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蕭士及的話,許言邦暗忖,這人的腦子還不算太糟,至少也意識到了霜兒的不妥之處…
想了想,許言邦就有意點撥蕭士及。
“霜兒是比較嬌氣一些,不僅嬌氣,而且特別傲氣,從不肯低頭。你不知道, 小時候,她娘劃帶着她們姐妹嫁給我爹的時候,我和我哥都很討厭她和雪兒,很喜歡欺負她們姐倆兒。”說着,許言邦有些失神。那時候,他們恨不得把杜恆霜和杜恆雪趕出家門,現在,卻是哥倆想求着人家姐妹進門人家都不青鼒,…這是不是就叫現世報呢?
方嫵娘嫁進來的時候,他們兄弟倆已經是半大小子,對他們的繼母方嫵娘恨之入骨,認爲是搶了他們孃親位罡的人,又是寒門庶族出身的寡婦,簡直給他們前朝郡主出身的孃親提鞋都不配!
但是他們的爹許紹護着方嫵娘護得緊,他們兩個小子又是從小家教極嚴,不管怎麼說,方嫵娘是他們的長輩,除了視而不見,或者冷言論語以外,他們也不敢把方嫵娘怎樣。所以他們哥倆的怨氣都撒到杜恆霜和杜恆雪頭上。
而杜恆霜因爲是姐姐,總要護着妹妹,跟他們哥倆的衝突就更多一些。
有一次,他和大哥命下人去捉了一條毒蛇過來,敲掉毒牙,趁着杜恆霜睡着的時候,摸到她和她妹妹雪兒住的屋子,將那毒蛇放到杜恆霜的枕頭邊上……
蕭士及聽見許言邦說的話,禁不住倒抽一口涼氣,瞪着許言邦,手裡季頭握得咯吱作響,“你、你你們怎能這樣惡毒?!”
想到小小的杜恆霜睜眼醒來,看見枕邊毒蛇時候的心情,蕭士及頓時覺得心痛如絞。
許言邦苦笑着點點頭,“是,我是很惡毒。那時候,我完全沒想到,原來就這樣一點一滴的,我欠了雪兒,欠了她一輩子,不,也許是兩輩子,我都欠了她的。”
蕭士及重重地往桌上捶了一拳頭,深吸一口氣,“這些事情,霜兒從來沒有跟我說過。”在他眼裡,杜恆霜從小到大,過得一直是人上人的日子,就算在許家受了點白眼,大概也不會走了不得的大事,就總覺得杜恆霜是被寵壞了,一點委屈都不肯受,吃一點虧就跟他鬧,實在有些招架不住……
許言邦定了定神,移目看向醫館門外空無一人的場地,緩緩地道:“霜兒雖然嬌氣,其實性子極硬,像男人一樣好強。報喜不報憂這和性子,雪兒就是跟她姐姐學的。她們從來不向她們的孃親訴苦,更不告狀。只有少數幾次,我和大哥一時不察,欺侮她們忘了形,被我爹湊巧看見了,才罵過我們幾次。一你要從她嘴裡聽見一句訴苦的話,那一定不是她。”
蕭士及面沉如水,端坐在許言邦對面,靜靜地聽着許言邦說着杜恆霜的少年時光,那些他從來不知道的過往。
“我和我大哥時常欺侮她,嚇唬她。最厲害的一次,是我和大哥合謀,將她關在一個黑屋子裡,說如果她求饒,就放她出來。結果她拍門叫喊,喊到聲嘶力竭,也不青向我們求饒,生生在裡面關了一天一夜。後來她硬是自己撬門出來了。我才知道,原來自從她和她妹妹來到我家,她就隨身帶着小匕首。她用那把匕首將門閂割了一夜,終於割斷門閂,衝到門外,見我正坐在門外的石凳上,靠着石桌打盹,頓時舉着匕首就衝過來,不要命一樣朝我亂刺亂砍,嚇得我魂飛魄散,破天荒第一次,我被她嚇得尿了褲子……”許言邦說到這裡,很不好意思。半大小子,被一個小姑娘嚇得尿了褲子,根本是一輩子需要“毀屍滅跡”的罪證。
蕭士及愕然擡頭,喃喃地道:氣…匕首?”頓了頓,又急急問道:“是不是一把三寸長,匕首把上鑲着一塊紅寶、一塊綠寶的小。首?”
