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紫煙緩步行出了“青蓮洞”,迎着凜烈的寒風,登上了終南山的峰頂。
大雪封羣山,銀裝裹玉峰,舉步難留足,不見寸草生。
好一個冷悽的寒夜!
但這裡高出雲表,視界清明。
袁紫煙盤膝坐下,仰望着夜空星辰。
這是師父傳授她的術法之一,由星象變化中,默察出天下的興亡氣數。
所以,每月之中,總有兩三個沒有月亮的晚上,登上峰頂,坐在雪地上,夜觀星象。
這生活,袁紫煙已經過了七年。
少女情懷無處寄,數着星兒戲。
今夜,羣星依然燦爛,閃着亮麗的光芒!
袁紫煙的臉上泛現了微微笑意。
美麗的笑靨,如花盛放。
可惜,風雪不懂少女心。
是的,袁紫煙已在這裡住了十五個寒暑,寂寞的十五年。
三年前,師父留下了一張簡柬,飄然而去。
袁紫煙的生活,就更爲孤單、寂寞了!
但她的靈智已開,技藝和術法,也在寂寞的生活中突飛猛進。
突然間,袁紫煙的笑靨僵住了。
她顰起秀眉兒,凝注夜空。
夜空中衝起了一道王氣,直犯紫微、太微、天市,三垣星宿。
變化太快了,不是自然的天道循環運行。
袁紫煙內心中激起了劇烈的波動。
什麼人?步罡行法,干擾天機,使亂象早呈,人間很快又將淪入劫殺的苦難。
我已練成一身本領!難道就不能阻止這一場人間的苦難?使萬民蒼生多幾年養息生機。
這是一件大大的功德啊?
我要撲滅那升起的王氣,熄去那燎原的星火……
鎖不住心猿意馬,袁紫煙決心拋去求證仙道的大業,投入紅塵,爲天下黎民,以盡心力了。
天下治亂的大權,握在了帝王的手中。
帝王居住在長安的宮廷中。
袁紫煙計劃要投入宮廷,接近帝王,借重帝王的權勢,幫助他消除亂源。
於是,袁紫煙離開了修煉十五年的終南山。
她是個充滿靈慧的人,也遇上最好的師父,十五年清淨無塵的修煉,已將達窺破玄機之境。
但一念動心,就決然棄絕。
因爲,她還是一個人,一個美麗絕世,而又寂寞的紅粉佳人。
隋煬帝大業四年,天下的亂象已明,但隋宮的淫樂依舊。
朝來酒醒慵無力,夜伴笙歌到天明。
歷史上最會享受女色的皇帝,隋煬帝大概是排名第一了。
他追逐新愛,不長期專寵一人,遍施雨露,讓後宮百花競豔。
隋朝後宮美女,也冠於歷代王朝,真是個享盡人間豔福的風流皇帝。
袁紫煙很輕易的混入了隋宮,換上了嬪女的衣服,也常常出現在隋煬帝的面前,擔任伺酒的工作。
但三個月過去了,隋煬帝竟沒有注意到她。
她是個嬌豔如花的美女,但隋宮的美女太多了,滿園花開,花人眼,一室幽香,香不聞。
袁紫煙有點氣忿,妾本人面姣姣女,芙蓉爲骨水爲神,怎竟未入君王眼,閒置三月不相聞。
但是她又擔心這個風流的皇帝,真的找上了她,要如何去擺脫他的糾纏?十五年修煉的靈氣,二十年玉潔冰清的身子,真要被他享用了不成?
袁紫煙不甘心付出重大的犧牲,開始仔細地觀察,希望能找出一個既保清白,又邀帝寵的辦法。
她不敢冒險以術法干犯帝王,那會使後果易生不測之變,畢竟還要他統帥萬民,治理天下。
袁紫煙只希望得到掃平亂源的大權,力挽狂瀾;阻止一場血流成河的劫難。
功成身退,還我本來面目,重回終南山去,追求仙道大業。
可惜,她失望了。
她發覺淫亂、多情的隋煬帝,還有點好大喜功的缺點,自恃才情,輕淡朝政,卻又手握權柄不放。
他能讓各地臺急的奏章,積案盈尺,不予批閱,卻不願冷落一下新歡、舊愛。
戰功赫赫的名將,高瞻遠矚的能臣,只要稍忤聖意,就下旨立刻處死。
滿朝文武,誰再敢多言。
其實,就算還有不怕死的忠臣、良將,拚着血濺丹墀,但也無法見到皇帝。
隋煬帝已經兩個月未上朝了。
森嚴的宮禁,使求見的大臣,常在午門外候旨終日,也無法得到覲見。
隋煬帝呢?
懷抱玉人,兩情繾綣,國家大事,且放一邊。
女色、美酒,已是隋煬帝全部生活的重心。
這樣的皇帝,就算擁有了能征慣戰的百萬大軍,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將軍,經綸滿腹,胸懷錦繡的治世能臣,又能如何呢?
