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完婚禮,龔熙諾不宜久留,胡楠也不勉強,畢竟工作重要。
霍伯清一早趕來,非要親自送龔熙諾去機場。
除卻自己開車,一般來講,龔熙諾喜歡坐在後排,而不會坐在副駕駛座。
他昨晚幾乎一夜無眠,眼睛有些酸澀,沒有戴眼鏡,略長的劉海擋住濃密的眉毛,愈發顯得年輕帥氣。
“藉着喜氣,恐怕很快會喝到你和丁小姐的喜酒。”霍伯清借送他爲名,特來打探口風。
“霍先生,我不會選擇和女人結婚。”龔熙諾面色沉靜,語調平和,自然的態度像是在談論天氣。
霍伯清一時之間沒聽懂他的意思,恰巧紅燈亮起,走神的他迅速反應過來,用力一腳踩住剎車。
突然停下的汽車帶動龔熙諾的身體,他不由自主地向前撲倒,雙手撐住前排駕駛座的後背,彈跳起來的身體又平穩地落回座位。
等待路燈期間,霍伯清纔想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綠燈再次亮起的時候,他轉動方向盤,吐口氣道:“熙諾,時間尚早,我們不如找個地方喝杯東西,我的喉嚨有點幹。”
“好。”龔熙諾同意他的建議。
避開露天酒吧,霍伯清特意選擇一家環境相對安靜的咖啡館。
兩人不約而同地選中角落位置,時間緊迫,容不得霍伯清再做鋪墊,直切主題:“熙諾,你的意思是……”
龔熙諾握住小勺,攪動杯中冒着熱氣的咖啡,大方承認他的猜測:“是的,我有一個同□□人。”
霍伯清的臉色瞬間刷白,嘴脣微微地抖動,極力保持鎮定:“你遲遲不肯結婚,就是這個原因?”
龔熙諾點點頭,默認。
霍伯清一下子想起前段時間他和胡楠之間突生的矛盾,他忽然明白一切,難怪胡楠的態度會那麼惡劣,難怪胡楠會越俎代庖替他定下終身大事,原來如此……
這與霍伯清之前的想象完全不同,他本以爲龔熙諾是因爲一心撲在事業上,不願過早地涉及婚事,或者說,是因爲他尚未找到合適的人選,可他萬般不曾想到,答案竟是這般令他震驚和離奇。
“熙諾,本來你的私事,我無權干涉。可是,婚姻大事非同兒戲。何況你現在所處的位置,你的身份,你的前途,你的未來,還有,郝先生即將隱退,你將會是……”霍伯清越說語速越快,足以見得內心的焦急和不安。
“我和會他結婚。”龔熙諾平靜地打斷霍伯清喋喋不休的話語。
這些話,胡楠不止一次和他提過。
看來,世俗觀念根深蒂固的人們,反應都出奇地一致。
“結婚?”霍伯清更加覺得不可思議,彷彿他在開玩笑,不敢也不能相信他的話。
“是的。我們會結婚。”
龔熙諾停頓片刻,下定決心般地擡起頭,面對霍伯清疑惑的目光,緩緩道來。
“霍先生,合約期滿,我不會再續約了。我會堅持到合約期滿,不然,那麼大的一筆違約金,我賠不起。我離開後,會轉行的,不會讓Clarence爲難的。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霍伯清聽着聽着,臉色由白變綠,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抄起桌上的一杯冰水,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下半杯,緩和一下情緒,還是掩飾不住懷疑的語氣:“你的意思是,你爲了你的愛人,要放棄現在的工作?放棄所擁有的一切?你不是答應郝先生,你會盡快結婚的嗎?”
