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飛揚睜開眼,正對上一張白晃晃的孩子的臉。那孩子臉色慘白,眼角還流着血,嘴巴咧開瞅着他笑,那樣子就像是……在滬城看到過的馬戲團裡的小丑。
陳飛揚又急忙閉上眼睛,自言自語:“這不是真的,都是幻覺一切都是幻覺。”
“陳飛揚快醒來,這孩子找你幫忙。”
幫忙?
找我?
陳飛揚瞬間睜開眼睛:“孩子?”
那孩子四五歲的樣子,穿着揹帶褲子,格子襯衫,還帶着個黑色小領結,看着像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陳飛揚嫌棄地說:“你真是個鬼孩子啊?能不能洗洗臉,血糊啦的,太嚇人了。”
“對不起,我死了以後就是這樣,我也沒有辦法清洗,嚇到您了,我給您賠禮。”
“天啊,多懂禮貌多可愛的孩子,真懂事,你叫什麼名字啊,姐姐喜歡你。”
縈縈親熱地摟住孩子,陳飛揚撇撇嘴:這孩子像馬戲團的小丑,那麼恐怖,小白狐竟然摟的下去。
“我叫謝嘉嘉,我就死在這裡……”
小孩指着前面的,陳飛揚看了一眼:“你是淹死的?可你這死相……”到底是千年狐狸精,還是有些道行的,看看孩子的樣子,陳飛揚繼續說:“我看你是像被人給捂死的。”
孩子茫然地搖搖頭:“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本來我是和爸爸媽媽在滬城的家裡的,後來不知道怎麼我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這,我喊了幾聲,河底的小魚在我身邊游來游去,我才發現,原來我是躺在河底,身下就是小石子,我害怕起來,可是我動不了,只能躺在那,河水冰冷。”
“好可憐啊。”
縈縈擦着眼角,滿臉悲傷。
“後來,我看到了水鬼,死在這河裡的鬼告訴我,我死了,我和他一樣是個鬼。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爲什麼死。”
陳飛揚看看小男孩,又看看那河水,問道:“你這說話方式可不像是四五歲的孩子,你死了多久了?”
小男孩想了想:“我看着河邊的樹。數它們落了幾次葉子,大概是有六年了吧。”
陳飛揚點點頭,心想要是個十歲孩子,能說出這麼有條理的話不足爲奇。
“今天我在河裡,看到岸邊好多……狐狸精……”
孩子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了縈縈一眼,縈縈撲哧一笑:“呦,你還人小鬼大。沒事,狐狸精就狐狸精唄,本來就是狐狸,有啥怕的。”
孩子笑笑繼續說:“我們河裡的鬼都看到了,然後有個鬼就和我說,你看,那個最猥瑣的是未寒時的夥計,他一定能看到你,也能幫你。”
這孩子可真老實啊,
陳飛揚的臉立馬就拉長了:“哪個鬼說的?俺不把它腸子打出來俺就不姓陳。”
“呃……”
孩子嚇得呲溜一下躲到了縈縈身後,縈縈勸說道:“陳飛揚,誰人背後不說人,你可不是那麼小氣的人,這孩子既然找你幫忙就是信任你。”
縈縈長得美,是典型的狐狸精長相,妖媚和清純兩種氣質完美地結合在一起。這樣含情脈脈地看着陳飛揚,後者立馬身子酥了一半,揮揮手說:“好了好了,誰和你們小孩崽子計較。你想找我幫你幹啥?去未寒時簽約?”
“我聽那些水鬼說是要押靈魂的,我這魂沒二兩重,能押嗎?”
陳飛揚哈哈大笑:“你以爲買白菜土豆呢,誰管你重多少,你和我去了只要按個手印籤個約就成。可是你要查什麼呢?”
謝嘉嘉高興極了:“我想回家。”
陳飛揚嚇一跳:“就你現在這樣,你想回家?什麼意思?回去把你爹媽嚇死嗎?”