隋煬帝刻忮、殺戮的生性,已經使他們兢兢業業,力求自保,唯唯諾諾,禁若寒蟬,能臣良將,全都心灰意冷了。
奸、佞、讒臣,卻活躍於帝王的身邊,他們察顏觀色.揣摩帝意,極盡阿諛,以討歡心,哪管得天下的水深.火熱,災黎遍野。
袁紫煙終於發覺了,事實和理想,竟有着如此的距離,一腔報國的熱誠,拯救萬民的心願,面對着敗國的帝王,卻沒有喧之於口的機會,氣餒了,袁紫煙興起了不如歸去,還我本來面目的念頭。
這一夜。
袁紫煙又觀天象,東北王氣西南來,已逼近長安所在。
袁紫煙大大的吃驚了,怎生來得如此一個快法,我既然到了長安,豈真要空入寶山,袖手不管?
難道已有身具道法的人,滲入了內宮,潛伏在帝王的身側,像我袁紫煙一樣?
是的!我能想到的,別人自是也能想到。
但,是誰呢?
是他,還是她?
袁紫煙打消了歸去的念頭,決心要查一個水落石出。
隋煬帝雖然荒淫無道,但絕不是一個糊塗無能的人。
這中間必然另有隱情。
事實上,袁紫煙心理上受到另一種衝擊,也是使她留下來的一個原因。
長安的繁華景色,內宮中驚燕鬥豔的紛擾,早已隱隱地滲入了她平靜的內心,不覺間生出了百花齊放爭顏色,三幹佳麗誰多嬌的好勝之念。
畢竟她只是個二十歲的姑娘啊!自負才色,不惶多讓,如何能忍受隋煬帝對她的冷落。
袁紫煙留心觀察之下,發覺隋宮中的警衛,表面上蝶飛花舞,只見宮女穿梭行,不見有禁衛走動。
但真正的戒備卻是森嚴的,那些巡行於宮牆之外的武士,一個個年輕精壯,不但受過嚴格的訓練,而且都有着相當造詣的武功。
一些禁軍領班,更不乏傑出的人物。
袁紫煙不知道,這批衛守皇宮的禁軍有多少人馬?
但他們是天下最精銳的軍士。
如果戍守長安的兵馬,也是這樣精良的軍士,那真是天下無敵的一支大軍。
能訓練出這麼一批精良的軍馬,絕不是一個庸碌無才的皇帝。
袁紫煙很想見統率這批宮衛禁軍的首領,是個什麼樣人物?
因爲,入宮來三個月之久,竟然未見他出現在皇上身側。
不知是隋煬帝宮禁森嚴,末得宣召不能入宮呢?還是他不願擅入這齊集天下美女的宮廷。
袁紫煙入宮三個月了,發覺能在宮中走動的男人,只有太監、保護宮廷的禁衛軍,也只能守衛在宮牆之外。
這千百美女集居的後宮,竟也是男人的禁地。
這是一個殘忍的禁令,千百美女,只能面對一個男人,連冒死偷嘗一下禁果的機會,也被防範得點滴不漏。
袁紫煙開始留心到軍國大事,很快地發覺了有幾道十萬火急的奏章,也被棄置在御書房的龍案上。
隋煬帝兩月不朝,竟然也未到御書房去過。
袁紫煙偷入了御書房,拆閱幾道火急的奏章。
果然,都是請求賑濟,旱澇災情,提調軍兵,進行撫剿匪亂的緊急大事。
隋煬帝似是完全不知道這些事情。
是的!星火已燃,燎原的火勢,已經爲期不遠了。
袁紫煙開始了多面的觀察,發覺隋煬帝的精神也有些恍惚了。
練武有成,精於保養的隋煬帝,雖然縱情酒色,但卻有着善自珍攝的本領,怎會一下子垮了下來。
袁紫煙突然想到了一個人,袁寶兒。
那是太原留守李淵晉獻皇上的一個美女,也是隋煬帝近日的新寵。
這種事常常發生,本不足怪,在衆家夫人的爭寵之下,竟以蒐羅到的美女奉獻,三五天,就會有一位新美女奉侍帝王,各院夫人,借新寵以固舊愛。
但袁寶兒似是改變了這種情勢。
原本不留心隋煬帝風流韻事的袁紫煙,也不得不改變了,開始暗中查訪。
果然,很快地發覺了一個驚人的內幕。
隋煬帝雨露普施的行爲,似未改變,輪流在各院夫人處留宿,但五更天之前,必會離開,悄然的趕往“瓊花院”。
那正是袁寶兒住的地方,似是已到了非卿不歡的境界。
袁紫煙身懷無上奇術和絕世武功,但卻沒有處理事情的經驗!尤其是這種男女間情愛糾纏。
發覺了危機所在,但袁紫煙仍然是束手無策。
這日,隋煬帝和蕭皇后飲宴於顯仁宮中,這本是每月一次的定例,是皇上和皇后單獨相處的時光。
隋煬帝雖然風流,但對蕭皇后一直保持了相當的尊重,這一天的宴會,十二院正式列名的夫人,都不能參加。
但蕭皇后卻表現了泱泱風度,邀請了十二院的夫人,全部與會,袁紫煙是奉命伺酒的女官。
十二院夫人,各帶着兩個院中最美的宮女,盛裝而來,希望爭取到隋煬帝的青睞,多一次的留宿寵幸。
美酒、佳餚的歡宴,也是競豔爭寵的鬥爭。
袁紫煙原希望能借此機會,仔細觀察一下袁寶兒,可惜袁寶兒竟未受到蕭皇后的邀請。
因爲,瓊花院的袁寶兒還未正式被冊封夫人。
十二院各具姿色的夫人,二十四個美麗的宮女,再加上風華正盛的蕭皇后,和袁紫煙率領的一批伺酒女嬪,無一不是由各地徵選而來的美人。
北地胭脂,南國佳人,聚集在一堂之上,全都打起精神,擺出了無限風情,討好這個風流皇帝,看得人眼都花了。
但隋煬帝似是沒有快樂的感覺,蕭皇后發覺了,也想起了瓊花院的袁寶兒,那個討人喜愛的小美人。
於是,暗差女官,去請袁寶兒。
果然是對症之藥,袁寶兒嬌俏的身影,一出現顯仁宮中,隋煬帝立刻笑了,舉起手中的酒杯,敬向蕭皇后道:“知朕者,御妻也!”
