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姨和葉晚還沒反應過來,姨父已經順着山路,一路小跑的往山下去了。
“姨父真是個好人。”葉晚輕輕讚歎。
表姨撇撇嘴否認:“他好什麼啊?其實就是傻!”
嘴上這麼說,可是表姨的眼底卻含着滿足的笑,表情,也無比的溫柔。
愛到深處,是無聲。
葉晚定定的看着表姨的眼睛,忽然覺得,這樣平凡、溫暖而穩定的感情,才真的讓人羨慕。
姨父的望遠鏡也帶走了,他下山或者到山頂的時候常常這樣,這是他的習慣,說這樣無論在哪兒,他都能看到留在家裡的表姨安全與否。所以,表姨和葉晚也看不到山下到底出了什麼事,只能一邊等待,一邊不停的往上山的路上張望。
一直到夜色降臨,晚風拂起,蜿蜒的山路上,纔出現了兩個模模糊糊的身影。
“姨父回來了!”葉晚沒有看清,但她判斷着,應該是他。
正在做飯的表姨從配房裡跑出來,長長鬆了一口氣,又滿不在乎的揮揮手:“回來就回來唄,我去做飯了。”
“我幫您!”同樣鬆了一口氣的葉晚,忙跟着走進了廚房。
“亞玲、晚晚,我回來了,家裡來客人了!”院子裡傳來憨厚的男人熟悉的高嗓門。
“客人?”表姨和葉晚都愣了一下。
表姨擡腳迎了出去。
“這是那車的司機,車壞了,路也不行,今天回不去了,跟咱們這兒對付一晚上。亞玲,多炒個菜,給客人拿啤酒!”
“哎,好的!你們先坐......”
葉晚也端着一盤涼菜跟了出去,笑着問:“姨父,從哪兒來的司機啊?”
“啪嗒.......”
葉晚震驚的瞪大了眼睛,手中的盤子,滑落在地上,菜廢了,瓷片碎落一地。
陸淮生擡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淡定的繼續用山泉水沖洗着腳上的泥,雲淡風輕的問:“大哥,這是您閨女啊?手腳不太利落。”
靠之!腹黑的殺千刀的陸淮生,跟她姨父稱兄道弟,絕對是故意的!無形之中,又佔了她的便宜。
“我妻姐家裡的孩子,叫晚晚。”
“哦,孩子都長這麼大了?”
葉晚明顯緊張與躲閃的眼神,讓陸淮生篤定,岳母一定在裝傻,根本沒打電話過來。而葉晚,顯然想要藉着他對姨父的隱瞞,假裝不認識他。
葉晚轉身要逃,背後傳來陸淮生讓人吐血的提醒:“晚晚姑娘,不用見外,叫我陸叔叔就行了。”
葉晚踉蹌了一下,撲倒在地,內外傷。
“小陸,你是做什麼的呀?”表姨一邊張羅着將飯菜和啤酒端上石桌,一邊詢問。
“做生意的。”
“那你進山來做什麼的?”
“我家一隻特漂亮的小狗丟了,進山來找找看。”
廚房裡的葉晚,忍無可忍,一把摸起菜刀,咔嚓,跺在案子上,菜刀晃晃悠悠,閃爍着駭人的冷光。
“小狗怎麼能跑山裡來呢?”表姨笑着打趣:“難道是長着翅膀從你們城裡飛來的麼?”
陸淮生一邊喝水,一邊斜睨廚房,微笑着迴應:“她倒是想飛呢!可惜,插翅難逃!再敢逃,我就折斷她的翅膀捏碎她的小腳丫!”
