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太子妃崔蓮蓮看了崔蘭郎一眼,轉了話題,“原來那位雖說被廢了,可是太子也不說她現在是什麼位份,就這樣關在她原來的寢宮。’’又道:“我現在雖然升了位份,是太子妃,可是住的還是以前的寢宮。”
崔三郎凝神沉吟半晌,道:“這倒是不妥。你和她的寢宮,本是不同的建制。她是太子妃的建制,你住的是良梯的建制。如今你是太子妃,理當由你住太子妃的寢宮。’,
崔蓮蓮點點頭,“正是這個理兒。不過太…”太子對她還是心存憐惜,我洌不好開這個口。’,說完悠悠地嘆了一聲。
崔三郎笑了笑,低聲道:“昨天才廢掉她,你今天就冊封爲太子妃,不要急,她蹦躂不了多久的。’,
崔蓮蓮看了崔三郎一眼,也跟着笑了笑,道:“我進去了。’,
崔三郎收了笑容,“進去吧。’,想了想,又道:‘…這一瓶藥油只有一半的量,我回去給你再送一瓶過來,你用你的名義賜給她吧。 ’
崔蓮蓮欲言又止,終於還是什麼都沒有說,轉身進去了。
崔三郎側身站在門口,往裡面看了一眼,正好看見杜恆霜輪廓精緻的側臉,高直的鼻樑,斜飛的柳眉,低垂着眼眸,長長的睫毛隔着這麼遠,也看得清清楚楚。
崔蓮蓮握着藥油進去,並沒有直接給杜恆霜,而是坐下來閒話幾句,才道:‘…本宮記得以前這裡有上好的藥油,對骨傷痰傷最是有效。你們且等一等,本宮去看看,還有沒有剩下的。’,
杜恆霜和諸素素忙欠身表示感謝。
諸素索還道:“不用忙了我的醫館有藥油。”
“安國公夫人給的,是安目公夫人的心意,本宮給的是本宮的心意。還請兩位不要推辭。’’崔蓮蓮笑着起身,往麟德殿另一邊的屋子去了。
杜恆霜和諸素素面面相覷。
…”我覺得怪怪。’,杜恆霜悄聲在諸素素耳邊道,“她可是崔家二房的嫡女,還是崔三郎的嫡親妹妹。我可是知道,我射斷她三哥的胳脖,他們崔家二房上下恨死我了。 ’
諸素索點點頭,輕聲道:‘…我也覺得有些奇怪。按說,她不主動害你就已經是寬宏大量了。
如今對你這樣殷勤,真是……“想了想,諸素絮頷首道:‘ 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杜恆霜噗哧一聲笑了,推了諸素累一把,“說得真難聽。一一不過,也有那麼些道理。’,
兩人說着悄悄話,有宮女已經咳嗽一聲走了過來。
諸素絮忙站起來。
那宮女手裡拿着一個小小的藥瓶遞到諸絮素手裡,道:‘ 安國公夫人是杏林國手,這藥油您先看看能不能給桂國侯夫人用。”
諸素索有些意外,她沒想到太子妃崔蓮蓮居然也顧慮到他們家和杜恆霜的關係,擔心她們不青信她,不用她的藥油,竟然主動給諸素秀查驗。
不過諸素索也沒那麼容易打動,她接過藥油,笑着道:“多謝了。我現在沒法查,回去一定好好看看。”
那宮女沒有說話,彎脣偏了偏頭,躬身離去。
崔三郎本來正待轉身要離開’可是看諸素素這個樣子,肯定是不打算給杜恆霜用這個藥油了,忍不住走了進來,在諸素絮面前伸出手,面無表情地道:‘…拿來! ’
諸素索一愣,下意識握緊手裡的藥油瓶子,站到榻上坐着的杜恆霜前面,將她擋在身後,警惕地對崔三郎道:“你要做什麼?你可別胡來,這是在東宮,不是在你們崔家! ,
諸素索知道崔三郎跟杜恆霜有宿怨。杜恆霜射斷他兩條胳脖,斷了他們崔家想要染指大齊軍的念想,崔家二房上下對杜恆霜很不待見。
而崔三郎一貫在外面也對杜恆霜沒有好臉色,不是視若無睹,就是對她惡言相向。前不久,杜恆霜同母異父的弟弟許言朝被崔五郎所累,掉到太液池的時候,杜恆霜還和崔三郎又衝突過一次。
往事歷歷在目,想要諸秀素相信崔三郎對杜恆霜沒有惡意,簡直比讓她相信安子常是真心愛她還要難……”
崔三郎沉聲道:‘…你既然不想用,就把那藥油還給我。那是我崔家傳了數百年的藥油,與其讓你糟蹋,還不如我收回去自己用!”
乜?
諸素絮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崔三郎的每個字她都聽見了’但是就是沒法子組成一句她聽得懂的話。
“你只是被射斷了胳脖,不會腦子也被射出毛病了吧?會不會說人話啊?! ,諸絮素毫不客氣地推了崔三郎一把。
崔三郎立在那裡一動不動,諸素素竟然沒有推動他
真是太丟人了!