蕭後微微一笑,道:“寶兒可人,妾對她也有着眷戀難捨的感覺。”
話雖說得婉轉,但她心中卻有不安的感覺,隋煬帝似已有漸集於袁寶兒一身的傾向。
十二院夫人,也都有着危機臨頭之感,對帝王,她們早已有非我獨屬的認識,只求能常沾雨露,保住一院夫人之位,但如三千寵愛集一身,那就門前冷落車馬稀,從此難見君王面了。
心中雖有無限忌妒,但仍然得裝出一臉笑意。
袁寶兒緩步行來,只對隋煬帝微微一笑,卻轉對蕭皇后行了過去,拜伏於地,道:“妾婢叩見娘娘幹歲!”
蕭皇后一把挽起,笑道:“不用多禮。”
袁寶兒目光四顧,福了一福,道:“見過衆家姐姐,寶兒少不更事,有什麼失禮之處,還望諸位姐姐指教。”
隋煬帝哈哈一笑道:“寶兒,諸位夫人、妃子,都是朕的愛卿,朕之所愛,即衆卿所愛也。”
話說得很明白了,再不知趣,那就是自討苦吃了。
十二院夫人全都站起來,舉起酒杯,向着袁寶兒遭:“寶妹妹天資國色,我見猶憐。來!我們大家敬你一杯。”
隋煬帝急急把面前的酒杯,遞給袁寶兒。
冷眼旁觀的袁紫煙,只看得暗暗嘆息一聲,忖道:“她們都是冠絕羣芳的美女,才色兼備,卻全活在一個男人陰影之下,既可悲,又可憐。”隋煬帝不待袁寶兒喝乾杯中之酒,已把袁寶兒抱入懷中,笑道:“寶兒年幼,不能喝,朕代她喝了。”
隋煬帝取過寶兒手中酒杯,一飲而盡。
愛戀之深,已難自已。
袁紫煙凝神望去,發覺了這個僅僅十五的小佳人,全身的肌膚,都泛着桃花一般的顏色,臉上帶着嬌稚的微笑,充滿着彈性的肌肉,散發出一種醉人如酒的誘惑,也不禁爲之心動。
世上怎會有如此完美的尤物?集嬌、媚、色、妖於一身。
勿怪隋煬帝對她迷戀日深。
她進宮一個月,隋煬帝連設在內宮的御書房,也未去一次,能抽出的時間,都和她膩在一塊兒了。
袁寶兒輕輕拉開了隋煬帝緊抱柳腰的雙手,帶着三分嬌羞,道:“皇上,寵壞寶兒了。”
隋煬帝笑道:“朕歷經天下顏色,論風華御妻第一,十二院夫人,是春蘭、秋菊極其美,妃子、才人,個個多嬌,但如論嬌媚、可人,就非寶兒莫屬了。”
袁紫煙暗道:“我哪裡不如別人了?哼!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
“皇上,國事爲重啊!”袁寶兒嬌甜的聲音,幽幽動人的說道:“皇后,妾婢,和衆家夫人姐姐,都希望國基永固,皇上萬壽無疆。”
隋煬帝沉了一陣,道:“世無百歲英雄,萬壽千年的仙道之舉,朕也不去想它,能得衆卿家這等絕色美人,使朕活得十分快活,軍國大事,自有百官爲朕分勞,朕如事必親恭,豈不要冷落了衆位卿家。”
真是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亡國之君。
袁寶兒忽然笑了,笑的百媚橫生,羅袖揮動,伸出了纖纖玉指,握住了隋煬帝的右手,一股浮動的香氣,撲向了隋煬帝。
袁紫煙也聞到了,竟也心神一蕩。
她修爲深厚,立刻感覺到這種香味,不是女人身上的體香,而是一種精心調配的香,引人慾念,勾人魂魄。
果然,隋煬帝忍不住了,不管皇后在側,嬪妃環伺,竟把袁寶兒擁入懷中,站起了身子,大有迫不及待之感。
好霸道的香氣!
