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司馬昱率領王府衛隊匯合了護送的御林軍,攜帶勞軍物資,浩浩蕩蕩的向塗中進發。經過一日路程後,到達了塗中晉軍軍營。
“王爺,親自前來勞軍,桓溫代全體將士感謝王爺厚愛。”桓溫率領軍中主要將領出轅門迎接司馬昱。
“本王是代陛下前來,大將軍該感謝陛下才是,勞軍物資皆爲陛下所賜。”司馬昱趕緊道。
“請王爺入帳一敘。”桓溫道,“其餘衆將回營安排物資發放事宜。”
“諾。”衆將應聲後各自回營了。
“田湛,你協助大將軍的人將勞軍物資發放。”說罷,司馬昱帶李元一起跟桓溫去了中軍帳。
“王爺這次來,陛下可有什麼言語?”桓溫知道司馬昱親自來絕不僅是發放勞軍物資這麼簡單,因此出言試探道。
“陛下對此次戰敗極爲關心,特遣本王來查明戰敗原因。”司馬昱也不遮掩直截了當的說道。
“哦?無論是何原因,我作爲大軍主帥,自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桓溫繼續試探道。
“大將軍高風亮節,本王佩服,但是是否由大將軍承擔罪責,還需查明詳情,視具體情況而定。”司馬昱道,“還請大將軍將當日情況說一下。”
桓溫思慮了一番,沒發現司馬昱話裡面有什麼企圖,便將當日情形說了出來。
桓溫率五萬晉軍北伐燕國,起先戰事極爲順利,甚至在湖陸一戰擒獲燕國皇族慕容忠,大軍進駐枋頭,兵鋒直逼燕國都城鄴城,燕國皇帝慕容暐甚至已經準備遷都。
後來燕國不得已從秦燕邊境抽調了慕容垂八萬大軍,雙方在枋頭展開了大戰。
桓溫爲了能與燕軍進行長期對峙,派前軍主將豫州刺史袁真打開石門水道,以利大軍從水路運糧,但是袁真始終未能完成任務,最後導致晉軍糧盡,不得不退兵。
其實在攻破枋頭的時候,謀士郗超曾提議大軍不作修整直接攻擊鄴城,若是桓溫採納了這個建議,局面將會完全不同,但桓溫出於自身的考慮拒絕了這個建議,而選擇了在枋頭駐紮。
桓溫在退兵時尚有四萬餘晉軍,一路小心謹慎,而燕軍並未追擊,這讓桓溫逐漸的放下了戒心。
就在大軍到達襄邑紮營的當晚,慕容垂親率八千騎兵突襲了大營,一戰下來竟傷亡三萬人,尤其是各級將領的損失更大。
“大將軍,燕國八千騎兵竟有如此戰力?”司馬昱對於燕軍八千騎兵能消滅三萬晉軍顯得不敢相信。
“王爺有所不知,那慕容垂手下有一支約百人的重騎兵,人馬裹甲,往來衝殺如入無人之境,這支部隊直搗我軍中軍,致使我軍無法形成有效的指揮。”桓溫說到這仍心有餘悸,顯然那一戰給他造成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李元聽到這裡,臉上現出了極不自然的表情,司馬昱瞥了一眼,卻沒有作聲。
“大將軍,依本王所見,此戰的關鍵轉折乃是因爲石門水道那一戰的作戰不力,而致使大軍糧草不濟,若非如此,燕軍安有機會突襲?”司馬昱說完看着桓溫的反應。
“啊,王爺果然明察秋毫,洞若觀火,雖然起因是石門水道一戰的失利,但我身爲大軍主帥,怎可推卸責任?”桓溫聽出了司馬昱的意思,這是在給自己開脫了,但是卻摸不清司馬昱的真實意思,因此再次出言試探。
“大將軍作爲大軍主帥,這用人不當之責自然是需要承擔的,但是大將軍手握雄兵,是我大晉國之干城,豈可因一次失利而妄自菲薄,何況勝敗乃兵家常事,今後本王仰仗大將軍之處甚多,大將軍切不可如此自責啊,本王回去必會向陛下稟明實情,是非曲直,想必陛下定會有明斷。”司馬昱這話說的已經比較明顯了。
“豈敢,豈敢,王爺乃國之儲君,桓溫定會輔佐好王爺,今後還需王爺多多提攜。”桓溫已經完全明白了司馬昱的意思,這就是已經給出明確答覆了。
說罷二人對望一眼,“哈哈哈哈……”相視而笑。
“袁將軍,那樑銳仗着是陛下御林軍大統領,把分給我軍的勞軍物資給搶去了。”一名士兵向前軍主將豫州刺史袁真報告道。
“什麼?”袁真怒道,“豎子,安敢欺我?跟我來。”
說罷,袁真率領營中軍士向樑銳營地而去。
與此同時,營中各處都發生了爭執,漸漸的在桓溫親信將領和其他將領之間,形成了兩大陣營。
“樑銳,給老子滾出來,老子的物資你也敢搶?”袁真在樑銳營外大喊道。
“袁真,這些都是陛下的賞賜,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你作戰不利還想要賞賜?”樑銳毫不示弱,直接就揭了袁真的傷疤。
“大膽,你敢頂撞袁將軍,弟兄們上啊,替袁將軍出了這口惡氣。”一名士兵大喊道。
“對,御林軍算個鳥啊,打起仗來都是些慫包軟蛋,搶起東西來到不含糊。”又一名士兵起鬨道。
“上啊,殺了他們。”一名士兵說着就拔刀衝了上去,袁真手下其餘人見狀紛紛抄起兵器上前。
“反了,反了,袁真反了。”樑銳大怒道。
突然,一支羽箭射向樑銳,不偏不倚,正中咽喉,樑銳圓睜着雙眼,緩緩的倒下了。
