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①⑦章

季棠棠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四周都是濃的化不開的霧氣,她走了一陣就停下了,心裡有點慌:不是說召來的是誰,進的就是誰的世界嗎?難道這白茫茫的一片就是葉連成的世界?

好像每次使這個法子,都會出點小狀況,這次是不是又出錯了?

正茫然間,後方傳來叮鈴鈴清脆的聲音,季棠棠納悶地回頭去看,腰間突然被什麼一撞,痛的彎□去,前方有人剎車,聲音很不滿:“哎哎,同學,讓你看着點啦。”

同學?

季棠棠愣了,她呆呆看着前面騎在自行車上的大男生,穿白t-shirt,破洞的牛仔褲,一手穩着車把,另一手拿着打飯的盆,腿支在地上,還在看着她:“撞着你沒,沒事吧?”

季棠棠搖頭,那人鬆了口氣,車把一扭,自行車又歪歪扭扭上路了,鏈條咯噔咯噔響,像是下一秒就會滑墜下來。

不知什麼時候,霧氣已經散去了,陽光照下來,暖暖的,周圍嘈雜起來,無數的學生和她擦肩而過,有拿着飯盆去打飯的,有剛從圖書館抱了厚厚一沓書回來的,有年輕的情侶挽着手竊竊私語的,有一邊抱着籃球一邊拿汗巾擦汗的,他們說說笑笑,吵吵鬧鬧,沒有人注意到她的不同。

季棠棠的眼角忽然有些溼了,明知這是虛假的時光倒流,還是被這份虛假給暖了心。

記得當時年紀小,你愛談天我愛笑,有一回並肩坐在桃樹下,風在林梢鳥兒在叫,我們不知怎樣睡着了,夢裡花落知多少。

多希望一切只是一場夢,醒來之後,拂落肩上的桃花,還能相視一笑。

熟悉的校園,熟悉的回憶,食堂還是青磚牆的,牆面上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宿舍樓後頭老長的一溜自行車,新的舊的破的歪的上了三四把鎖也防不住盜的,圖書館只有考試前才人滿爲患,這樣陽光燦爛的玩樂時節,門口只晃動着小貓兩三隻。

季棠棠慢慢朝操場走過去,很多人在,中間的草皮上有人踢球,也有人放風箏,跑道上有人慢跑,邊區有人翻雙槓、壓腿,或者圍坐着聊天。

隔着很遠,她就看到了葉連成,他坐在樹下,出神地看操場上的人和事,衣服上有血,大塊的血跡,但仍理的整齊,沒有人注意到他的不同和怪異,或許因爲,這是他的世界?

季棠棠走到近前才停下,葉連成擡頭看她,也許是陽光太過刺眼了,他的手搭起涼棚,微微眯起眼睛,脣角揚起溫柔的笑:“小夏,你來啦。”

季棠棠點頭,不知道爲什麼,真的跟他面對面,心情反而平靜了,她挨着葉連成坐下來,長長舒一口氣。

兩人就這麼肩挨着肩坐着,直到鈴響,叮鈴鈴響了一陣之後,又響第二遍,操場上的人漸漸就少了,季棠棠問葉連成:“預備鈴嗎?是要上課了嗎?”

葉連成說:“好像是吧。”

季棠棠笑起來,這場景何其熟悉,兩人逃課的時候,經常有這樣的對答。

葉連成也笑,他說:“你爸爸跟我說,一個人死了之後,如果有怨氣,會長久的在橫死之地盤桓,說不定就成了孤魂野鬼。但是如果沒有怨氣,在離開這一世之前,會重新經歷這一生最幸福美滿的時刻。我現在才知道,我走了那麼久,原來從來都沒走出過這裡。”

季棠棠沉默了很久,輕聲問了句:“我爸爸?”