袁紫煙心生警惕,屏住呼吸,運氣排出了吸入肺腑的香氣,神志頓復清明。
轉頭看去,只見蕭後和十二夫人,個個紅暈雙頰,癡癡地望着袁寶兒。
女人尚且如此,隋煬帝就不能看了。
這時,一個身着紅袍,手中捧着奏章的年輕官員,衝開攔阻的太監,快步行了過來。一膝跪地,道:“兵部侍郎兼宮衛統領,宇文成都,叩見皇上。”
好大的臉子!隋煬帝大感不悅。道:“恃寵而驕,擅闖後宮,不怕朕殺了你麼?”
“皇上恕罪,成都冒死驚駕,實固國事緊急,不敢延誤,伏乞吾皇垂察。”
袁寶兒身上散發出的奇香,配合她嬌媚之態,勾起隋煬帝的慾火,已燃燒紅了他的雙頰,哪裡還有心聽聞國事,冷冷地說道“有事明日早朝再奏!”
抱着袁寶兒,向前行去。
“皇上,已三個月未上朝了!”
隋煬帝置若罔聞,頭也未回一下。
袁紫煙暗暗嘆息一聲,再也忍不下了,羅袖輕拂,冷風四起,掃過了蕭後和十二夫人,也掃過了隋煬帝。
蕭皇后和衆夫人盡復常態,也逐走了隋煬帝焚身慾火,一下子冷靜下來,放開了袁寶兒,回頭說道:“成都!”
“臣在。”
“你說有緊急國事,是什麼事啊?”隋煬帝似是由迷醉中清醒過來。
袁紫煙一直留心着袁寶兒,看到她臉上閃掠過一抹訝異的神色,但很快恢復平靜,妖媚之態,亦然消失。
一個清雅莊重的袁寶兒,靜靜地站在那裡。
這纔是真正的袁寶兒,一個清麗絕俗的小佳人。
袁紫煙暗暗吃驚,忖道:“這個美麗的小尤物啊!能如此控制神態、表情,瞬息間千變萬化,術法之精,實非等閒。”
她!究竟是什麼人呢?
“皇上,九江、晉江、馬邑、曹州、河南、南陽,亂民造反不下數十萬,各地州府,多被攻陷。”宇文成都侃侃而談,道:“烽火之下,民不聊生,再不提調大軍,能將撫剿,恐將野火燎原……”
“有這等事,朕設百官,任州府,各有專司,爲什麼不能爲朕分憂,早日弭平亂源呢?”
“這…”成都不敢說。
“說吧!朕恕你無罪。”
“皇上天威,調動兵馬,動支庫銀的權力,全握於皇上之手。”宇文成都道:“沒有皇上的諭旨,百官都無能爲力!”
隋煬帝似乎是很滿意君權的威望,一手握天下的治亂,萬民的生死,笑一笑,道:“如此大事,怎不早一些呈上奏章呢?”
“皇上,十二道緊急奏章,都積壓在御書房龍案之上。”
“嗯!”隋煬帝想到積壓到高達數尺的呈閱奏章,不禁生出煩惱,微微一皺眉頭,道:“六部公卿、諫議大夫,怎不面奏於朕呢?”
“皇上已三個月未朝!”
“朕有三個月未上朝了嗎?”
“是!就是設在宮內的御書房,皇上也有一個月未去過了!”
宇文成都意氣昂揚地說:“公卿大人,求見面聖者,不下十餘人,只是宮禁森嚴,未得宣召,不能入覲,鵠候竟日,臣得皇上恩賜,兼任宮衛統領,得有出入宮門之便,纔有冒死麪聖的機會,耿耿此心,請恕臣犯駕直言之罪!”
“成都,起來吧!”
“謝主隆恩!”宇文成都緩緩站起,垂首而立。
隋煬帝仰望着萬里無雲的碧空,嘆息一聲,道:“江山如畫,後宮多嬌,成都,只怕朕很難得到這兩全其美了。”
宇文成都道:“大隋朝帝基牢固,能將衆多,只要皇上一道諭旨頒下,大軍出動,不難一鼓掃平六路塵煙。”
“說的好!成都。“隋煬帝拍着宇文成都的肩膀,笑道:“你牧場奪魁,一日間連敗了七十二位好漢,朕有你這樣一員虎將,何愁六路塵煙不平?”
就由你統帥大軍,掃平亂源,朕封你兵馬大元帥,節制天下兵馬,剋日出師,得勝歸來,就在這顯仁宮中,設筵爲你接風!朕將盡出宮中美女,爲你祝賀。”
這樣一個善於用人的皇帝,你能說他昏庸嗎?
“臣遵旨……”
“皇上,大才小用了!”袁紫煙突然開了口,道:“真正的危機在京師,把宇文將軍這樣的勇武之士,遣差於外,使禁宮空虛,如何能對付侵犯皇宮的強敵,保護皇上的安全呢?”
她已經忍耐太久,天象的急速變化,袁寶兒的驚人術法,已顯示出危機迫在眉睫。
“什麼?”隋煬帝有點訝異,忿怒地說:“什麼人敢犯皇宮,危言聳聽,惑亂人心,驚嚇了朕的衆家美人,殺……”
目光轉註到袁紫煙的身上,頓然住口,殺無赦,再也說不下去了。
袁紫煙的美麗,是那種飄然出塵,靈氣逼人之美,具有仙女之姿,天人之間的雅麗。
隋宮多嬌,盡收天下顏色,但隋煬帝卻從未見過這樣與衆不同的美麗。
“你是……”
“嬪女袁紫煙。”
“噢!入宮多久了,朕怎麼從未見過……”隋煬帝完全忘去了追問危盲聳聽的事,全部精神都用在凝注袁紫煙的身上,道:“一向在哪座宮院當差?”
