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看到常遇春沒有反駁,頓時激動了起來,紛紛起來圍到了常遇春身邊,劉明遠沒想到他們來了一個仕長,竟然是一個大英雄。
劉明遠心中也歡喜了起來,但是很快劉明遠就感覺到有些不對,然後問道:“怎麼第一個攻上潁州城,就給了一個仕長,這不是太屈才了嗎?”
衆人一聽,立刻也隨着劉明遠抱怨起來了,紛紛開始嘀咕義軍劉元帥不公。
雖然衆人心中對常遇春都有些感到不值和惋惜,但是劉明遠他們還是隨着義軍繼續前進了,常遇春統領着包括劉明遠和傅友德在內的五十多人,此時義軍一個仕長都是統領數十人或者上百人,因爲義軍隊伍壯大的實在是太快了。
衆人一路向北,一路走一路有人加入,最後來到了項城城下,義軍竟然聚集了將近十萬人。
隨後義軍將項城團團圍住,開始猛攻,但是一直攻打了半個月之久,依然沒有攻破項城。
劉明遠他們這段時間沒有被安排攻打項城,只是在城下集合助陣,就是給攻城的人馬鼓勁。
本來以爲會是一個安全的差事,但是劉明遠他們這一仕人馬還是遭受了損失,從項城中飛出了一個震天雷,正好落在了劉明遠他們這一仕人馬頭上,五十多號人,一下子被炸死了三十多人,劉明遠和傅友德,還有常遇春站在靠前的位置,躲過了這一劫。
原來赫廝領命南下之後,將大量的錢糧軍械都存放在了項城中,準備作爲後方補給基地。但是赫廝一戰幾乎全軍覆滅,看到義軍勢大,於是回到項城的當晚就朝汴梁而去了,大量的軍械被留在了項城,同時殘留下來的三千元兵也被留在了項城,讓項城守軍的實力得到了增強。
雖然項城是一個小縣,但是城牆也算結實,縣令也不是怯懦之人,在義軍趕到項城城下之後,立刻組織全城百姓登城守城,加上本來城中的籤軍,和赫廝留下來的三千兵馬,而且憑藉項城裡面充足的軍械,擋住了劉福通十萬大軍的猛攻。
項城中的軍械都是從汴梁運過來的,其中就有震天雷,威力巨大,殺傷了大量義軍。
震天雷就是這個時代的一種炸彈,用鐵桶包裹着這個時代配置的火藥,其中還摻雜着各種有毒發煙的東西,用拋石車發射,一炸開濃煙滾滾,對步兵殺傷力巨大。
劉明遠雖然知道這個時代還沒有後世的黑火藥,但是火藥運用在戰場上已經不是新鮮事了,早在蒙古人攻伐大金國的時候,金軍就使用了火藥,宋軍中更是裝備了大量的火器,後來的明軍也是如此。
雖然這個時代的火藥配比和純度都還沒有達到黑火藥的標準,但是一個足有一人粗的鐵桶,裝滿了火藥,爆炸開來威力也是非常巨大的。
一個小小的項城,竟然阻擋了大軍半個月之久,一時間不僅義軍統領們心中焦慮不已,就是義軍士兵也開始不安了。
起初攻城的時候,還是士氣高昂,煞有其事的樣子,但是隨着一連半個月攻城無果,項城城下的屍體已經堆積如山,也讓義軍的軍心開始動搖了,看到項城守軍越打越順,每個人義軍士兵都意識到此時被安排上去,只有死路一條了。
劉明遠本以爲他們躲過了一劫,但是厄運還是到來了。
一日,常遇春託着一張陰沉的臉回到了營地,看着劉明遠正在向傅友德學習刀法,然後就走到了劉明遠他們面前,隨後說道:“上頭讓咱們明天上去。”
劉明遠一聽,心中頓時涼了一大截,他雖然怕死,但是他更清楚現在的義軍根本不適合攻打城池,完全沒有訓練,而且攻城器械嚴重不足。
傅友德隨後憤怒地說道:“這不是讓咱們上去送死嗎?項城守軍中的軍械豈是咱們能夠攻破的?”