“他們殺了樑統領,爲樑統領報仇啊。”其餘御林軍發一聲喊,就殺向袁真軍,雙方一度發生了混戰。
“住手!”司馬昱和桓溫同時大喝道,二人的親衛衝進場中,將雙方鬥毆軍士給分開。
“都給我綁了。”桓溫大喊道。
“大將軍,朝廷不公,勞軍物資爲何沒有我等的份?”一名士兵道。
“胡說,本座一路過來,並未聽說有何意見,你等休要爲自己開脫罪責。”桓溫怒道。
“大將軍,你見到的那些軍營的將領都是你的親信,如果不是朝廷不公,那就是大將軍不公了,如此厚此薄彼,枉我們還替你們賣命,弟兄們,咱們不幹了,反出軍營去。”一名下級軍官道。
“王爺,你看這如何是好?”桓溫一下沒了主意,雖然這些是非親信部隊,但是鬧出了譁變的話,自己在軍中的威信將會一落千丈,此時只能求助於司馬昱了。
“大將軍休要急躁,本王現在就派人連夜趕回去準備一批勞軍物資送來,算下路程的話明日此時應該能送到,大將軍你看如此可好?”司馬昱道。
“如此甚好,只是眼下……”
“這交給本王吧。”司馬昱道。
“衆位兄弟稍安勿躁,陛下的勞軍物資因爲運輸問題分爲兩批,還有一批明日就能送到,請兄弟們暫等一日如何?今日之事責任在本王,怪本王未能事先說明白,導致兄弟們誤會,本王向兄弟們賠罪了。”司馬昱說完向衆軍行了一個大禮。
“大將軍,這些士兵就網開一面吧,雖然他們觸犯軍法,可也是事出有因啊。”司馬昱向桓溫道。
“既然王爺求情,那就算了吧。”桓溫見司馬昱穩住了軍心,也就順水推舟了。
“大將軍,前軍主將袁真失蹤了。”這時有行軍司馬來報告道,“另外我們剛剛檢查了樑統領的屍體,發現了些問題。”
“什麼問題?”桓溫問道。
“大將軍請看,這是射殺樑統領的那支羽箭。”行軍司馬將射中樑銳的那支箭交給了桓溫。
“鵰翎箭?”桓溫接過羽箭一看之下,不由驚道,“這是燕軍將領才用的箭支啊,我營中竟有燕軍細作?行軍司馬,立刻帶人排查全營,務必找到這個細作。”
“大將軍,這羽箭有什麼講究嗎?”司馬昱不解道。
“燕軍的士兵和將領所用的羽箭尾羽不同,士兵所用的是雁翎,將領所用的是鵰翎,王爺請看,這是支鵰翎箭。”桓溫解釋道。
“好個袁真,果然是他通敵賣國,怪不得會作戰不力,他這是在故意找機會折損我軍兵力啊,此刻見陰謀敗露,所以趁亂跑了。”司馬昱裝作恍然大悟道。
司馬昱這話,不但坐實了袁真的敗軍主責,還宣判了袁真的死罪啊。想到這,桓溫看了眼身旁的司馬昱。
“王爺,剛纔我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你我回帳細說,”桓溫說罷就拉着司馬昱走了。
“大將軍何事啊?”司馬昱問道。
“如今樑銳已死,這御林軍大統領空缺,王爺您看……”桓溫又開始試探了。
“按說大統領空缺由副統領補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過這畢竟是皇家親衛首領,若是陛下另有安排的話就不好說了。”司馬昱模棱兩可道。
副統領桓英是桓溫族人,桓溫的意思就是要讓桓英成爲大統領,而特意來尋求司馬昱的支持。
“王爺所慮極是。”桓溫斟酌道,“陛下有自己的想法也是情理之中,不過以桓英的武藝完全可以勝任大統領之職。”
“大將軍放心,待回京後看陛下什麼意思,我等再作應對。”司馬昱也不馬上答應。
“此事也只能如此了。”桓溫話鋒一轉道,“王爺方纔在衆將士面前說明日就有第二批勞軍物資到達,莫非王爺提前就準備了物資?否則如何能在一夜之內就能湊齊?”
“實不瞞大將軍,本王在見到勞軍物資清單的時候就已經安排準備了,”司馬昱道,“陛下撥付的物資不足,本王怕軍士們不滿而引發譁變,所以準備了一批物資,只是準備需要時日,因此晚了一天出發,不想還是發生了這等事。”
“王爺辛苦,陛下若能像王爺這般體恤軍士,我大晉何愁不能恢復昔日河山。”桓溫對司馬昱優先將勞軍物資發放給自己親信部隊之舉很是滿意,因此言語之中帶了些許恭維。
“大將軍莫要如此說,陛下年少有爲,在大將軍輔佐下必能成爲一代英主,本王嘛,已經老了。”司馬昱試探道。
“王爺過謙了,當今天下適逢亂世,弱者只有被淘汰的結果。”桓溫說到這的時候,語氣顯的有些陰冷。
或許是覺得自己語氣有些失態,桓溫又換了個語氣道,“王爺被封爲琅琊王,已然是我大晉儲君,陛下無後,這皇位必然是王爺的。”
司馬昱一聽桓溫這話,不禁沉思起來,司馬奕明明有三子,雖非嫡出,但也是皇子,桓溫爲何說無後?
“陛下明明有三子,雖非嫡出,可也畢竟是皇子,大將軍何以說陛下無後?”司馬昱試探道。
“王爺的儲君之位已定,陛下是否有後還重要嗎?”桓溫看着司馬昱意味深長道。
“哈哈哈……”司馬昱指着桓溫,二人相視一眼,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