袁紫煙的四周,似是浮動着一層雲氣,隋煬帝很想看個清楚,卻是總難如願,有如看霧中之花。
朦朧中的美麗,給人一種無法捉摸的感覺。
隋煬帝兩度擡起手來,揉搓自己的眼睛。
“入宮三個月了。”袁紫煙淡淡的笑道:“一向奉派在皇上身側伺酒。”
“朕之過也,朕之過也!”隋煬帝用力的拍打着腦袋,用自虐表達出內心中的懊惱。
每日的追逐打雁,競不知天鵝在側。
這似乎是比他聽到六處匪亂的報告,更令他不能原諒自己的昏庸,充分表現出他追逐美色的執著。
袁寶兒已看出隋煬帝被袁紫煙另一種清雅之美所吸引,心中甚感吃驚,入宮一月,竟未能發覺後宮之中,有這麼一位靈慧絕世的高人!
她實在太大意了!
原本要誘使隋煬帝表現出彙集寵愛於一身,讓皇后和十二院夫人,心生妒恨的目的,已難達成,這一仗敗得很慘!
“皇上。”袁寶兒微笑如花的道:“妾婢告退了?”
“好!好。寶妃果然可人。”隋煬帝笑道:“朕重重有賞。”
擺明了一副喜見新人,忘舊人的姿態。
“多謝皇上。”袁寶兒嬌笑依然,看不出一點妒忌的神色,接道:“紫煙姐姐,好好池照顧皇上啊!”
柔柔細語中,帶着一陣香氣,飄然而去。
“妾婢恭送寶妃娘娘。”袁紫煙緩緩向下跪去,心中也十分震驚袁寶兒的應變能力。
不論袁紫煙是否願意?但袁寶兒已是住入“瓊花院”的妃子身份。
一隻手伸了過來,挽起了袁紫煙。
是隋煬帝,藉機會緊緊地握住了袁紫煙纖巧的玉手。
袁紫煙沒有掙脫,也不能掙脫,誰敢拒絕帝王吃豆腐呢?
事實上,隋煬帝是幫了袁紫煙一個大忙,她根本不願跪下去。
她只是借長裙掩遮,盤收了雙腿,擺出個下跪的姿勢,皇上伸手一握,也就借勢站起身子。
隋煬帝近在咫尺,並未發覺。
上百隻的美女眼睛,也未發覺。
那是很高明的武功技藝,硬把一雙修長的玉腿,盤收得不見破綻。
但袁寶兒看到了。
袁寶兒正回過頭來,想表現一下謙遜的禮貌,準備拉攏這個靈慧的美女了。
但卻發覺了袁紫煙全身在空中虛浮着,似是心中已存了一種敵意,不禁大大一震,卻仍能不忘掩飾,揮手一笑,道:“姐姐請起,小妹當受不住。”
她遙遙一禮,轉身而去。
袁紫煙的舉動,也沒有瞞過宇文成都。
他是個身負絕頂武功的高手,耳目靈敏,洞察細微。
但這個發現,使得宇文成都心中震動極了,他夜巡內宮,已發覺袁寶兒是身懷奇技的人物。
因寶兒是隋煬帝的寵家,不敢貿然下令調查,只能在暗中留心。
現在,又冒出了一個袁紫煙來,她入宮三月,自己卻全無察覺,比起袁寶兒,似乎是更爲可怕了。
“成都,不要嘆氣!咱們到御書房去,朕要和你研商一下,撫剿六路亂匪的國事!”
清醒時的隋煬帝,實在是個知人善任的精明帝王。
“是是是!臣在候駕。”宇文成都恢復了鎮靜。
“紫煙,一起來吧!”隋煬帝挽住了袁紫煙的右手,舉步向前行去。
隋煬帝望着堆滿御案的奏章,有些氣餒地說道:“成都,你才兼文武,替朕分勞,檢閱一下這些奏章,選出一些重要的給朕批閱。”
宇文成都道:“皇上,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撥款贍災,以安民生,剿滅亂匪,以振民氣。國事雖然紛陳,但大局尚未紊亂,暴民平定之後,就不難理出一個頭緒了?”
隋煬帝雖在靜聽宇文成都的意見,但雙目如賊,不停地在袁紫煙身上搜覓,看的袁紫煙臉都紅了,只好微垂螓首,含羞淺笑。
有什麼辦法呢?他是手握生殺大權的帝王!
但袁紫煙的美麗,是清秀、飄逸的仙姿玉容,不帶惑人的妖氣。
所以,隋煬帝還很清醒,也聽清楚了宇文成都的奏章。
“派高潁代朕放濟賑銀,韓擒虎提調大軍,分剿六路亂民,卿家以爲如何?”
