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着一張臉,魏羨淵走過去斜眼俯視她:“過得挺愜意啊?”
“託福託福。”放下燕窩盅,未央笑眯眯地朝他伸手:“簪子呢?”
輕咳一聲,魏羨淵從背後拿出個盒子,撇嘴道:“整個京城都找遍了,就這個稍微像點兒。”
未央眨眼,接過盒子打開看了看。也是個藍釉的簪子,可明顯沒那個如意簪精巧好看,顏色和模樣也有些不同。
“你反正是找個替代,暫時拿這個將就一下,之後有空了咱們再去找成不成?”
放下盒子,杜未央皺眉盯着他。
“……你別這樣看着我。”轉身往軟榻上一坐,魏羨淵嘆息:“如意簪只有一個,你我都想要,總有一人會失望嘛。那要不然這樣,咱們扔銅板猜正反,贏了的拿如意簪。”
也只能這樣,不然誰也不肯讓步,這事兒就沒完沒了了。
想了想,未央點頭:“那先說好,一局定勝負,我扔你猜。”
魏羨淵一口應下,伸手掏出銅板遞給她。
胭脂安靜地看着,就見二位主子各自擼起了袖子,眼神都陡然變得銳利。屋子裡的氣氛頓時變了,不像午後的夫妻共處,倒像是生死攸關的高手對決。
“出招吧!”魏羨淵背脊挺直,擡手恭請。
“可瞧好了啊!”一聲低喝,未央猛地把銅錢彈上半空,然後伸手漂亮地一接——
“叮!”無辜的銅板滾落在地,飛快地轉悠着。
未央有點尷尬,但是反應極快,一沒接着就飛速地伸手捂住了對面魏羨淵的眼睛:“快猜一個!”
“反面!”任由她捂着自己的眼睛,魏羨淵答得胸有成竹。
杜未央轉頭,死死盯着地上那旋轉的銅錢,就見它越轉越平,最後乖乖靜在了地上。
反面朝上。
泄氣地垂下手,未央撇嘴,心不甘情不願地從牀底下拿出髮簪盒,猶猶豫豫地看着魏羨淵:“要不……”
“別多說了。”伸手就拿過那盒子,在指尖繞了個圈捏在手裡,魏羨淵勾脣邪笑:“願賭服輸。”
爪子在空中不甘心地撓了撓,未央耷拉了耳朵,抱着另一個簪盒委委屈屈地捲回毯子裡,雙眼無神,目光呆滯。
魏羨淵坐在旁邊得意了一會兒,斜眼看看這小丫頭,輕咳兩聲,仁慈地安慰她:“你也別這麼沮喪,萬一就又找到一支這樣的呢?”
“你找遍京城都沒找到。”杜未央扁嘴:“哪兒還有啊?”
這個魏羨淵就回答不了了,反正簪子已經到手,丫哼着小曲兒就躺下來休息。
一張軟榻,中間放着小矮桌,左邊的人裹着毯子哀哀怨怨,右邊的人翹着二郎腿愜意午休。
有那麼一瞬間,魏羨淵覺得這樣的日子挺舒服的。
“喂。”旁邊的人扯了扯他的衣袖:“真的沒得商量了嗎?”
“沒有。”眼睛也不睜,魏羨淵道:“蕭祁玉雖然虛榮自私又矯情,但是在一起久了,難免還是想讓她好。這簪子她很想要,也問我要過不是一回了,這回給了她,一舉多得。”
男人啊,心底子裡其實比女人軟,尤其是當碰見女人的時候,就算知道她這裡那裡不好,但自己愛過,就總有柔情。
杜未央撇嘴,心想祁玉公主還真是幸福,嫁給了顧大哥那麼好的男人,又有魏羨淵這種人惦記,哪像她啊,這個不疼那個不愛的,悽悽慘慘慼戚……
屋子裡的光好像都暗了些,魏羨淵睜眼扭頭,就見旁邊這小可憐耷拉着腦袋,眼淚都要出來了。
硬着心腸閉上眼,他裝作沒看見,本來這簪子就是他先看上決定要去拿的,她又自己輸給了他,怨不得誰。
於是,杜未央就這麼哀怨了一整天,晚上吃飯的時候都不夾菜了,走路眼神都沒個焦距,晚上睡覺的時候,更是翻來覆去地嘆氣。
能不嘆氣嗎?要是沒看見這麼個簪子也還好了,可偏生看見了,又以爲自己能得到,都已經腦補過自家孃親會有多高興了,結果簪子被魏羨淵這混蛋給拿走了。
早知道就不幫他那個忙了啊!糖葫蘆自己也可以買,哼!
反正睡不着,未央就翻來覆去地製造噪音,企圖吵得牀下的人也睡不着。然而,她好像低估了這人的入睡能力,牀都快被掙扎斷了,魏羨淵也沒吭聲。
翻身坐起來,未央看了看身下還點着的落紅帕,眼珠子一轉,踮起腳尖下牀就去案几上拿了把小匕首,再輕手輕腳地蹭到魏羨淵身邊,捏起他的手指頭就想劃一刀!
“你做什麼?”