諸素索記得崔三郎被杜恆霜射斷胳膊之後,明顯就有些虛弱,她記得杜恆霜每次對付崔三郎,都挺容易。杜恆霜一逮着崔三郎,崔三郎就動彈不得,明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怎麼到了自己這裡,居然連推都推不動了!
崔三郎手一伸,從諸素秀手裡強行將那藥油奪了過來,然後就把諸素素推到一旁,站到了杜恆霜坐着的長榻前面。
“站住!你再過來,我可不客氣了!’,杜恆霜一點都沒把崔三郎放在眼裡。這男人兩次都是她手下敗將,就算她現在葳了腳,徒手也能把這男人打趴下!
崔三郎看着杜恆霜充滿怒意的小臉,亮晶晶的眼眸,還有她全身戒備的架勢,州才因被諸素素懷疑他居心不良而產生的滿腹怒氣突然煙消雲散。
…”這藥油沒有毒。若是你不信,我現在就擦給你看。我的胳膊,就是擦這藥油擦好的。’’崔三郎舉起胳膊,衝杜恆霜晃了晃。
杜恆霜愣怔一瞬,越發覺得崔三郎怪里怪氣地,但是又覺得這是東宮,衆目睽睽之下,他主動給她送藥油,不會真的是要害她吧?一一他如果想害她,還要這樣多此一舉嗎?
諸素絮回過神來,看了看崔三郎專注看着杜恆霜的眼神,又看了看杜恆霜滿臉迷糊的神情,突然張大嘴。’不會吧?這崔三郎不會吃錯藥了吧?被虐還虐出火花了這是……”
崔三郎沒有再說哈,他挽起袖子,露出有些精壯的胳膊,扒開藥油瓶的蓋子,往自己胳膊肘的地方倒了一滴,然後放下瓶子,用手揉着他的胳膊肘。
諸素絮明顯看見,崔三郎肘彎的地方,有一個已經癒合的圓形傷疤。不過傷疤雖然癒合,裡面的骨頭也已經長好,但是被斷掉的筋脈卻不容易接上。除非,他這個藥油,真的有幫助筋脈癒合的功用。
這也不是不可能。
諸素索知道,有些古早的草藥,其實會有一些很少量的激索的成分,運用得當,完全可以媲美現代的很多外科手術接續的功能。
她從來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
諸素絮身爲醫生的好奇心發作了。她不知不覺走過去,問道:“能讓我瞧一瞧你的傷患處嗎?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癒合了?”說着走過來,伸出手,想要按一按崔三郎的肘彎傷處工
崔三郎斟了諸絮素一眼,眉頭微皺,覺得這安國公夫人怎地這樣着三不着兩?
杜恆霜看見諸索素這幅樣子’就知道她又一心只想着醫術了’就放軟聲音,幫諸絮素求道‘ 崔侍郎,素素是個郎中,請…” ,
杜恆霜的話沒有說完,崔三郎已經把胳膊伸到諸素絮眼前。
諸素絮忙一手握住他的胳膊’一手在他肘彎傷疤的地方仔細按過去。
骨頭癒合得不錯。
諸素素用力拽了拽崔三郎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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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三郎瞪了諸索素一眼,“你這是做什麼?”將胳脖奪過來,不讓諸素素繼續拽下去。
諸素素抿嘴笑,點頭道:“這胳脖果然恢復得不錯。行動自如,還有彈性,筋脈應該也續上了。’,又問崔三郎:‘…請問崔侍郎,你還能拉得弓?射得箭嗎?”這纔是最重要的。如果真的瘙愈,他的胳脖應該跟以前一樣沒有差別。
崔三郎倒是搖搖頭,道:‘ 以前能拉三石弓,現在只能拉一石弓。’’
諸素絮拍手笑道:“那也不錯了。我連一石弓都拉不開。 ,
崔三郎的臉黑了一半,扭過頭不去理她,而是看向杜恆霜,聲音不知不覺變得溫和,…“這藥油沒毒。你早些用,腳能好得快些。不然拖久了,會傷到筋骨。’,說完轉身就走。
崔蓮蓮聽說崔三郎還是闖進來了,忙從旁邊的屋子出來,卻看見崔三郎已經出去了。
只有杜恆霜和諸素絮有些尷尬地一站一坐,臉上的表情都是怪怪的。
崔蓮蓮只想撫額,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可是她劃才還裝模作樣說這是宮裡的藥油,三哥這不是當面戳穿她的謊言麼?
