是將最後一份母毒的藏匿處當做護身符才一直不肯說。
“只有我知道那份母毒在誰的手上,而這個人,目前就在單窶屯。所以……”初三胖子說到這兒停了下來。
“所以怎樣?”司華悅知道他要提條件了。
“所以,如果你有辦法說服你父親讓他幫初光赦免了死刑,我會把掌握母毒的人的情況親口告訴他。”
司華悅搖搖頭,苦笑道:“你當我爸是最高院院長呢?如果他有那本事,也不會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親生女兒去坐牢。”
“哦?你爸居然沒告訴你,把你放在監獄裡是爲了保全你的性命?”
初三胖子吃驚地看着司華悅,眼中有着毫不掩飾的質疑。
“什麼?”失去的已然失去,司華悅早已釋懷,甚至在得知自己是被冤入獄這件事時,她也並未表現出多麼興奮和意外。
但初三胖子的這番話,卻讓她驚詫不已。
這起故意傷害致死案的背後竟然還有那麼多沒有示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