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泰及的兩個兒子,大兒子順哥兒的孃親名不見經傳,而小兒子久哥兒可是綏元縣主齊月仙的兒子,配士族門閥的女兒還是可以的。
因此洛陽大司馬向秦國夫人杜恆霜提親,說是看上久哥兒。
杜恆霜委婉地告訴這位大司馬,說他們和二房已經分家了。久哥兒的婚事,要跟老夫人說。
洛陽大司馬就遣媒婆去與龍香葉說。
龍香葉對這位大司馬的家世十分滿意,但是她不想將他們家女兒說與久哥兒。——久哥兒又不是她兒子的種,她早看他不順眼了。
“久哥兒有病,我也不瞞你們,耽誤了你們家姑娘就不好了。”龍香葉誠懇說道,然後推薦自己另一個孫子順哥兒。
“順哥兒生得好,又是老大。他伯父還說要提攜他做蕭家族長。不如,說與順哥兒吧。”龍香葉理所當然地提醒他們。
那媒婆不敢做主,回去跟大司馬家商議。
大司馬當然不肯。不要大一些的順哥兒,而是要小一些的久哥兒,就是因爲久哥兒的孃親出身高貴,比順哥兒要合適。
但是龍香葉既然要求,他們還是做了做樣子,說是拿不定主意,要了順哥兒和久哥兒兩個人的庚帖,去找洛陽有名的普濟大師合八字。
普濟大師於命理之道最爲精通。
他先排了順哥兒的八字,駭然道:“這孩子本來命中極富貴。巧者憂而智者勞,他卻不用任何努力,本就可以高官厚祿,富貴一世的。可惜啊可惜……”
“爲什麼可惜?”大司馬很是驚訝。這是極好的命格啊,爲什麼說可惜呢?
“可惜他出生的日子不對,所以這輩子,他就是來還債的。”普濟大師搖搖頭,“命帶劫殺,又逢羊刃。克父克母,克兄克弟克祖父母,實在是兇之又兇。”
大司馬一聽這個八字,臉都綠了。——這就是那蕭太國夫人說的好命的孫子?這是要坑他們家吧?!
然後普濟大師排了久哥兒的八字。這個倒沒有什麼出奇的,他搖頭晃腦地道:“此子雖然沒有父母運,但是後勁極長,是前坎坷,後富貴的來頭。如果要結親的話,這個人不妨一試。——這個人和先前那個人如果是在一家,他們兩人的命格是相沖的。和先前那個人相比,這個人就是來討債的。”
來討債的,總比來還債的要幸福。
大司馬立刻振作起來。他們本來看上的就是久哥兒。便用普濟大師的批命爲由,婉轉回絕了龍香葉的提議。拒絕換順哥兒,只說想要跟久哥兒結親。
龍香葉知道大司馬家不肯換順哥兒,很是失望,對順哥兒抱怨起來,道:“這家人說你和久哥兒命格相沖。你是來還債的。久哥兒是來討債的。”說着,忿忿地啐了一口,“果然是個小討債鬼!”大齊話裡面,說人“討債鬼”是罵人的話,特別是罵年紀小的人。
順哥兒聽得眼神黯了黯,看向了久哥兒住的院子,握着拳頭道:“我不信!我不信我的命不如他!”
龍香葉卻很信這些東西。
她神秘地對順哥兒道:“順哥兒。你別這麼生氣。其實這不值什麼。既然命格相沖,那改一下命格就可以了。”
“改命格?命格不是天生的嗎?這怎麼改?”順哥兒不解。出生的時辰日期都是固定的,如果這都能改,那這個世上也沒有“黴星”和“衰人”了吧?
龍香葉呵呵笑道:“很簡單,既然命格相沖,那互換一下就好了。或者。等跟你相沖的人死了,你的運氣就好了。你看,我和那個賤人就是命格相沖。她一死,我就的運氣就好得不得了!”
順哥兒聽得滿腦子發熱,如果他能夠跟久哥兒的命格互換就好了。“祖母,您說誰擋了您的運啊?”
“還有誰?”龍香葉不屑地撇了撇嘴,“就是那個突然變成公主的妖精唄!哼,打量誰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你要知道,命小福薄的人,是承受不了大福氣的。你祖母我命格富貴,逢凶化吉,遇難呈祥,這是我命中註定的!”
順哥兒眼神閃爍着低下頭,在心裡暗暗琢磨。
“順哥兒,你別犯愁。等祖母慢慢與你籌劃。”龍香葉胸有成竹地安慰順哥兒。
很快,久哥兒就發現,端到他屋裡的飯菜,都是殘羹冷炙。沒過幾天,就連殘羹冷炙都越來越少了。
久哥兒餓得不行,半夜偷偷摸到廚房偷東西吃,結果被守廚房的廚娘當賊打了個半死。
蕭家老宅裡出了這種事,蕭士及派在這裡的人趕緊去天策府回報。
蕭士及聽了直皺眉,對陽哥兒道:“你去料理,不要讓你娘知道。”
陽哥兒咧嘴笑着,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
“郎中,久哥兒的病到底怎樣了?”