看見崔蓮蓮訕笑着過來,諸素素和杜恆霜忙頷首道:‘ 太子妃殿下。”
諸素索從榻上將崔三郎劃才放下的藥油收起來,託在手裡,拿到崔蓮蓮面前站定,笑着道:‘ 太子妃殿下,這藥油……” ,
崔蓮蓮訕訕地笑着道:‘…“反正是一樣的東西,纔剛也是擔心你們不敢用。’,說着,又正色道:“確實是好東西,如果你們真的不敢用,還是還給本宮,本宮可以給需要的人去用。
’’確實不想糟蹋了這好東西。
他們清河崔家傳承千年,有這些東西雖然不奇怪,但是也架不住好東西被人糟蹋。有些東西,是用一點,少一點的。
諸素絮洌是很想看看這藥油裡面前是什麼成分,但是也知道崔家是不可能給她配方的,只好收了藥油,道:‘ 我就信太子妃一次。’’
崔蓮蓮點點頭,‘…本宮不敢保證一定有奇效,但是能保證這絕對不是毒藥。’,
她知道,杜恆霜和諸素秀不放心的,無非是這藥油有沒有毒的問題。
杜恆霜也覺得沒有大問題,再說職然崔家有講和的意思,她也無所謂再咄咄逼人了。
“素絮,我想應該是沒事的。你把藥油給我,我回去讓知數每日給我上藥。’,杜恆霜笑着說道。
諸素素點點頭,“那就多謝太子妃殿下了。’,
崔蓮蓮鬆了一口氣,又閒話幾句,就聽見外面有宮女回報道:‘…太子妃殿下,太子吩咐,說外面的筵飲已經散了,安國公和柱國侯來接他們的夫人回府。”
崔蓮蓮站了起來,笑着道:“那我就不留你們了。”說着,讓到一旁。
太子帶着安子常和蕭士及走了進來,對杜恆霜歉意道:“今兒傷了柱國侯夫人,是孤的不是,還望夫人不要在意。”
杜恆霜笑了笑,扶着諸素素從榻上站起來,欠身道:‘ 不敢不敢。今日的事,跟太子和太子妃都沒有關係,只是意外而已。兩位能不追究恆霜今日的僭越之處,恆霜已經是感激涕零了。 ,
太子摸了摸鼻子,笑着道:“哪裡哪裡,桂國侯夫人過謙了。”
蕭士及走過來,從諸素素手裡接過杜恆霜,偏頭看了看她的右腳,微一凝神,就把杜恆霜打橫抱了起來。
杜恆霜吃了一驚,待要掙扎’一來腳不舒服,二來大庭廣衆之下拉拉扯扯或難看了,只好悶頭不做聲,一手握着手裡的藥瓶,一手抱着,上白,被蕭士及一路抱出東宮。
東宮外面,太子體貼地給他們送了大車過來。
杜恆霜和蕭士及,還有安子常和諸素秀就各自上了太子送的車,出到皇城外,才換上各自的車回府。
諸素素臨走的時候,對蕭士及千叮萬囑:“霜兒的腳葳了,你要記得每日給她揉藥油。’,
蕭士及點點頭,放下車簾,讓錢伯趕車回府。
等大車走了一段路,離開皇城,拐上去崇康坊的小路的時候,蕭士及才輕聲道:‘…你今日實在是太沖動了。在那麼多人面前下南寧親王和太子的面子,也不怕他們真的一翻臉,你就吃大虧了? ,
杜恆霜看了蕭士及一眼,淡淡地道:“我就是這樣的人,一時性子上來,就不管不顧了。可是給你添麻煩了?”其實她是有待仗,纔敢公開跟南寧親王齊孝恭和太子叫板。
因爲她知道尹德妃是一定會幫她的。尹德妃在後宮孤身一人,光靠永昌帝的寵愛,還不足以保全她自己和她孃家。而杜恆霜是她最信任的人,而且杜恆霜現在還是桂國侯夫人,有蕭士及這個幌子杵在那裡,尹德妃一定會使出渾身解數’幫她在永昌帝面前說好話。
二來,對於永昌帝來說,無論是他堂弟,還是他兒子,都不能冒犯他的權威。杜恆霜說的事情,明明就是指出太子和齊孝恭之間走得太近了,近到已經在聯手糊弄永昌帝的地步。
就是因爲她知道她今天的做法,就算惹惱了太子和齊孝恭兩個人,傷害程度也是可以控制的,所以纔敢公開跟太子和齊孝恭兩人叫板。反正只要上面的永昌帝不惱了她,她的情形就不會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而太子和南寧齊孝恭兩人能使出的招數,杜恆霜簡直閉着眼睛都能算出來。
首先,他們一定會想給杜恆霜一個下馬威,所以最可能的做法,是參她一個“犯上不臣”的罪名,除去她誥命夫人的刮號。這個請求,永昌帝大概是不會拒絕的。因爲永昌帝既要敲打太子,又要維護太子的權威,爲了同時達到這兩個目的,她這個‘…馬前卒,“肯定就會被永昌帝拿來做筏子。
其次嘛,他們能給杜恆霜添堵的事情,也無非就是給蕭士及塞女人了。
想到這裡,杜恆霜撇了撇嘴,只盼望這兩人行動快些,不要讓她等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