“皇上英明,高潁清廉,望重一時,由他出面發放賑銀,實爲第一人選……”宇文成都道:“韓擒虎一代名將,年事雖長,餘威猶存,不少統兵之帥,多爲他的舊屬,由他總綰總符,亂事指日可平了。”
朕撥庫銀百萬兩,由高潁攜往賑災,不足之數,由各道州府籌墊,抵繳來年糧賦。”隋煬帝道:“封韓擒虎爲六路都招討,提大軍三十萬,剋日出師,朕給他一年限期,平滅六路塵煙,時間是否夠呢?”
宇文成都笑道:“再授他尚方寶劍,節制各道軍兵,便宜放手行事,撫剿並行,分路進兵,一年應該夠了。”
“好!朕這就發下詔旨。”隋煬帝召來太監,親書詔旨,走筆如飛,片刻而就。
袁紫煙冷眼旁觀,看他處事的果決英明,實在是個才情縱橫的好皇帝,如果,他肯把三分之一的精力花在朝政上,大隋朝絕不會有亡國之憂。
詔旨頒下,隋煬帝似是受了一番委屈,搖搖頭,嘆道:“成都,這積案奏章,既非什麼大事,就由你代朕處置丁吧!”
“皇上,這個成都怎敢承擔!由成都會同稟筆太監,整列條陳,再請皇上決示吧?”
宇文成都表現出了絕對的尊敬。
“好吧!”隋煬帝已顯出極不耐煩的神色,拉住袁紫煙離開了御書房。
看出隋煬帝的不悅神情,宇文成都不敢再多言了。
雖然,他想提出袁寶兒一些可疑的事蹟。
袁紫煙回顧了宇文成都一眼,口齒啓動,欲言又止。
她發覺了宇文成都以目示意她,此時不宜多言。
袁紫煙想不通,她已明白的說出來,危險在京都,泄漏出天機,隋煬帝爲什麼不追問呢?
她原想御書房一番深談,能取得隋煬帝的信任,也取得宇文成都的合作,用宮廷禁衛的力量,展開撲滅王氣的工作,以挽救一場殺劫。現在看來已非易事。
隋煬帝直奔正房,兩個坐在廳房的宮女,一見隋煬帝突然到來,急急跪下接駕,隋煬帝卻一揮手,把兩個宮女攆了出去。
隋煬帝放開袁紫煙,大喘了兩口氣。
袁紫煙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發覺這是處很奇怪的地方,像一處寢宮,卻不見牀帳,兩張太師椅上,鋪着粉紅色的坐墊。
一張紅漆八仙桌上,放着細瓷茶壺和四個瓷杯。
最奇怪的一張奇大的木椅上,覆蓋着粉紅色的綠花被套。
袁紫煙看不懂是什麼地方,也不懂房中的設備作用。
她奇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逍遙居!”隋煬帝掀去大木椅上的粉紅披套,笑道:“紫煙,坐上去試試看?”
袁紫煙眨動了一下大眼睛,忖道:“你是一國之君,怎的還童心未退,這不過是一張大木椅罷了,有什麼好試的?”
帝王是擁有絕對權威的人!一句話決人生死,沒有人敢違抗他的令諭。
但袁紫煙卻是一點也不害怕,竟然站着未動。
“坐上去啊!”
隋煬帝詭異的笑着,扶着袁紫煙行近木椅。
“這個頑劣的皇上。”袁紫煙心中忖道:“我要藉助他的權勢,完成拯救萬民蒼生的功德,倒是不宜太過忤逆他,坐就坐吧:難道這張木椅上,佈下了天羅地網不成?”
在隋煬帝半推半扶下,袁紫煙坐上了大木椅。
柔軟的椅面,似是用錦緞織成,坐上去相當的舒適。
隋煬帝笑得更詭異了,拿起袁紫煙的雙腕放在椅子兩側的扶手上,道:“這叫逍遙椅,朕要巧手的工匠製成。”
“這樣一張木椅,有什麼用處呢?”袁紫煙道:“不過,坐上來到很安適。”
“那就好!”隋煬帝突然一按機鈕,大木椅扶手之上,立刻伸出兩道鐵箍,緊緊地把袁紫煙雙腕扣在了扶手上。
袁紫煙一皺眉頭,道:“皇上,這是幹什麼呀?”
“紫煙,看上去,你是個很倔強的人,朕自知說服你不太容易啊!”
“我不太明白!你有話,儘管說個清楚!”袁紫煙的神情十分鎮靜,道:“你是皇上,誰敢不聽呢?”
木椅突然開始快速的旋動,椅背也向後倒去,另一道鐵箍,伸了出來,扣緊了袁紫煙的柳腰……
不用再問什麼,袁紫煙已明白了,逍遙椅的用途,是幫助帝王征服倔強女人的調和設備。
袁紫煙突然升起了怒火。
“紫煙!朕不會辜負你的,事畢之後,朕封你一院夫人!”
袁紫煙長長吐一口氣,強忍下怒火,冷冷地說道,“男女相悅,也不用把手腳、身體,用鐵箍箍起來!這不是求愛,是強暴!”
“強暴!”隋煬帝愣了一下,笑道:“我懂,不過,我卻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對我說出這句話來!”
“你能作的出來,別人爲什麼不能說!”袁紫煙道。
“紫煙,不要生氣,朕只是好玩啊!”
“哼!大隋朝的江山,就快被你玩完了!”袁紫煙道:“再這樣玩下去,只怕一年也玩不到了!”