許言邦皺了皺眉頭,“好像是的。
你怎麼知道?”雖然過去了那麼多年,但是許言邦對杜恆霜手裡那把小’匕首的樣子仍然記得十分清楚。在以後的一段日子裡,他甚至見到杜恆霜就繞道走,總覺得這小娘子太兇殘,惹不起只好躲得起“
好像也是從那之後,他們兄弟倆對這姐妹倆的感覺就變了,沒有再真的欺侮過她們,反而在很多地方開始護着她們倆。
而且把杜恆霜關起來的那一夜,方嫵娘瘋了一樣到處找她,還聽了他和他哥的假消息,坐着大車連夜出了洛陽城,去城外的白雲庵尋杜恆霜,因爲他們說杜恆霜離家出走,要出家做尼姑……
蕭士及很是失神。他記得那柄小匕首,那是他曾經送給杜恆霜的禮物,說是給她防身用的,她居然真的帶在身邊,寸步不離。
“現在你知道她的性子爲什麼是這樣的吧?因她從小在我家長大,又是拖油瓶,我和大哥一直就這麼叫她和雪兒,她對自己的身份很是敏感,就分外要強。再加上我和大哥總是喜歡欺負她,用惡言惡語刺激她,所以她對名份和臉面比什麼都看重。”許言邦拐了一大彎,終於說到正題。
可是蕭士及似乎神遊物外去了,不知道有沒有聽清楚他的話。
許言邦嘆口氣,又不好意思說得太明顯,只道:“士及,你是男人,你要多擔待一些,不要……把她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
蕭士及聞過神來,看了許言邦一眼,道:“她是我寵着長大的,在你們家受了那麼多的氣,我怎會再給她氣受?你想多了。”說着,站起身來,“我走了,你見了雪兒’就讓她有空多去我家,陪陪她姐姐。還有,平哥兒和安姐兒還唸叨他們的小喉呢。”
許言邦也站了起來,拱手道:“沒問題。我會跟雪兒說的,到時候我跟雪兒一起去。我也挺想平哥兒和安姐兒,還有陽哥兒。對了,你們陽哥兒快要週歲了吧?”
說起陽哥兒,蕭士及滿臉是笑,點頭道:“是快週歲了,抓週的時候,你們都要來啊!”
“一定一定!”許言邦忙送了箭士及出去。
這邊杜恆雪坐了縣主駕制的大車,來到安國公府,要見諸素素。
諸秀絮身孕已經快瞞三個月了,打算過幾天就跟親朋好直公開這個喜訊。這三個月,她沒什麼頭暈嘔吐的妊娠反應,就是有些饞肉,犄別是肉包子。但是廚子包了肉包子過來她又不要吃裡面的肉餡,只要吃那一層沾了肉餡的包子皮兒,嘴刁得簡直安子常都不認識她了…”
聽說杜恆雪突然來了,諸素素就知道一定有事,忙從屋裡出來,迎上來問道:“怎麼啦?可是醫館出事了?”
杜恆雪看見諸絮素容光煥發,身形一日比一日粗壯,忍不住笑道:“素素姐你的肉包子也當少吃點兒你看你的裙子,再過兩天,只好又要做新的了。”
安子常也跟着從裡屋出來擡頭聽見杜恆雪的話,忙笑道:“這是什麼話?不過是幾挑裙子而已,咱們一天做件新的都不算什麼。”
諸素素聽了,得意地衝杜恆雪眨了眨眼,笑道:“知道了吧?我眼下有護身符,不怕肥!”
杜恆雪抿着嘴笑,跟諸秀素分了賓主坐下,閒話幾句,就把今天的事說了一遍。
諸素素聽了很無語,半晌才點頭,自嘲地道:“既然如此,就算了吧。我也是一時心血來潮,竟然忘了,我根本就沒有做好人的資格。”
她想辦義卞,也是想給肚子裡的孩子積福。她自問不是一個好人,坑人的事兒做了不少,以前不覺得有什麼不好,但是有了身孕,才很有些患得患失,生怕那些不好的報應,都報在自己孩子身上……
安子常在旁邊聽了一耳朵,見諸素素滿臉失望的樣子,就安慰她道:“你別想多了。你是郎中,治好了病人就是福報,又何必鑽牛角尖,認爲收了銀子就是抵了功德福報呢?那神佛還要受饗香火呢……,…”
諸素素嘆口氣,道:“你別安慰我了,我知道了,反正也只是開始試一試而已。既然已經被有心人盯上了,就茗了吧。我雖然想積福,但是更不想惹麻煩。”
杜恆雪點點頭,讚道:“這樣最好了。我們能治好別人治不好的病,已經是極大的功德了,何必拘泥呢?”