傅友德也清楚眼下義軍的情況,而且也清楚這是在用人海戰術,一點一點地消耗項城守軍。
但是此時項城守軍絕對不是一個縣城籤軍的實力,看着各式各樣的軍械,單單憑藉人海戰術根本是徒勞的。
劉明遠身邊一個仕的兄弟們也都圍了過來,他們臉上都充滿了失落,畢竟這半個多月下來,項城守軍的實力大家都是清楚的。
“嗨……”
常遇春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隨後說道:“潘誠將軍已經在大帥面前立下軍令狀了,一定攻下項城。”
潘誠外號“破頭潘”,是劉福通的老鄉,也是劉福通最信任的人之一。
“潘誠也向我們說明白了,項城一刻沒有攻破,就不許回退,否則無論是誰,一律處斬。”
常遇春隨後說道。
劉明遠心中狠狠地問候了一邊這個破頭潘。
“來,兄弟們,明天就去送命了,今天咱們好好地吃上一頓。”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常遇春手中已經多了一個口袋,打開一開,全部都是酒肉。
衆人一看,頓時大喜,雖然明天還能不能活下來都不好說,但是眼下的酒肉可不能錯過。
看着美酒大肉,劉明遠一點心思都沒有,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了地上。
“明遠,怎麼了?是不是怕了?這都正常,常某也害怕。來喝酒。”
常遇春看到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裡的劉明遠,走到了劉明遠身邊,同時將手中的酒袋遞給了劉明遠,傅友德也拿了一塊肉隨着過來了。
劉明遠一口混酒入口,頓時一陣辛辣的感覺,然後看了看常遇春和傅友德說道:“兩位哥哥,我不會害怕,只是有點想家了。”
劉明遠的話立刻讓常遇春和傅友德,還有身邊一個仕的兄弟們都沉默了,一股思念之情涌起。
“明遠,我們就是你的親人。”
常遇春隨後說道,他知道劉明遠一家敗落,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但是說道這裡,又想到明天還能不能活下來,常遇春也有些黯然了。
“常某對不住你們,更對不住結髮之妻。”
常遇春頓時一陣感傷,他知道明天活下來的機會幾乎沒有,而且潘誠已經放出狠話,沒有破城,任何人退下來就地軍法從事。
劉明遠知道常遇春的妻子藍氏就在後軍中,也就是家眷營中,義軍中隨軍的家眷非常多,十萬大軍有一半都是家眷,這些家眷平日裡都在後面打雜幹活,掙一些活命的口糧,打仗的時候也會出來助助威,壯一壯聲勢。
劉明遠感受到常遇春傷感的樣子,馬上反過來安慰道:“常大哥,不要傷感,明天咱們也不一定就送了命,明遠預感常大哥將來定是一位威震天下的猛將,統領十萬大軍攻破元大都,驅逐暴元。”
劉明遠的話頓時讓常遇春一陣興奮,試想誰心中沒有這樣的夢想,統領十萬大軍,攻破元大都,這是何等的榮耀,一時間讓常遇春激動的身體有些顫抖,他之前想都沒有想過。
片刻之後,常遇春才從激動中恢復過來,然後自嘲地說道:“明遠修要拿常某打趣了,這是何等的榮耀,常某一介凡夫,空有一身蠻力吧了。”
常遇春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知道這只是一個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現在正在爲手下的這二十多名兄弟的性命擔憂,但是一種無力感和絕望深深地籠罩在他的心頭。
翌日,天空佈滿了陰雲,透着陰沉和壓抑,也讓項城縣城的氣氛更加蒼涼。
“進攻。”
隨着一聲怒吼,然後就是震天的鼓聲,義軍士兵開始潮水一般地朝着項城衝了過去。這已經是今天攻城的第三波人馬了,前面的兩波人馬都已經摺損在項城城下了,一些命大的逃了回來,但是很快就被後面典軍隊的大刀給砍殺了。
破頭潘毫不留情地將這些退下來的義軍全部斬首了,看到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義軍士兵心中一片蒼涼,透着冰冷。