儘管早就猜到葉連成的死一定跟秦家、跟自己的父親有關,但那種猜測跟從葉連成口中得到證實的感覺還是不一樣的,季棠棠的心情特別複雜,有痛苦有愧疚還有深深的無地自容,她不懂葉連成怎麼可以這麼平靜,隔了很久才顫抖着說了一句:“阿成,對不起啊。”

葉連成擡頭看她:“小夏,我不知道你這幾年過的這麼難。”

讓他這一句話說的,季棠棠眼淚都快下來了,好像這麼多年的辛苦,因爲他這句話,忽然間就有了慰藉和值得一樣,她深深吸一口氣,輕聲說了句:“都過去了。”

葉連成笑着點點頭,笑容裡有些許的失落:“果然已經不是從前的小夏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這麼重要的四年,就一筆帶過了。”

季棠棠悵然:“要是從前的小夏,也活不到現在了。”

葉連成沉默了一下,末了輕聲說了句:“小夏,你比我想的堅強。”

季棠棠苦笑,她低下頭,看自己的鞋尖,靴子的邊上沾滿了浮塵,她拿裙襬的下緣去擦,擦着擦着,葉連成忽然伸手覆住了她的手背,熟悉而又溫柔的觸感讓季棠棠淚盈於睫,她擡頭看葉連成,眼前模糊一片,葉連成說:“我知道他們還在找你,小夏,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季棠棠說:“我本來……”

才說了三個字,淚水刷的就流下來,見到葉連成,好像見到最親切的家人,哭的再怎麼狼狽都不在意了,她說一陣就去擦眼淚,擦乾了又流,流下了再擦。

她說:“我本來想着,再也不管這些了,我自己的幸福,憑什麼要讓這羣烏七八糟的人影響和左右是吧?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對吧,世界這麼大,秦家沒那麼手眼通天,我總能找到地方安頓的……”

“但是你一出事吧,我就覺得……我就覺得我特別有罪,一切都是衝着我來的對吧,我不能自己打個洞鑽起來,讓你們給我擋刀子。做人總得有點擔當,不然活着也就是吃飯睡覺,沒什麼意思了對吧。”

她語無倫次的,說了好幾個“對吧”、“是吧”,葉連成靜靜聽着,也不去打斷她。

“我到古城來,一來是送你,二來也想查查看,你出事跟秦家到底有沒有關係;如果沒關係的話,我接着會去八萬大山的盛家,我的根在那兒,一切的源頭也在那兒,我一個人,也沒什麼再可以失去的了,進八萬大山是生是死,都隨它去了。如果有關係,秦家一定在這裡等我,我想跟他們做個徹底的了斷,我想通了,我不死,他們一定會追我到底的,我繼續逃,我身邊在乎的人會一個個死光的,不逃了,不想再逃了。”

她說完了,眼淚也不流了,呆呆看操場那一頭的搶球,像是下定決心一樣自言自語:“不逃了,就在這裡了斷了。輸了也認了,世上那麼多人,總有人抽到一手爛牌的。”

葉連成問她:“那嶽峰呢?”

季棠棠渾身一震,驚的說話都結巴了:“你……你怎麼知道嶽峰?”

葉連成的笑容有些苦澀,他移開目光,輕聲說:“你爸爸跟我講了你的事之後,我才知道上一次來古城的就是你,那時候,我記得嶽峰對你很好……我其實不確定你們的關係,只是試探着問問。”

雖然她沒有確認,但是這個反應已經算是交了底了。

季棠棠有點難受:“對不起啊阿成,和嶽峰在一起之後,雖然我從來不說,但是心裡面,我總覺得特別對不起你,感覺像是自己變了心一樣。”

葉連成笑起來:“小夏,從見面到現在,你跟我講了幾遍對不起了?自己人不會這麼見外的,咱們認識……有七年了吧?”

季棠棠點頭,從大學初遇,到畢業,到她逃亡在路上的四年,加起來,的確有七年多了。

“有一次,我酒吧來了個客人,他跟女朋友分手,在一起剛好七年。他跟我說,人體的細胞會新陳代謝,每三個月替換一次,隨着舊細胞的死去,新細胞誕生,由於不同細胞代謝的時間和間隔不同,一身細胞全部換掉,需要七年。也就是說,在生理上,我們每七年就是另外一個人。既然已經是另一個人了,就很容易對‘前身’的承諾發生背離。我當時想着,我和小夏不會這樣的。”

“但是現在我想通了,其實我們都已經變了,一個人的現在,是由過去變化而來,我們都沒能參與彼此過去最重要的四年,出事之後,你選擇不聯繫我,也就同時選擇了跟我越走越遠,至於我自己,到底是真的忘不掉你,還是堂而皇之的用這個藉口粉飾自己情深,給自己的墮落不羈找個人人都可以原諒的理由呢?”