平地一聲驚雷,嚇得未央一刀下去就給自己的手指上拉了道口子。
“啊!”慘叫一聲,她捏着手指頭就滾在了魏羨淵的被褥上頭,可憐兮兮地看着溢血的手指,一邊哭一邊拿落紅帕來擦。
“你突然睜眼乾什麼!”惡人先告狀,未央兇巴巴地吼了他一聲。
半睜着眼看着她,魏羨淵挑眉:“你偷襲我還怪我睜眼?大半夜的,謀殺親夫?”
“誰想謀殺你了!”沒好氣地包好手指,未央道:“你娘一直催着咱們圓房,我不得做個落紅帕給她看麼?”
對哦,他還把這茬給忘了。撐起身子看了看這小丫頭的手,又看了看血跡斑斑的落紅帕,魏羨淵微笑:“辛苦你了。”
要不是打不過他,杜未央真的很想把這匕首插他身上!氣憤不已地滾上自己的牀,她卷着被子裹好,露出個小腦袋朝着魏羨淵的方向,惡狠狠地睜眼瞪着他。
頂着這犀利的目光,魏羨淵心安理得地陷入了夢境。
第二天一大早,魏府就準備起回門的事宜,魏羨魚幫着魏夫人清點禮物呢,轉頭就見自家哥哥帶着未央過來了。
“哥哥嫂嫂早。”伸長脖子看了看魏羨淵背後的杜未央,魏羨魚有點疑惑:“嫂子這是怎麼了?一點也沒精神,眼裡都是血絲。”
旁邊的魏夫人聽了謝嬤嬤的耳語,又看了看她捧着的盒子裡的落紅帕,微微一笑,連忙道:“羨魚,你嫂子昨兒有些累,今兒又起得早,精神不好也是正常,你先點好東西。”
未央慘淡地笑了笑,坐下來埋着頭吃早膳。
到底是閨蜜,魏羨魚自然不信魏夫人說的理由,拉着魏羨淵到旁邊就問:“你是不是欺負人家了?”
魏羨淵挑眉:“我還敢欺負她?她不欺負我就不錯了。”
“你少來。”羨魚搖頭:“未央很活潑的,沒出什麼事絕對不會這個樣子。”
是嗎?魏羨淵撇嘴,回頭又看了杜未央一眼。好像是有點打焉。
“未央嫁不成顧秦淮已經很慘了,你要好好對她才行。”魏羨魚語重心長地道:“她是個好姑娘。”
什麼叫嫁不成顧秦淮很慘?魏羨淵抱起胳膊睨着自家妹妹:“嫁給我委屈她了?”
“那倒也不是,可她畢竟不喜歡你嘛。”魏羨魚耿直地道:“跟不喜歡的人一起過日子,也挺委屈的。”
不喜歡他,那是她眼瞎,委屈活該!魏羨淵輕哼,眼睛瞟啊瞟的,又瞟到了杜未央那張小臉上。
嫁給顧秦淮就會幸福嗎?他纔不信!
回門禮準備好了,魏夫人拎着這對新人教訓了整整一個時辰才放他們走,未央邁着沉重的步伐跨上馬車,看見車上的兩個髮簪盒,眼珠子一動,伸手就想去拿魏羨淵位置上放着的那個。
“給我老實點。”背後響起魏羨淵的聲音,帶着點人贓並獲的恐嚇:“拿你自己的去!”
扁扁嘴,未央坐到右邊,抱起自己的髮簪盒,長嘆一口氣:“要是顧大哥,纔不會把我想要的東西給別人呢。”
翻了個大白眼,魏羨淵冷笑:“那他怎麼就把自個兒給祁玉了?”
“他又不是東西!”
“我贊成你這句話。”魏羨淵點頭:“他就不是個東西。”
“你!”氣得跺腳,杜未央狠狠扭頭,跟小孩子賭氣發誓不看對方似的,側着身子對着他。
魏羨淵輕笑,也沒多說,轉着手裡的簪盒,看着簾子外頭的路。
杜府離魏府也挺遠的,雖然同在京城,但也要坐上小半個時辰的馬車,等到了杜府門口,未央深吸一口氣,立馬換上一張笑盈盈的臉,蹦躂下車:“爹!娘!我回來啦!”
杜家管家在門口等着,一看見他們就連忙招呼家奴幫忙拿東西,然後引着他們往裡走。
魏羨淵斜眼,就見這一路垂頭喪氣的人,這會兒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臉上笑出兩個酒窩,眼裡也亮晶晶的。
心裡不知道怎麼的就輕微地擰了一下。
杜清明和杜夫人一早在花廳裡等着了,見他們進來,受了禮就連忙讓他們坐,丫鬟家奴上茶上點心,一屋子的人都是高高興興的。
“讓我瞧瞧。”趙婉嫺拉過未央,嘻嘻直笑:“回來啦?外頭好玩嗎?這次出去玩了好幾天呢!”
旁邊的二姨娘笑道:“夫人又糊塗了,未央哪裡是出去玩了?是嫁人了!您瞧,旁邊這位就是女婿。”
魏羨淵朝她拱手微笑:“小婿魏羨淵,岳母可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