兩千人馬剛剛攻殺出去,典軍隊就在後面站好了,潘誠就再戰典軍隊的後面,冷冷地注視着衝上去的人羣。只要有人後退,他就會馬上下令斬殺。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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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攻的義軍大聲地嚎叫着,但是聲音中毫不掩飾地透着絕望和掙扎。
劉明遠也在攻城的人羣之中,他前面是常遇春,身邊是傅友德,身後就是一仕的兄弟,還有二十多人,衆人緊隨着常遇春快步朝着項城跑去。
很快,劉明遠他們就進入了項城守軍的攻擊範圍之中。很快一支支箭支就從他們頭頂飛過,帶着一聲聲銳響,不時有人中箭倒地,發出一聲聲慘叫。
劉明遠壓低身子,跟隨着人羣中,儘量不被飛過來的箭支射中。
突然,劉明遠感覺頭頂一片巨大的黑影飛過,驚駭的同時,劉明遠腳下突然劇烈震動,一塊巨石就落到了劉明遠身後,伴隨着一陣慘叫。
劉明遠回頭一看,只見身後一仕的十幾個兄弟被砸中了,其中幾個人已經是四肢飛濺,剩下的幾人被巨石波及,紛紛倒地嚎叫起來。
劉明遠心中驚駭,但是還是快步朝前走去,很快就隨着人羣衝到了項城城下。
同時,項城城牆上的元兵也開始發動攻擊了,滾木、雷石紛紛飛出城頭,毫不留情地落在義軍士兵的頭上,頓時慘叫聲一片,與此同時,義軍士兵的雲梯也紛紛搭上了城牆。
活下來的人趕緊架好雲梯,開始攀爬,但是很快就被上面飛出來石塊和滾木砸了下來。
“啊……”
一聲慘叫,劉明遠頭上落下來一根滾木,連帶着幾個攀爬雲梯的義軍士兵一同被砸了下來。
一個人已經沒有了腦袋,剩下的幾個人身上和頭上都被砸出了深深的坑,全部當場沒命了。
劉明遠全身冰冷,然後就在此時,一陣滾燙的東西直接澆到了劉明遠的頭上,劉明遠一陣激靈,還好是熱水,而且在落下來的時候已經涼了不少。
但是劉明遠身邊的幾個人可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一潑滾燙的熱油直接落到了他們頭上,頓時一片焦糊的氣味和慘叫聲。
劉明遠心在顫抖,這就是慘烈的戰場,沒有任何的憐憫,只有你死我活的戰鬥。
劉明遠雙目通紅,一仕的兄弟基本上都死光了,雖然大家相處時間不長,但是已經有了感情,此時看到零星的數人,劉明遠大吼一聲,狠狠地說道:“死就死了。”
隨後劉明遠就要沿着身邊的雲梯上去,只是剛剛準備攀爬,就被身邊的傅友德拉住了,隨後劉明遠就看到常遇春不知道什麼時候找來了一張桌子,單手舉過頭頂,然後沿着雲梯攀爬起來,傅友德緊隨其後,然後劉明遠也隨着上去了。
“啊……”
常遇春單手託舉着桌子,着實有些效果,擋住了好幾波石塊和弓箭的攻擊,然後常遇春一聲怒吼,另外一隻手握着的環刀將一根滾木劈開。
劉明遠看着勇猛的常遇春,知道常遇春的勇猛絕對不在大哥傅友德之下,看到此時已經到了緊要關頭,劉明遠立刻扭頭朝着下面的人喊道:“快放箭。”
下面的人看到常遇春如此勇猛,眼看着就要上去了,紛紛開始朝着項城城牆上放箭,一時間讓元兵傷亡也不小,常遇春頭上飛來的石塊和箭支也少了不少。
“啊……”
隨着一聲怒吼,常遇春一躍而起,第一個登上了項城城頭,手中的環刀一記劈砍,將一個元兵砍翻在地。
“啊……”
緊隨其後,傅友德也躍了上去,和常遇春立刻朝着圍攻過來的元軍殺了上去。
劉明遠也緊隨其後,握着環刀開始隨着他們砍殺起來。
一刀從背後砍翻了一個元兵,劉明遠微微鎮定了一下,緩解了一下雙手的顫動,然後又大吼一聲朝着傅友德身邊殺去。
“上去了,上去了。”
潘誠頓時大喜,看到劉明遠他們衝上去了,立刻激動地說道。
“放箭,放箭,快點放箭,用震天雷。”
遠處的一座塔樓上,項城縣令猙獰地嚎叫着,看到有人衝上來了,知道城池危在旦夕,也不顧還有元兵和劉明遠他們廝殺在一起,立刻令身邊的士兵放箭。
經過半個月的激戰,這些元兵弓箭手也已經麻木了,聽到縣令的命令之後,立刻機械地開弓放箭,也不顧眼前的人是誰了,只要有叛軍,就放箭。
“噔噔噔……”