或許人死了,就會站在更加客觀和懇切的角度剖析自己,坦然講出活着的時候不敢講的、不敢面對的事實,葉連成如果活着,是永遠不會去質疑對小夏的感情的吧。

這樣的葉連成,有些陌生,但更真實,更接地氣。

“你爸爸對我說,反正你是要死的,你如果怨氣滿腹,反而會給小夏帶來不幸。我想了又想,如果死已經不可避免,我就不要再給你添麻煩了,過去你那麼苦,我都沒能幫你,這一次,就當是爲你儘自己的一點力吧。”

季棠棠的眼淚又忍不住了。

“小夏,爲你死了,我反而有點輕鬆,覺得對你再沒什麼虧欠。但是我真的是對不起很多很好的女孩兒,比如阿甜、雁子,還有庭如。我不知道人是不是真的有下輩子,如果有,我真心希望能對她們有些補償。”

季棠棠含淚點頭:“如果有下輩子,別再遇到我了。”

葉連成微笑:“可是,下輩子到底是什麼樣子,誰會知道?小夏,如果真的喜歡嶽峰,就抓住這輩子吧。”

季棠棠點點頭,又忽然搖搖頭:“事情不像你想的這麼簡單,阿成,我身上有詛咒,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但一定是傷害我又傷害嶽峰的東西。我本來想離開嶽峰,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又讓他找到了。我不死的話,他一定不會死心的。有時候反而覺得,自己死了,對他應該是一種解脫。”

葉連成伸手出去,幫她擦掉眼角的淚:“什麼時候看的這麼開,把死當成吃飯睡覺一樣來說了。”

“活着太難受,死就不那麼可怕了。”

葉連成搖頭:“小夏,你真正死了之後就知道,死人是沒有任何希望的。只有活着,纔有希望。沒有人會一輩子受苦,戰爭、饑荒或者是**,沒有跟着誰一生一世的,熬過去了纔有幸福的可能。小夏,你能平平安安活到八十歲,你現在才二十六歲吧,咬着牙再受幾年苦,你也能過皇后的日子再過五十年。”

季棠棠笑出來:“阿成,你給我畫了好大一張餅。”

說完了又覺得心酸:“我身上有詛咒的。”

葉連成看着她的眼睛:“就算有詛咒,也是人下給你的吧?如果是神仙下的,就一定能找到另一個神仙救你。如果是人下的,小夏,那也無非就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的人,你爲什麼怕她?你會制住她的。”

季棠棠愣住了,葉連成的話好像忽然就撥動了她心裡那根桀驁的弦:是啊,無非也是一個同樣要吃喝拉撒的人,爲什麼怕呢?自古以來,詛咒好像就是無形的東西,是一股極強的怨念而已,如果那只是一個人的怨念,那麼自己的意志也可以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把這股怨念給抵擋回去。

誰怕誰呢?

一絲喜悅慢慢浮上心頭,季棠棠擡頭:“阿成……”

她忽然愣住了,眼前的葉連成似乎有點模糊,而周圍的一切開始慢慢霧化,似乎回到了最初進入時的樣子,也不知爲什麼,她有強烈的直覺,葉連成要走了,或許見到她,跟她說了這些話,他的心願就已經了了——他沒有怨氣,他已經支撐了很久來見她最後一面……

季棠棠淚如雨下。

沒有遇到嶽峰之前,以爲父母都死於飛來橫禍之前,葉連成是她唯一的支柱,無數個寂寞的寒冷的輾轉難眠的夜裡,都是葉連成的存在給她堅持的希望:這世上至少有一個人,是想念和牽掛她的,這溫暖雖然微薄而飄渺,至少還是能夠直抵心窩的。

季棠棠慢慢站起來,周身氣流輕繞,像是跟她做最後的道別,她像是問他,又像是自言自語:“阿成,我會幸福嗎?”