外面的人一見如故,有說有笑,廚房裡的葉晚又驚又怕,坐立不安。
訂婚的事,母親還沒有告訴表姨他們,她鬧着要離婚的事,就更不好意思說了。雖然現在的社會,過不下去了離婚挺正常,可在淳樸的山裡人看來,結了婚就是要相守一輩子的,他們對離婚,是有看法的。
“咱們這兒的路,怎麼這麼......不方便?”淮生與姨父一邊喝酒,一邊暢聊。
“唉,村裡的年輕人都出去闖蕩了,剩下的,就是一些老人孩子,誰有那個本事去修路呢?年輕人不管,這些老小,想管也沒辦法呀!平時不下雨還挺好的,一下雨,尤其是大雨,大家都別想出村子了。”
淮生沉吟了一下,輕輕點點頭:“竹林村山青水秀,遠離污染源,空氣新鮮,是個非常好的地方。但是這路,阻礙了山外的人進來,也阻礙了山裡的人出去,是一定要修的!不然,這些老人孩子萬一有個什麼事,進不來出不去的,很麻煩。”
“鎮上沒錢,我們又是一個小村子,除了靠土地,沒什麼經濟收入,怎麼修?”
淮生微微一笑,避開這個話題,輕聲說:“來,謝謝大哥大嫂的盛情款待,我們一起喝一杯!”
“來來來!”
表姨家十幾歲的小弟弟也笑着舉起了杯子,淮生壓下他的酒杯,笑着說:“小孩子不能喝酒,好好學習,上了大學或者工作了,到城裡來找我,我讓你喝個夠。可是,千萬別喝醉,別像有些人,喝醉了又哭又鬧,撒潑打滾的,跟熊貓似的!”
衆人哈哈大笑,孩子也跟着呵呵傻笑,廚房裡的葉晚,臉都紅透了。
陸淮生,你說誰呢?
葉晚縮在角落裡,悄悄撥打了母親的電話。太后,你做什麼虧心事了,怎麼老掛斷不接?
葉晚打了有足足十遍,那邊好不容易接通了。
“媽,您是不是告訴陸淮生我在表姨這兒了?”
“沒有啊!我沒告訴淮生。”
“那他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我哪兒知道啊?”
“您甭跟我裝了,我就知道你靠不住!”
“知道你還告訴我去哪兒,你傻吧?”
“......”有這麼打擊親閨女的嗎?
“您到底說沒說?”
“反正我沒告訴淮生,我發誓。”
“那您告訴誰了?”
“你姚伯伯啊!”
“姚伯伯?”
“嗯,今天中午他在咱們家吃午飯,跟淮生喝酒來着。”
“.......”行了,親孃,我服了!叛徒太狡猾,居然曲線賣友。
大家的晚餐都接近尾聲了,葉晚才低着頭出來,默默扒自己的飯,對陸淮生裝陌生人。淮生也沒有戳破她,同樣視她如空氣,倒是與表姨一家人有說有笑。
一直到入睡,葉晚與淮生也沒有一次眼神交流,更別說語言溝通了。
葉晚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着,索性爬起來,想要出去透透氣,門剛剛拉開一點縫隙,赫然發現,月光下靜寂的小院裡,坐着那個熟悉的男人。
藉着他的窗口透出的昏黃燈光可以看到,向來衣衫整潔人模狗樣的他,此刻像是變了一個人。身形還是那麼高大,氣場也依然強大,但仔細看過去,皺皺巴巴的襯衣、還掛着乾涸的泥漬的褲腿、穿着明顯尺寸不符的拖鞋的赤腳......
他身上,少了許多以往的貴氣,但頎長的背影,還是好看的要死。
葉晚輕輕關上門,走到窗口,靜靜的凝望。
陸淮生手中,忽明忽暗,似乎是在抽菸,偶爾,會停頓一下,擡頭望望月亮,再低下頭,擺弄自己的手機。
楊鋒收到了這樣一條短信:我在山中修煉,近期不出關,手機電量撐不到重見天日,白天只能關機,有事發短信,我每晚回覆。
楊鋒回覆:修煉什麼?
陸淮生回覆:與夫人雙修,你懂得......
楊鋒回覆:好!去日一雙,回時三人。
淮生噗的笑了,搖搖頭,將手機關機了。不知道會在山上住多久,沒有充電器,還是省着點用吧!
淮生收起手機,掐滅香菸,站起身,定定的望向葉晚的窗口。
站在窗簾後的葉晚心底猛地一驚,忙放下窗簾,踮起腳尖跑回牀上。
她能夠感覺到,熟悉的腳步,正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向她的房間走來。
心,停跳一般。那些同樣月色朦朧的夜,讓人臉紅心跳的纏綿,忽而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