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挺懷戀以前的日子?”
謝老師突然開口,問了這麼一個問題。我不禁側過頭看了身邊的老師一眼,心中突然間多了些感嘆。謝老師人到中年之後,鬢角上都多了些白髮,一時間,我不禁想到,這些年,我似乎從來沒想過回來學校看看。若不是李強的事情,或許我還不會回來吧。
孫竟,六年過後,已經成了重案組二隊的隊長。我和謝老師找上他的時候,卻是吃了個閉門羹,孫竟在他隊員面前,直接是一臉不耐煩的將我們趕了出來。
“這孫竟,怎麼這個樣子,似乎不希望看到我們一樣,謝老師?”
站在警局門口,我不禁開口說道。我看着謝老師,他卻是沒有什麼表情。只聽他說:“你別介意,他這樣是有原因的。畢竟案件的卷宗不是隨便就能給人看的,你也知道。”
我還想說什麼,只不過,謝老師又接着說道:“走,我們去對面的咖啡館等他。”謝老師說完,指了指街對面的一間咖啡館,然後便是走了出去。
我微微一愣,跟上後,說道:“謝老師,我們這是要等孫竟麼?”
“對,不然我們要等誰?呵呵”謝老師笑了笑,來到咖啡館時,他接着說道:“孫竟那小子,就是喜歡在他隊員面前裝,你也別信他。我們在這裡等他,不用太久他就會過來的。”
我嘴角扯了扯,沒想到這孫竟性格竟然是這樣。果然,我和謝老師剛坐下沒多久,孫竟就走進了咖啡館。他看見我和謝老師的時候,一改剛纔在警局的黑臉,一個人笑着跑了過來。
“老謝,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啊?”
咖啡館裡的桌子和椅子,是相對而設的,我坐在謝老師對面,孫竟過來之後,直接坐在了我身邊,和謝老師面對面。他和謝老師打完招呼,便向服務員要了一杯拿鐵,然後便是打量起我來。
“服務員,一杯拿鐵謝謝。”
“這小夥子是誰啊,你學生?”
孫竟看了我一眼後,突然問謝老師,我是誰。他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有些怪異,我覺得他應該是認識我的。所以我直接開口說道:
“你好,孫警官。我的確是謝老師的學生。我叫許昕。”
“請叫我孫隊,我是隊長,不是警官。”
孫竟聽到我的稱呼,卻是臭屁的反駁了一下,然後便是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了一根牙籤釣在了嘴裡,眉毛皺在了一起,看了我半晌,語氣沉悶地說道:“是你要看李強那件案子是吧?”
“嗯,怎麼了,這案子有什麼不對的麼?”我看他的表情,卻是愣住了,莫非這案子還不能看了?
孫竟說道:“案子雖然有些不平常,但也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只不過嘛....”
“只不過什麼?”
孫竟沒有說話,自顧自的撥弄了下他的牙籤,像是示意着什麼。
我一愣,心中鄙夷了一下,輕聲問了一句:“要錢麼?”
我這句話一出口,孫竟和謝老師卻是都愣住了。
過了片刻,兩人竟然是都笑了起來。而這個時候,服務員也將弄好的拿鐵送了過來。
“哈哈哈哈,老謝啊,不錯不錯,這小夥子,我喜歡,挺上道的。嗯,不錯不錯。”孫竟接過服務員遞上來的咖啡,將牙籤丟在了一旁,說道:“不過嘛,我這可不是要錢。”
謝老師也接過話,笑着說道:“看來,許昕你這幾年在社會上沒白呆着嘛。”
我愣了愣,被謝老師兩人搞的有些尷尬,我此時也知道,我被這兩個比我大十歲的中年人給玩了。
見我表情變化,孫竟咳嗽了一聲,笑着說道:“李強的案子,你知道什麼?”
我吸了口氣,將自己失憶的事情說了出來,卻不料,孫竟直接瞪大了眼睛。一臉驚奇和羨慕地看了我好一會,才大聲說道:
“你真的忘記了?”
“你竟然給忘記了,這麼.....的案子,你怎麼會忘記的?我......我這六年天天都想要忘記,但就他麼的忘記不了。唉,當年剛剛接這筆案子的時候,可把我嚇壞了,那個時候,哪裡能看到這種大案子啊。嘖嘖嘖....”
孫竟自顧自的感嘆道,像是訴苦一樣,連連咂舌。
我剛纔還看不懂孫竟臉上的羨慕是什麼意思,現在到算是瞭解了一些。孫竟的表情,就像是因爲糾結和無奈而扭曲到一起的不明物體。
“這案子到底怎麼了?”
我心中的求知慾不禁越來越大,膨脹到了極致。
孫竟咬了咬牙籤,看了我一眼,卻沒有直接回答我,反而是疑問性質地朝着謝老師看去。
謝老師點頭,他才說道:
“這個事情,說起來,我還真不想重提。六年前的時候,也就是我剛接到通知,去你們學校。我到李強的寢室時候,整棟樓都已經被戒嚴起來,我當時還以爲你們學校太小題大做了。可是,我這個想法,沒有持續多久,我就知道我錯了。”
孫竟說道這裡,不禁喝了口咖啡,眼神變得失焦起來,顯然是在回想當初的情況。
“那寢室,我記得是339號,我剛剛爬到三樓的時候,就聞到很強的血腥味。當時我還以爲到了什麼屠宰場了。”
我心裡暗道:339,是我的寢室。
孫竟說道這裡,不禁又看了我一眼,像是再說:“你能忘記真好。”
我不禁皺着眉頭等着他的下文。
“那個時候寢室門並沒有關,有幾個人就在房門外面站着,面色看起來很嚴肅。裡面有兩個我的同事,他們看到我來時,給我打了聲招呼,這也讓我看到了他們的眼神。”孫竟說道:“那是恐懼,驚訝。你知道我是重案組的吧?”
孫竟問我,我點了點頭,眼神中疑惑地神色越來越大。
“我們在重案組,看到各種命案也不少了,但是我還從來沒見到他們出現過這種表情。”
“我走到那寢室門口的時候,只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就往回跑了。”
“跑了?”
我寢室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孫竟都受不了地跑開了?
“嗯,我跑開去吐了。”
“這339寢室裡面,全部都是血,血從裡面牆角的那個牀位,直接淌到了門口。天花板上,和衣櫃,寢室的各種東西上,都是血跡。讓我受不了的,其實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無頭屍。一個小夥子,竟然被人把頭砍了。就是他的血把整個寢室都噴的是,我看到他的時候,他的屍體還是保持着一個姿勢:坐在他的電腦桌前,看着電腦。我想,他死的時候,可能都完全沒有感覺到吧。唉....”
孫竟說完,嘆了口氣,將剩下的咖啡一口全喝完了,顯然心裡不平靜,謝老師也是。
而我心頭突然一個悸動,狠狠地抽搐了下。我下意識地就想到了,之前在夢裡出現過的無頭屍。
我兩隻手的手心,不知道爲什麼開始冒起了冷汗,我問道:“那是李強吧?.....你當時怎麼還能去查這個案子?”
孫竟點了點頭,認定了那是李強沒錯,但是當我問他爲什麼會查這個案子的時候,他卻是皺着眉頭,有些生氣的說道:
“你以爲我當警察是爲了什麼?那叫李強的小夥子,死的時候才22歲,你知道這算什麼?媽的,現在想起來就氣,當年竟然什麼都沒查出來。我他嗎的,給李強老爸打電話的時候,差點沒抽自己幾巴掌。草。”
孫竟語氣有些激動,牙籤被他拿在手中撇斷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