輕風拂面,低低的耳語掠過耳畔:“小夏,一定要幸福。爲了我們這些爲你犧牲的人,更要加倍幸福。”

……

眼前重新歸於清晰,鏡子上的血跡已經乾涸,風鈴無聲無息地伏在邊上,像一隻馴服的貓,身邊的燭焰躍動着,還有不到一釐米的長度,是葉連成把她送回來的嗎?

面前的鏡子,只是一塊鍍了金屬反射膜的玻璃而已了,那一頭中規中矩地照出這邊的她、傢俱和牆,再也不是葉連成的世界,季棠棠站起來,額頭輕輕地貼過去。

她說下輩子不要再遇見,那不是真話。她希望至少能有一次擦肩而過的機會,葉連成不用記得她,她認得出他就好,她一定會向他露出最溫柔的笑,然後轉過頭,站在原地不動,一直看着他離開,直到背影最終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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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守成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到了老宅之後,一直有兩個人跟着他,走到哪裡跟到哪裡,像是隨時就要制住他,他發了一次火,但兩個人畢恭畢敬地答:“二伯,是大伯父吩咐了的。”

帶出來的這些秦家年輕的小字輩,習慣了管他叫二伯,秦守成想找秦守業理論,但秦守業一直冷着臉吩咐人佈置,無暇理會他。

而佈置的陣仗,也讓秦守成心慌慌的,屋的中央用黃色硃砂的符紙圍了一個大圈,圈裡頭堆了大堆的槐木,淋了汽油,像是下一刻就準備點上,槐木的這個“槐”字帶鬼,在秦家,一直都作爲邪氣的木頭來使的,而符紙控邪,又好像是要把什麼東西控在圈內,以免它傷及秦家人,念及之前跟秦守業的一番對答,秦守成心跳的厲害,他看看那堆槐木又看看秦守業一直拎着不離手的木箱子,舌頭在嘴脣上舔了又舔,問了秦守業不下三遍:“大哥,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問到最後一次時,秦守業向他看了看,嘴角突然露出極其詭異的微笑,秦守成還沒反應過來,身後那兩個秦家小字輩忽然搶上來,一人鉗條胳膊,牢牢把他給制住了。

秦守成胳膊肘兒擰的生疼,反而不慌了,他看着秦守業,很是無所謂地笑:“怎麼着大哥,還想把我給燒了?”

秦守業笑了笑:“老二,記住我的話,不管發生什麼事,你記得你是老秦家的人就對了。”

他說着,把箱子擱在桌子上,脖子裡掏出個皮繩掛着的鑰匙,還真是那種黃銅老鑰匙,捏着的柄鏤空雕花,齒是正四方形,中間有個古錢眼,秦守業慢慢把鑰匙投進鎖孔裡,輕輕那麼一轉,咯嗒一聲,鎖簧跳起來,秦守成的心也蕩悠了一下,像是突然被甩到空中,踩不着地的慌。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箱蓋掀起的一剎那,像是有黑煙漫起,只是一瞬間的功夫,視線又恢復了清明,但總有一股子好像燒焦一般的味道直往鼻子裡鑽。

秦守業伸手進箱子裡,慢慢捧出一個燒焦的人頭。

確切的說,只是一個骷髏頭,燒的通體焦黑,顱骨部位交叉成十字狀貼了兩張紅色的符紙,第一眼看以爲是紅色,再看才知道底色還是黃色,只是硃砂描畫的部分太多,鉤鉤畫畫,竟然像是紅色的了。

秦守成的喉嚨滾了一下,心頭升起莫大的恐懼,他下意識就想上前,但隨即肩胛一緊,身後的兩人又把他扳了回來,秦守成嚥了口唾沫,一開口聲音都嘶啞了,問他:“誰的人頭?”

秦守業不回答,他捧着人頭面對着秦守成,骷髏頭兩隻空洞的眼窩,直勾勾對着秦守成的眼睛,像是無聲的質問,秦守成忽然崩潰了:“這是阿屏的人頭,是不是?”