“霍先生,世間的事,總是難以兩全。我辜負了郝先生的一番期望,他錯愛了,對此,我感到非常抱歉。我承認,眼下的機會非常誘惑我,但是,我無法接受女人,勉強和女人結婚,我也盡不到一個丈夫應盡的責任。那麼,我會傷害一個無辜的女人。我的成功會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這場婚姻,註定是兩個人的悲劇。我不想這樣。”龔熙諾從未如此對人袒露心扉。“何況,我非常愛他。他值得我放棄一切。”
“可是,熙諾,作爲一個男人,你應該清楚,對於你來講,到底什麼是最重要的!你不要衝動行事,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的。熙諾,你的年紀不小了,從頭再來,豈不是太過於冒險?你難道願意,願意爲了一個人,葬送一生的前途嗎?甘願碌碌無爲地度過一生嗎?”霍伯清面露急色,儘量壓低聲音,藏不住語氣中的焦灼。
龔熙諾端起白色的瓷杯,抿了一口苦澀的咖啡:“有的東西,對於一些人來說,微不足道,可對於另一些人來說,貴如生命。”
霍伯清失望地緊閉雙目,咬住嘴脣,血液衝上腦頂,稍稍平靜一下心情,他再次睜開眼睛,滿是惋惜:“熙諾,我真的沒有想到,結局會是這樣。”
“我該走了,您別送我了,我打車很方便的。”龔熙諾站起來,主動結賬。
“不不不,我還是送你過去吧。”雖然霍伯清尚未從打擊中緩過來,不過,理智尚存的他,還是堅持把龔熙諾送到機場。
機場,霍伯清現在完全理解當初胡楠的心情,深有體會,仍不死心地勸說他:“熙諾,我希望你再好好考慮一下,用理性的思維去想想,到底,孰輕孰重。”
龔熙諾沒做迴應,大廳上方傳來登機提示,他轉過身去,連一句再見都沒說,快步地走進去,戴上墨鏡,遮住微紅的眼圈。
龔熙諾心裡無比清楚,這一次,他真的,真的要從頭再來。
過往的一切,都將會成爲一場燦爛的夢。
龔熙諾半夜三更回到家,把行李放在靜謐漆黑的客廳,腳步輕慢地走上二樓。
推開客房的門,原本給餘季陽預留的房間改造成爲龔璽的小天地,但仍然保留大牀,畢竟餘季陽還會時不時地回來小住。
早在一年前,龔熙諾便開始培養龔璽獨自睡覺的習慣。
從最初要他陪着入睡,並且一定要打開房門,亮着檯燈,到後來,完全適應獨自睡覺,有時候還嫌他礙事。
龔熙諾走到小牀前,龔璽身上蓋着粉色的毛巾被,兩條小胳膊不老實地伸出被外,噘着小嘴,看樣子像是在做夢。
龔熙諾把她的胳膊塞進毛巾被,摸了摸小姑娘嫩滑圓潤的小臉,在她小額頭上落下一個寵愛的吻。
龔熙諾輕輕地關閉房門,輕手輕腳地走進臥室,隨手將門反鎖上。
他邊走近牀榻,邊脫掉外衣,黑暗中,隱隱地見到放在枕頭上的平整睡衣。
這是他們的生活習慣,每晚洗漱前,原璟坤總是會把他的睡衣放在枕頭上。
即使龔熙諾不在身邊,他還是會習慣成自然地這麼做。
龔熙諾拿起睡衣,見原璟坤側身熟睡,在原地換好睡衣,掀開被子,躺到他身邊,想去抱抱他,又怕打攪他睡覺。
龔熙諾一連串動作發出的響聲到底驚動了原璟坤,他微微轉過身,半睜開眼睛,看到沒打招呼直接回來的龔熙諾,稍稍驚訝:“回來了?”
“嗯。”龔熙諾挪過去一些,環抱住他,毫無睏意。
原璟坤用溫暖的身體驅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微涼,整個人蜷縮在他懷裡:“吃飯了嗎?”
“寶寶……”龔熙諾的聲音莫名地哽咽,皺起眉,緊緊地抱住他。
“怎麼了?”原璟坤覺出他不對勁的情緒,頓時睡意全無,掙開他的環抱,翻過身,面對他,捧起他的臉,滿是疑惑。
龔熙諾沒有回答他,他抓住原璟坤的雙手,久久地凝望着秀麗的面容,遲遲未動。
他的反常引起原璟坤的懷疑,瞪着眼睛,與他對視,卻從他的神色中看不到答案。
對峙良久,龔熙諾忽地吻住他的雙脣,這是一個霸道野蠻毫無章法的親吻,他的脣瓣死死地壓住對方的嘴巴,牙齒不停地磕碰着,鼻尖來回磨蹭。
原璟坤被他鉗住,根本無法迴應,任由他撕咬,一瞬間,他幾乎覺得龔熙諾似乎是想將他整個吞掉。
結束令雙方均感窒息的吻,龔熙諾的吻自上而下撒落在他的額頭、眉毛、眼睛、鼻樑、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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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爲何,龔熙諾半途而止,靜默半響,原璟坤突然覺得脖間一涼,而後,一道清冷的水痕滑落至肩胛骨,令他大驚:“熙……”
龔熙諾再次堵住他的嘴,阻止他即將脫口而出的話。
原璟坤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居然把龔熙諾刺激到如此主動的地步,他清楚,現在不是追問的最佳時機,既然,他想要,他唯有配合他,滿足他。
半響,龔熙諾頹敗地倒在他身邊,大口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不止:“對不起……”
原璟坤拉過薄被,未睜眼,嚥了嚥唾沫,平靜地開口道:“沒關係。”
“寶寶……”過了不知多久,龔熙諾打破二人之間尷尬的沉默。“假如有一天,沒了房子,沒了車子,你還會留在我身邊嗎?”
睡不着的原璟坤睜開眼睛,盯着天花板,心裡納悶他怎麼會問這種問題,不快地拔高嗓門回他:“我是爲了房子車子才和你在一起的?在你眼裡,我就這麼俗氣?”
