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全套鑰匙,你們晚上可以行動,我只負責給你鑰匙,人能不能救得出來看你們自己的。”
哐噹一聲,葉限將鑰匙扔在桌上。
元綬看着對面的女子,美貌依舊,依然是烈焰紅脣,圓嘟嘟的嘴脣,黑亮的眼睛,像雪水裡的兩丸水晶,流光溢彩,讓人像是要被吸引進去。
元綬側開臉接過鑰匙:“多謝你。”
“別,我可不是幫你,我是幫輕寒。”
“救出小武后,他會和輕寒成婚的。”
“得了吧,你可先別說這話,你以爲輕寒求我幫忙是爲了和小武結婚?”
葉限語帶不屑。
元綬一愣:“難道不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他們之前訂過婚,後來小武出事了纔沒成親,現在結婚是水到渠成的事。”
“哼,你們這些男人,嘴上說的好聽,又是喜歡又是愛,可心裡永遠是事業第一位,愛情第二位。什麼家國情懷,什麼俠義心腸,好像全中國就你們幾個是男人,別人都不是,顯得你們多能。輕寒能不能嫁小武,還要看緣分呢。反正啊,一切都難說。”
元綬聽了這話,一陣悵然,他盯着葉限,覺得她面色平靜,像是在說別人的事,可是這話語中的憤懣和不甘,怎麼聽都覺得意有所指。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說的是小武還是……”
元綬將後面的話嚥下去。
那天在滁河上,他被召南製造的一層氣泡託到水面,霍中樑的生魂怎麼出來的他完全不知道,但是最後那生魂燃燒自己事,他也看到了,那場面震撼的讓他目瞪口呆,上了岸,他發現岸上的所有人似乎都忘記了霍中樑,爲了不讓葉限傷心,他也將這個秘密一直藏在心裡,但葉限的語氣怎麼聽着都不對勁。
“說的是小武還是說我自己,或者是霍中樑那個混蛋對不對?”
葉限冷笑,霍中樑三個字是咬牙切齒。
“你都記得!”元綬大驚。
“當然,我是誰,我可是葉限,我什麼不知道什麼不記得?那混蛋,爲了他的家國灰飛煙滅,這世界上根本不會有幾個人記得他曾經來過,曾經以怎樣的姿勢去拯救金陵城。你說他傻不傻,他那天救下的人在以後的戰爭中依然會死去,可能會死的更慘,他什麼都沒救成卻搭上自己,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傻透了。”葉限說到這笑了起來,笑了幾聲,她的眼淚掉了下去,她賭氣似的狠狠擦了一把,“我纔不要爲他哭,不值得,他什麼都沒留下,這個騙子,當初還簽訂簽約把魂魄籤給我,現在呢?魂兒呢?在哪呢?哪都沒有啊,霍中樑,你這個騙子!”
她的聲音帶着破音兒,聲嘶力竭。
元綬第一次看到如此失態的葉限。
霍中樑走了四年了,這四年來元綬聽過葉限的消息,她活的還是那麼肆意張揚,喜歡錢、喜歡珠寶、喜歡看英俊的男人,元綬有時會覺得有點酸溜溜,更多時候是爲霍中樑感到難過:原來曾經如膠似漆的感情也不過是過眼雲煙,風吹吹就散了。這世間本就沒有缺了誰都不行的事情。但是現在,看到葉限這麼失態,他只覺得心口堵得滿滿的,悲哀、嫉妒交織在一起。
看葉限趴在那哭,他站起身,像扶着她的肩膀,手伸出過去距離葉限肩膀還有挺遠就停住,他猶豫一下收回手,站在一邊,不知該怎麼辦。
葉限趴在桌上哭了一會,擡起頭,用帕子輕輕按着眼角,又按了下嘴脣,扭頭看向站在一邊發呆的元綬:“有鏡子嗎?我妝都花了。”
“你怎樣都很好看。”元綬柔聲安慰。
“哎,我妝都花了,我要補妝,有鏡子沒有啊?”
元綬搖搖頭。
葉限一擡手,將他放在一邊的一個布包裹拿過來,打開後翻了翻,埋怨道:“真是老土,還用這種銅鏡做八卦鏡,就不能換個能照人的鏡子嗎?”
元綬愕然:“那種鏡子不能做法的。”
話沒說完,看到葉限直接撕下一張黃表紙,轉過身說:“你出去下,我要擤鼻涕。”
元綬嫌棄地斜眼看着她,葉限不甘示弱:“你不嫌惡心,當你面也行。”
元綬嘆口氣,轉身開門先出去了。葉限將黃表紙一扔,拿出自己的手袋,對着窗戶上的玻璃小心地補起妝來。邊撲着粉邊抱怨:“討厭,竟然爲你這混蛋哭了,真浪費,這可是蜜絲佛陀呢,舶來品好貴的。”
等元綬再進來時,葉限又是一副美豔不可方物的高傲樣子,好像剛纔說的話,哭喊的那一通都是一場夢。
“好了,鑰匙給你了,該怎麼救人你們隨意,救不出來就直接幫他一把,死的痛快點,省的去憲兵隊受折磨。”
葉限說完扭着腰肢往外走。
看着她的盈盈一握的細腰,扭來扭去的身姿,元綬鬼使神差冒出一句:“你……真的忘不了他嗎?”
葉限頭也不回,伸手擺了擺嬌聲嬌氣地說:“你猜呀。”
元綬站在窗前,看着葉限一直走到大街上,揮手找來一輛黃包車。外面有很好的陽光,這女人走在大街上,身材苗條妖嬈,白淨的肌膚,格外的顯眼,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元綬嘆口氣,轉身看到扔到桌上的黃表紙,上面乾乾淨淨沒有一點水跡。
葉限回到旅館,輕寒正在收拾東西。
“晚上打算和小武一起走?”
葉限問。
“和他一起走?我還想多活幾年,安小武的生活充滿冒險,我承認他很偉大,但我只是個普通女子,我不希望生離死別。如果以後留下遺憾不如現在就放棄。”
輕寒回答的格外輕鬆,不帶一點情緒。
“你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爲什麼當初他求婚你就答應了呢?”
“那時以爲愛情是什麼都能解決的,小武人很好,也很有本事,長得又不難看,比……比那誰順眼多了。我想我也是愛國的,同仇敵愾呀,大家是一路人,可是他出事以後我才知道,我寧可和他相忘於江湖,也不想讓他做烈士我做寡婦。”
“你不愛他?”
“不知道,愛情這個東西太複雜了,我以爲只要看順眼相處也不討厭就是愛情,事實證明我錯了,我可以接受他一切,就是不能接受自己成爲寡婦,不敢面對那不可知的未來,也許我是自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