秦守業笑了一下,算是默認,秦守成的腿一軟,直接就癱了,身後的人把他架住,他整個人看上去虛虛的,像是架在木樁子上的一具乾屍。

秦守業嘆了口氣:“老二,別怪做大哥的心狠。盛清屏是路鈴的主人,這世上,只有她的怨氣能撞響這一支脈的路鈴。盛清屏死前,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她當時新喪的怨氣之強,足以把路鈴震碎,所以用符紙降住,存在木箱裡,帶回秦家,鎮封了四年。如果不是不得已,我也不想用到這個。”

說話間,他朝旁邊使了個眼色,有人掏出火機點燃手裡的紙團,然後往槐木火堆上一扔,騰的一聲火頭竄起,夾雜着幹木頭燒裂的蓽撥聲,秦守業面色有些陰蟄,他撕下貼在骷髏頭上的符紙,將人頭朝槐木火堆扔了過去,人頭遇火時,周遭的火焰陡的發黑,緊接着菸頭竄起一丈多高。

秦守成喉嚨裡發出類似瀕死嗚咽的聲音,秦守業朝架住他的兩個人點了點頭,兩人齊齊撤手,秦守成癱在地上,額頭抵住地面,雙手死死往水泥地裡摳。

秦守業看屋裡的其它人:“別守在這兒了,屋裡留兩個,外頭四下散開,各個方位都布人,到時候人來了,決不能再讓她走脫了。”

頓了頓,他叫住其中一個,示意他過來,問他:“槍帶了嗎?”

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秦守業點頭,聲音隨之低下來:“看到她之後,記得射她的腿,我不想這個人,以後還能有力氣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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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峰正在樓下跟閔子華聊天,忽然就聽到樓上傳來腳步聲,下意識擡頭看,季棠棠居然已經下來了,正一邊走一邊低頭把路鈴繞起來,嶽峰納悶了:不是說得他幫着拽紅繩嗎,她還真進階了不成,這一次順利到這地步?

季棠棠也看到他了,她停下來,站在樓梯上看他,忽然向他揚了揚脣角,似乎看懂了他的神色一般,還回應了一記:是啊,就是如此順利。

雖然彼此都沒說話,但嶽峰也看出來季棠棠現在的心情不錯,按說見到葉連成,不嚎啕大哭也得掉幾滴眼淚吧,怎麼還跟得到點化一樣?

不過難得她能心情好,嶽峰也爲她高興,想到秦家剛纔怪異的舉動,嶽峰覺得還是先離開的好,他幾步跨上來,攥了她的手就走:“棠棠,咱們先回去,有事商量。”

一邊說一邊拉她,才往下走了兩步,忽然拉不動了,回頭一看,季棠棠停在當地,盯着手裡的鈴鐺發呆,沒頭沒腦冒了一句:“嶽峰,鈴鐺在響,你聽見了嗎?”

嶽峰確信那鈴鐺沒響,他擔心地看了一眼季棠棠:“棠棠,你沒事吧?”

季棠棠沒有看他,她震驚地看四周,夏城正在以詭譎的角度進行着扭曲的變形,燈光、傢俱、還有眼前的人,都怪異地發生着變換,季棠棠下意識鬆開嶽峰的手,往後撤了一步,低頭去揉自己的眼睛,然後擡頭。

不對,這不是夏城,這是……

季棠棠腦子裡轟的一聲炸開了。

這是她家所在的小區,外圍熟悉的鐵柵欄,遠遠的,可以看到小區的自行車車棚,黑洞洞的,沒開燈,擡頭看,她能第一時間認出自己家的那扇窗,六樓,橘色的燈火。

嶽峰看出來她不對勁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棠棠?”

季棠棠沒有說話,死死盯住了那扇窗戶,不知道爲什麼,明明隔得很遠,但是她看得清清楚楚,緊接着,突然一下子,那裡光芒大盛,像是有什麼炸開,玻璃的碎裂聲,牆體的崩塌聲,熊熊的烈焰充斥了整個視野,再然後,有人蠕動着,從裡頭慢慢爬了出來。

是個全身在燒着的女人,兩條枯柴一樣的胳膊支住身體,頭髮已經燒沒了,頭皮翻着白色的肉塊,半邊臉焦黑,另外半邊臉上的眼睛是看着她的,黑色焦炭一樣的嘴脣上下蠕動着,發出只有她才能聽見的熟悉的聲音。

“小夏……”

作者有話要說:女生節兒,女人節兒,最後一刻,親們快樂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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