一陣陣箭支飛來,劉明遠身邊也倒下了不少人,其中有殺上來的義軍士兵,也有很多元兵被自己人的弓箭殺死了。
“媽的……”
“連自己人都殺。”
常遇春怒吼着,隨後將一支射中胳膊的箭支拔了出來,頓時手臂上的力量驟減,然後就被幾個元兵逼的連連後退。
劉明遠本來以爲他們掌握了局勢,可以一舉攻破項城,但是隻有十幾個義軍登上了城牆,因爲一個震天雷和數枚火油彈就落到了項城城下,頓時一聲巨響和成片的火焰濃煙,然後就再也沒有義軍上來了。
劉明遠回身一看,城下已經是一片焦黑,活下來的人沒有幾個,而且都是帶着傷在地上哀號,根本接應不上了,遠處大陣中的義軍也沒有跟進。
劉明遠心中恨恨地罵了一頓潘誠,潘誠盡然沒有拍人馬支援,此時他們已經佔據了優勢,登上了城頭。 wωw✿ttкan✿¢ o
“噔噔……”
常遇春頂在最前面,又被元軍射中兩箭,頓時身體開始顫抖,劉明遠看到這一幕,立刻將要倒下的常遇春扶住,同時傅友德舉着一個盾牌來到了他們身前,彎腰將劉明遠他們護住。
頃刻間,城頭上已經就剩下他們三人了,被壓縮到了一角。
“嗨……”
潘誠遺憾地嘆息到,看到最後幾個人也倒下了,心中惋惜不已。
潘誠在看到劉明遠他們攻上城頭的時候,是準備派兵支援,準備一舉拿下城牆,但是隨後元軍的反撲實在是太猛了,尤其是數枚震天雷和火油彈在城下炸開,不僅將後續人馬全部殺傷在城下,同時也燒燬了大量的雲梯,此時他手中已經沒有云梯了,全部用完了。
此時,就在衆人以爲所有人全部都戰死的時候,城頭上突然閃出了兩道身影,然後沿着殘破的雲梯滑下來了。
衆人頓時一陣激動,看到還有人活着,但是和衆人的激動不同,潘誠的臉上已經是一片陰寒了。
劉明遠和傅友德一同擡着受傷的常遇春狼狽地逃回來了,剛一回到義軍之中,兩人就無力地做到了地上,一身的焦糊了汗水,九死一生,劉明遠的心一直無法平靜,但是他最擔心的還是常遇春的傷勢,此時常遇春已經昏迷不醒。
只是迎接他們的是潘誠典軍隊雪亮的大刀。
“來人,將他們斬首。”
潘誠之前說過退下來的一律斬首,前面兩隊都已經執行軍法了,此時也不例外,雖然劉明遠他們是第一個攻上城頭的。
“將軍,我們已經拼命了,只是韃子弓箭太過密集,兄弟們都倒在城頭上了。”
劉明遠一陣焦慮地跪在地上,朝着潘誠解釋道,同時一邊哀求潘誠,一邊看着身邊昏迷的常遇春,此時他需要趕緊給常遇春治傷,不然常遇春就有性命危險了。
他和傅友德拼死纔將常遇春帶了回來,已經沒有選擇,只希望回到陣中再說,此時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潘誠不要殺了他們,然後救活常遇春。
“將軍,我們已經拼命殺上了項城,爲何將軍不派人支援,不然此時大軍早已經殺入項城了。”
傅友德也跪在地上,身邊一片雪亮的大刀,但是豪爽秉直的他還是說出了心裡話。
潘誠一聽,頓時暴怒了,這是在指責他的不是了,那裡還肯留下他們的性命。
“將軍,將軍息怒,我等臨陣逃命,本來就是死罪,還望將軍暫且饒了我等性命,明日我二人第一個衝殺,攻打項城,戴罪立功,還望將軍寬恕。”
劉明遠也不顧什麼體面了,開始給潘誠磕頭了,保下性命纔是最重要的,命都沒有了,要臉還有什麼用。
本來暴怒的潘誠聽了劉明遠的話,思緒也恢復了,他知道今天是絕對不能再戰了,士氣已經沒了,只能收兵回營了。
看了看劉明遠和傅友德,也清楚兩人確實有些本事,索性不如明天再戰,讓這兩人領人衝殺在最前面,沒準真能打開局面,就是不能,兩人也活不下來,此時殺了還真不划算。
最重要的是潘誠注意到身邊的很多士兵在聽到他要殺眼前的這兩人的時候,頓時產生了一陣騷動,此時他才明白,畢竟這兩人是第一個攻上城頭的,算來也是有功之人,如果這樣的人都斬殺,那麼必定會影響義軍的士氣,想到這裡,潘誠決定留下劉明遠他們的性命。
然後潘誠陰寒地說道:“暫且留下你們的狗頭,把他們兩個關起來,明天再戰,讓你們戴罪立功,打下項城就可免除死罪。”
“謝將軍。”
劉明遠鬆了一口,傅友德雖然心中憤憤,但是知道剛纔自己說錯話了,險些害死他們,此時也不再做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