“我的意思,我的身體想回去,你找到我爸爸媽媽,讓他們帶我回去,我不想永遠泡在水裡。”
哦,這樣。陳飛揚明白了,這孩子的意思是找他爹媽幫他收屍。
“行啊,那你和我去滬城吧,我們一起找。”
縈縈拉着謝嘉嘉的手,他看看縈縈又看看陳飛揚,有點爲難地說:“可是我不能離開這條河。”
“爲啥?你現在不離開了?”
“一天只能有這一會放風的時間,我的鬼魂沒法離開,一直被困在河裡,也許我爸爸媽媽把我的屍體撈走,我就能離開了。”
“不能離開怎麼簽約啊,算了吧,水葬也挺好的,你泡了這些年光剩下點碎骨頭,那個入土爲安什麼也別當真都是一把骨頭了,想那麼多幹啥,就在河裡好好玩吧,每天游泳,多好。”
陳飛揚說着伸手去拉縈縈:“走吧,我請你吃飯去,下館子好好吃一頓!”
縈縈打掉他的手:“我不走,這孩子這麼可憐,五六年孤零零的在水裡,你也忍心。”
“哪孤零零啊,你沒聽他說嘛,河裡都是小鬼兒,人家活的老滋潤了,想吃魚吃魚,想吃蝦吃蝦,想吃人肉,夏天游泳的那麼多,隨手抓一個就啃幾天。”
謝嘉嘉急忙擺手:“姐姐我不吃人,我不吃人的。”
縈縈氣惱地喊:“你可真沒愛心,我都懷疑,你這樣的人……狐狸,怎麼能養松鼠。”縈縈上下打量着陳飛揚,“啊。你養松鼠不會是爲了吃吧?天啊,鼠鼠那麼可愛,你怎麼能吃鼠鼠。”
“沒有,我沒有,不是,你別亂說。”陳飛揚急忙解釋。
縈縈則捂着耳朵,做出一副不聽不聽我不聽的樣子,陳飛揚最怕這種蠻橫小女生,急的六神無主,想了想一拍大腿:“就是給你爹媽捎個信嗎?俺去,俺去捎信,帶他們過來把你骨頭撿了,回家埋了,行了吧?”
這句行了吧是問縈縈的。
縈縈立馬笑着點頭:“陳飛揚,你真是大好人!”
於是陳飛揚問了謝嘉嘉家裡的詳細地址,又讓謝嘉嘉帶着他們在河邊走了一圈,確定了他屍體的具體方位,這才拉着縈縈迴城吃飯去了。
一路上縈縈都在嘀咕:“謝嘉嘉真可憐,哎,你說爲什麼他父母當年沒找到他屍體啊。”
“哪有那麼多爲什麼,可能當時裝麻袋了,外面捆上石頭就沒浮起來吧,過這些年都爛了,骨頭被淤泥埋了。”陳飛揚想了想,“你要是跟我去滬城,這事千萬保密,俺可不想被葉限罵,免費幫人辦事可不是俺們未寒時的風格,要是被他們知道,會笑話死俺。”
縈縈這時覺得這個土裡土氣的狐狸看着很順眼了,還很有點男子漢氣概,便點點頭說:“奶奶說你是名門大家出身,會做事,開始我還不信呢,現在看果然是很穩妥的。”
陳飛揚聽到這話,激動的差點在地上打幾個滾。他控制住自己的不理性行爲,只是一張大嘴巴還是不由自主地咧開,露出雪白的牙齒。
啪……樹上像是有什麼東西掉了下去。
倆狐狸精餓的前胸貼後背,根本就沒注意繼續大步往前走。
一隻烏鴉從草地上爬起來,晃了晃腦袋,心想,嚇死老子了,一隻狐狸啊,大晚上的一隻狐狸張大嘴巴要吃我嗎?真是過分,今天河邊都是狐狸,老子一天都貓着沒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