龔熙諾想說,這不是俗氣,這是現實。他沒有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經歷,自然不會像他一樣深刻地瞭解金錢對於生活的重要性。
“假如有一天,我不再像現在這般優秀,變成一個平凡的人,甚至成爲一個失敗者,你還會留在我身邊嗎?”
“你以爲你現在很優秀嗎?你以爲你現在不平凡啊?!”原璟坤撇撇嘴,語氣中夾着嘲諷,故意逗弄他,調節壓抑的氣氛。
“如果,有一天,我變得一無所有……”龔熙諾沒心情開玩笑,情緒低落地說道。
“熙諾……”原璟坤打斷他的話,趴到他胸前,捏着他的下巴,認真而嚴肅。“你在哪兒我在哪兒。”
原璟坤的話像是一股暖流淌進龔熙諾涼透的內心,他並不後悔所作出的決定,而是隱隱地擔心他們今後的生活。他想給原璟坤一個安穩的家,一個幸福的生活。
如果,他今後不幸失敗,那麼,守在一個失敗者身邊,會安穩,會幸福嗎?
連龔熙諾都無法理解,他爲何會如此缺少自信,爲何會如此患得患失,難道,僅僅是因爲太過於在乎原璟坤?
還是因爲他不像他想象得那麼瀟灑,那麼超脫?
或許,他到底心有不甘。
轉天二人一前一後悠悠醒來,紅色的陽光投滿整個房間。淡淡的顏色把他們赤丨裸的身體照射的特別好看。
黑夜帶給人們恐懼和失落,而白晝往往會讓人振奮和積極。
龔熙諾伸出胳膊摟過原璟坤,身體的溫存激發出他的熱情,他仔細地、貪婪地、溫柔地、如飢似渴地吻着原璟坤略微發白的脣。
原璟坤的雙眸閃爍不定,背光的臉顯出既疑惑又不安的表情,選擇不去迴應他。
在清晨時分,在陽光中間,龔熙諾佔據着他的身體,原璟坤佔據着他的心,每一個動作,每一聲呼喊,都是極其完美的配合,他們滿足愉悅地體驗着身心結合帶來的美妙之感。
幸福是什麼?幸福是,我在你身邊。
什麼是安心?安心是,讓你感覺到我在你身邊。
結束全情投入的情|事,歇息片刻,龔熙諾率先坐起來,絲質的薄被恰到好處地遮住敏感部位,弓着寬滑的後背,單薄的身軀勾出凸起的脊柱,微微彎曲,形成誘人的弧線。
原璟坤望着他的脊背,耗費不少體力的他懶得起牀:“爲什麼要上班啊,我不想上班了。”
“好啊。”龔熙諾慢吞吞地抖開睡衣,找尋衣袖。“那你當建築大師的夢想呢?不要了?”
“誰說當大師一定要上班的?你見哪個大師上班呀?”原璟坤拽着他的胳膊,借力坐起來,抱住他,下巴抵着他的肩頭。“我有兩個夢想,一個是當建築大師,一個是有個咱們倆的小寶寶。”
“你這不是夢想,你這純屬幻想!”龔熙諾笑一下,出言打擊他。
原璟坤氣惱之下,一口咬在他肩上,狠狠地用力,毫不客氣地留下兩排深刻的牙印。
民俗展覽館工程進展格外順利,龔熙諾偶爾去工地視察施工進展,不過大部分情況下,還是章甫前往公司向他彙報工作。
龔熙諾每次來必定前呼後擁,陪同者浩浩蕩蕩地跟在他身後,十足霸氣。
龔熙諾每天的行程安排都是經過精心安排的,張鈞培會徵詢他的意見,通常變動不大。
難得,龔熙諾閒來無事,決定臨時來個“微服出訪”,只帶了秘書和司機前來工地,事前,沒通知章甫他們。
龔熙諾和原璟坤站在臨時搭建的活動板房走廊,原璟坤望了一眼立在樓梯處的秘書,好像不是上次印象裡的那位美麗小姐,問他:“你換秘書了?”
“嗯。”龔熙諾看着塵土飛揚的工地,淡淡地應道。
“原來的那位呢?犯錯誤了嗎?被開除了?”原璟坤好奇。
“沒有。她應該調到其他的部門去了吧。我也不太清楚。這種事,有人專門負責的。不需要我操心。”龔熙諾側過身,看到緩速開過來的車,應該是章甫,他認得車牌號。
“噢。那你要是特別特別喜歡原來的那位秘書呢?”原璟坤言外有意,不知是真的好奇,還是故意拿話試探他。
章甫的開車技術確實不佳,倒車的手法更是糟糕,來來回回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地倒進車位。
龔熙諾看不下去,準備幫他一把,邁開腳步前,毫無表情地回答:“那我就收了她。”
“我看行!”原璟坤知道他是在開玩笑,接下話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