見杜恆雪都這樣說,諸秀素更無所謂了,笑着道:“行啊,我很好說話的。有錯就改嘛,沒事的。
說完醫館的事,杜恆雪就要告辭離去,安子常站起來道:“我也有些事,出去一趟。”就跟杜恆雪一起出了二門。
一路上,安子常所細問起杜恆雪有關那求診的婦人的來歷。
杜恆雪記性極好,過目不忘,就把那婦人的事情又說了一遍,這一次,連那婦人的住處都說得清清楚楚。
安子常沉吟道:“既然是有備而來,我估摸着那住址不一定是真的。”
杜恆雪道:“我們也派人去打聽過,就算不是真的,但也是在那裡住過幾日。”又道:“他們一家在南城是老住戶了,一定是在南城沒錯的。”
安子常有了主意,對杜恆耍道:“這事你別管了,讓我來處理。”
杜恆雪咂舌,道:“還要怎樣啊?那人已經灰溜溜地跑了,哪裡還敢再來?就放過他們吧。”
安子常冷笑一聲,道:鼒雪兒你這就不知道了,這只是個開始而已。不先下手爲強,難道等着他們從容佈局,到時候再來惹事?”
杜恆雪低低地“啊”了一聲,道:“真的有這麼嚴重?”
安子常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目送她出去。
杜恆雪一走,安子常就直撲軍營,逼着內城護軍跟他去掃蕩鼒南城“捉拿敢去他夫人醫館鬧事的一干“罪人”!
內城護軍統領很是頭疼,但是安子常不僅位高權重,而且以前是他的老上司,他誰的話都可以不聽’安子常的話卻不敢不聽,再說安子常氣勢洶洶而來,就算惹了事,陛下也只會找他的麻煩,不會跟自己相干,想到此,就索性給安子常賣一個人情,道:“安國公,誰那麼大膽子?敢太歲頭上動土?!咱們去南城抄他丫的!”說着,點齊數百個彪悍的護軍,騷了快馬,氣勢如虹地本向南城。
長安的南城是三教九流彙集的地方,各和偷雞摸狗的人也多。
安子常帶着內城護軍快馬而來,頭一個就撲向那張李氏的住處。
果不出他所料,那張李氏住的地方已經人去樓空。這和人,絕對是狡兔三窟,就算住在南城,也絕對不會只有一個住處的。說不定,早就逃出長安城了。
不過安子常不肯善罷甘休,我在馬上,命人把南城的各個里正和小官兒都拘了來,毫不客氣地道:“本公爺接到舉報,說你們這裡有人正謀劃要對付我夫人的醫館。”說着,舉起鞭子往空中抽了幾下,對着圍觀的那些人惡狠狠地道:“我今兒就在這裡候着,若是有知情不報者,今後就別想在這南城混了!敢算計我夫人,摸摸你們腔子上有幾個腦袋!一給我搜!不把這裡搜個底兒朝天,你當我安子常殺人如麻的名聲是白揀來的!”
安子常當年在前朝就是大將,是屍山血海裡一路殺過來的,大齊的江山,若不是有他,也不會這麼輕易到手。
內城護軍便一聲喊,抄着傢伙,在安子常指定的一些人家裡翻檢起來。
穆夜來正在屋裡照料石姨娘’聽見外面有喧譁的聲音,還沒來得及收拾東西,就見一族如狼似虎的內城護軍衝進來,將她和牀上的石姨娘抄起來,扔到門外的大街上。
等這鼎人走了之後,穆夜來和石姨娘回到屋裡,才發現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這些護軍抄走了,頓時欲哭無淚,癱坐在地上。
過了許久,外面的人聲漸漸遠去,石姨娘才顫顫巍巍地說了一句,“你收手吧,咱們鬥不過他們的 ,…你姨娘我老了,只想多活幾天,沒肉吃就沒肉吃,我不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