郎中剛從久哥兒的房裡出來,陽哥兒就追上去問道。
郎中嗐了一聲,道:“這位公子是餓的,後來又被打了一頓,外傷引起內感,需要好生調養。”一邊搖頭,一邊往外走。大戶人家的內院陰私,他還是裝糊塗的好。
“餓的?”陽哥兒眯了眯眼,進久哥兒屋裡看了看,最後將這老宅的下人叫了幾個過來說話,才知道是跟老夫人有關係。
陽哥兒很是無語。他們是什麼人家,又不是地主老財,至於用這種不上道的手段來折騰久哥兒嗎?
這樣折騰下去,久哥兒小命難保……
陽哥兒從平哥兒那裡,知道久哥兒不是他二叔的親生兒子。不過,他跟他二叔也不熟,倒是跟久哥兒更熟。哪怕是不相干的人,作爲從小玩到大的玩伴,他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久哥兒被折騰死。
陽哥兒去了龍香葉住的院子。
龍香葉現在最怵的就是陽哥兒,見他來了,忙堆起笑容問道:“陽哥兒啊,今兒怎麼想到要來祖母家了?”
陽哥兒詫異地四下瞧了瞧,道:“這是我蕭家祖宅。我是蕭家嫡系子孫,怎麼成了外人?祖母和我們也要生份了嗎?”
龍香葉就知道陽哥兒一來就要嗆着她,很是不虞地皺了皺眉頭,道:“好了。是祖母說錯了。陽哥兒,你有什麼事嗎?你不是跟這你爹帶兵?哪裡有空往祖母這裡跑?”
“祖母,話不能這麼說。我娘一直教我們要孝順長輩。來看看祖母,是我們應盡的職責。”陽哥兒笑着寒暄幾句之後,就道:“祖母,我覺得這個家裡下人太猖獗了,竟敢貪主子的口中食!這種不把主子放在眼裡的下人,還不打出去!”
龍香葉嚇得一哆嗦,忙擺手道:“誤會!這是誤會!陽哥兒,我自有分寸。你放心,我不會委屈久哥兒的!”
陽哥兒故意做出吃驚的樣子,道:“祖母,您可真聰明!我還沒提是怎麼回事呢,您就知道是說的久哥兒!嘖嘖。看來您還是胸有丘壑之人啊!”
龍香葉被陽哥兒嘲諷得臉都紅了,嘴更歪了,不過她還是嘴硬道:“你放心,這個家裡不管發生什麼事兒,我都有數。”
“那就好。”陽哥兒哈哈大笑,“那我就回去跟我爹覆命去了。”一邊說,一邊離開了蕭家老宅。
陽哥兒走了之後。龍香葉不敢再苛待久哥兒,命廚房裡煮了好飯好菜給久哥兒吃,還有郎中開的補藥,龍香葉也命婆子去抓最好的藥材,生怕陽哥兒來了,將她這裡的下人都趕走了。
龍香葉的心腹下人。都是她到洛陽之後另買的,只聽她的話。
蕭士及派來的人只能在院子裡做粗活,並不能近她的身。
在這樣的照料之下,久哥兒漸漸好了起來。
這一天,洛陽大司馬又遣了媒婆過來。這一次,直接要求跟久哥兒交換庚帖。
龍香葉現在也明白過來,對方無論如何都不想要順哥兒,只要久哥兒,明顯是嫌棄順哥兒的孃親比不過久哥兒的孃親出身好。
但是順哥兒的孃親龍淑芝,可是龍香葉的內侄女。嫌棄順哥兒的孃親,就是嫌棄她龍香葉的出身,這一下,又觸動了龍香葉的逆鱗。——她最恨被方嫵娘在出身上比下去……
“既然如此,那就定久哥兒吧。庚帖我給你們,什麼時候下小定呢?”龍香葉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對方見龍香葉終於鬆了口,也是大喜,忙敲定了三天之後就下小定,然後是大定,就算是正式訂婚了。
順哥兒得知以後,心裡更增不虞,跑來趴在龍香葉膝上哭了一下午。
龍香葉撫着他的頭頸安慰他:“順哥兒,你別傷心。這洛陽大司馬家的女孩子,註定是你的,想跑都跑不掉。”說着,打喉嚨裡咕地一聲笑出聲來。
順哥兒搖頭,泣道:“人家都跟久哥兒定親了,怎麼可能再跟我定親?哪裡有大戶人家兩兄弟都娶兩姐妹的。”
龍香葉笑得怪怪地:“這有什麼的?一個人跟兩兄弟定親都是可以的。”
“怎麼可以?”順哥兒急了,“祖母,您莫不是又犯糊塗了?”
“祖母不糊塗,你才糊塗呢。”龍香葉收了笑容,正色道。
“可是……?”順哥兒還是不明白。
“這都想不明白?如果……她守瞭望門寡呢?誰還會要她?”龍香葉咕咕笑得更是得意。
順哥兒霎時間明白過來,驚喜地擡頭看着龍香葉:“祖母!”
龍香葉撫了撫他的腦袋,“祖母是你的嫡親祖母,當然要爲你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