隋煬帝呆了一呆,道:“紫煙!這可是砍頭的大罪!不能胡說啊!”
“一點也不胡說!東北王氣西南來,已然逼近長安。”袁紫煙遭:“你一點都感覺不到嗎?”
“朕確實感覺不到,你又怎麼知道呢?”
“看天象啊!”
“看天象?”隋煬帝道:“天象有什麼變化?”
“三垣星宿,已快被困住了,你還玩的開心啊?”袁紫煙道:“一旦紫微晦昧,你這個皇帝就作不成了。”
“有這麼嚴重嗎?朕不過喜好遊樂,區區小事,上天星文也會垂象嗎?”
袁紫煙嘆息一聲,道:“天意如此,我也幫不上忙了。”雙手微掙,鐵箍斷裂,柳腰微擺,整座逍遙椅片片碎散於地。
隋煬帝呆呆地站在一側,茫然地看着袁紫煙。
袁紫煙冷冷說:“明天,我就要離開宮廷,任你這個風流皇帝,自生自滅吧!”快步行出了逍遙居。
隋煬帝沒有阻止。
事實上,他已心知無能阻止,甚至袁紫煙要傷害他,他也已無能逃避。
袁紫煙真的準備了,和皇上鬧個水火不容的局面,借重他權勢挽救蒼生的願望,已難實現。
這長安深宮中,無她留戀的地方了。
幽居在深宮的嬪、妃、才人,大概沒有一個會拒絕帝王的要求。
她們每日整理姿容,塗脂抹粉,不就是盼望着這一天嗎?有的人苦苦等待了三五年,才遇上這個機會,也有人盼望到人老珠黃,兩鬢斑白,也沒有這樣的機會。
袁紫煙不是喜歡隋煬帝,無法敞開心懷接納他,但在瞭解了宮中的情勢,隋煬帝的爲人之後,也隱隱的生出了奉獻的心態。
只有任他求得到雲雨之歡後,纔有和他暢談的機會,纔有得到他完全信任的可能。
但她忍受不了隋煬帝那種霸王硬上弓的手段,不能接受強迫性的佔有……
她忽然想到,當時如果一個耳光甩過去,不知道隋煬帝會有些什麼反應?
想到了開心的地方,袁紫煙笑了,倒是有些後悔剛纔沒有打他一個耳光。
她隻身而來,也沒什麼好整理的東西!看看居住三個多月的小巧雅室,比起終南山的“青蓮洞”是多了一種溫暖的感覺。
那裡北風凜烈,見不到盛開的花朵,只有高大的古鬆,承受着霜、雪的衝擊。
今夜再住一晚,明天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了,好好的睡一下吧!
躺在牀上,閉上眼睛,竟然真的睡着了。
睜開眼來,天已入夜。
今夜,應該去查看一下天象的變化,但袁紫煙懶得看了,管他呢?
帝王的成敗,和她有什麼關係呢?她已決定回終南山了。
雅室外有燈火在閃動。
袁紫煙向外望去,只見四個太監執着紗燈,靜靜地守在室外。
他們似是不敢太過接近,卻站在相當的距離之外。
“好啊!派人監視我了,大概準備要宮衛來抓了……”袁紫煙心中忖思道:“我倒要看看宇文成都訓練出來的宮衛,能有多大的本領?
那些號稱萬夫不當之勇的十大副統領,有些什麼驚人的技藝,甚至宇文成都的本人,又有什麼過人之處?”
悄然打開木門,袁紫煙緩步而出,移動了幾盆秋菊,擺在門口,回房去掩上了木門,盤膝坐在牀上。
袁紫煙靜靜地等待着。
很快就有了反應,步履聲行近過來。
袁紫煙心中暗道:“好吧!你能破了我的乙木小陣,再出手打發你吧!”
門外響起了悉索的聲音,似是有人在撞擊東西。
袁紫煙閉目而坐,不予理會。
“紫煙,開門呀,我是皇上。”
袁紫煙心跳動了一下,忖道:“怎麼親自來了,你那快被袁寶兒掏空的身體,就算有一身煉成的武功;只怕也承受不住我一掌反擊了。”
心中念轉,口中冷冷說道:“有本領就自己進來吧!”
“進不去啊!怎麼景物全變了。”隋煬帝道:“好像是古木叢林一般,無路可通。
袁紫煙微微地笑了,這小小的乙木陣,還真的很管用啊!
“紫煙!我都快迷失方向了,請開門吧!朕有話跟你說。”
“有什麼好說的!我明天就要走了。”袁紫煙道:“我不想大鬧一場,毀傷你的皇宮內院,但我也不能容忍你的宮衛驚擾我,回去吧!好來好散嘛!”
“紫煙,我要撞上一棵大樹了!”隋煬帝道:“我沒有強暴你的用心,我只是想讓你驚奇一下!”
“哼!驚奇一下,那種惡毒的設計,傷害了多少少女?”
“是是是!朕以後,再也不用這些東西了,開門吧!朕還有很多事和你商量!”
“不用了,我決定要走了,不想再理會你的事情!”袁紫煙道:“別再煩我了。”
“紫煙!你真的這樣忍心麼?你混入深宮,一定有很重大的目的,朕很想聽聽你的高見啊!”
“我卻懶得再理你了!回去吧!你有十二個夫人!無數的才人、嬪妃,別再想打我的主意了。”袁紫煙道:“我要完完整整來,再完完整整地回去。”
“紫煙!聽我說啊!我有事求你!”
完全沒有了皇帝的尊嚴,叫聲中充滿着哀求。
“不要聽了,你快走吧!我掩上耳朵了。”
袁紫煙吃了秤砣鐵了心,伸出雙手,掩住了耳朵。
以她的修爲之深,就算重樓深鎖,也可以聽到十丈外輕輕的聲息,掩上雙耳,只是一種自然的本能!
她!仍是一個雙十年華的小姑娘啊!
良久之後,袁紫煙輕輕地吁了一口氣,忖道:“真的走了,這個沒有耐性的皇帝,我們緣盡於此了。”
緩緩站起身,脫下嬪女的衣眼,也脫下一身煩惱,暗道:走吧!”何必一定要等到明天呢?既然決心絕去塵緣,又何必多受一夜煎熬,我已盡了心力,餘下的就是在劫難逃了。
袁紫煙換上了青色的衣袍。
那是終南山修道時穿着的衣服,去意既決,還我本來面目。
緩緩打開房門,天爺啊!九五之尊的皇上,直挺挺地跪在門外。
他真的很傷心,雙頰上的淚水一直不停地滾下來。
袁紫煙茫然了,嘆口氣,道:“你這是幹什麼?”
“求你呀!我進不去你的房門,也見識到了你術法的厲害,只好求你開門了。”隋煬帝道:“想不到世上真有你這樣的奇女子。”
袁紫煙移開幾盆秋菊,扶起了隋煬帝道:“進來吧!”
說也奇怪,只移開幾盆菊花嘛!
立刻恢復了舊時景觀,小巧的雅室,幽靜的庭院。
隋煬帝呆了一呆,打量着袁紫煙的衣着,道:“你穿的什麼衣服?”
“村女衣服啊!我來自山林中,再回山中去。”袁紫煙道:“這纔是我本來的真面目。”
“不能走啊!”隋煬帝雙臂一張,緊緊地抱住了袁紫煙,道:“朕知錯了,不應該開這個玩笑!留下來吧!要朕辦什麼?只管吩咐,朕全都會依你!”
這哪裡像是君王的口氣,極盡委婉,泫然欲泣了。
袁紫煙心軟啦!任他緊緊的摟抱着,低聲說道:“真的想要我留下來?”
“是!”隋煬帝回答的斬釘截鐵,道:“日月鑑我心,朕如言不由衷……”
要發誓了,但卻被袁紫煙的一隻玉手,堵住了嘴巴,道:“皇上,你是天下的至尊啊!怎可口出戲言?”
“紫煙!你如走了,朕將終生懷念不息,生活的不會快樂,這個皇帝,乾的什麼味道呢?”
袁紫煙嘆息一聲,道:“坐下來,我們好好地談談!我混入宮廷來,心無私慾。”
隋煬帝立刻放了袁紫煙,道:“朕這廂洗耳恭聽。”神情竟也變得莊重起來。
袁紫煙搬過室中的錦墩,道:“坐下呀!”
“紫煙!你說東北王氣西南來,指的是什麼地方?”
隋煬帝緩緩坐下,伸手去拉袁紫煙,把她攬入懷中,但觸及到袁紫煙的衣服時,立刻又收了回來。
一國之君的霸氣,似乎已完全消失了。
袁紫煙理一下鬢邊的散發,沉吟了一陣,道:“大概在太原附近……”
“李淵。”隋煬帝皺起了眉頭,道:“不會吧!他上月才晉獻袁寶兒,如有二心,怎會把寶兒那樣的美人送入長安的宮廷中,朕相信他花了不少時間,才能訪查到寶妃那樣的美女。”
袁紫煙暗暗忖道:“你認爲天下的英雄人物都像你呀!日夜追逐女色,愛美人重過江山。”
“說的是!朕應該怎麼做呢?”
“宮衛統領宇文成都訓練了-批勇猛的武士,也羅致了不少江湖高手。”袁紫煙道:“如若能善用這批武士,撲滅崛起的王氣,以固大隋朝的國基,並非難事。”
“對,未雨綢繆,明天朕召見宇文成都,讓他查訪李淵的反跡,找出實據,朕就處死李氏一門,以絕後患。”
袁紫煙微微一笑,道:“宇文統領的武功,十分高強,但妾看天象運行,是受到了人力的干預,必有高人在幕後主持,那就不是單憑武力,能夠解決了。”
隋煬帝奇道:“人力能干預天象?”
“是!術法精湛的人,以步罡踏斗的奇術,促使天象加速運行。”袁紫煙道:“當然,它還要藉助人力……”
“紫煙,怎麼不說下去了,朕在聽啊!¨
“妾婢已泄漏了太多的天機。”袁紫煙道:“再說下去,妾婢恐要遭到天譴了。”
“既是如此,朕不追問!但宇文成都乃朕手下第一勇士,他如不能勝任,朕到哪裡再請高人幫忙呢?”
“皇上,紫煙就是爲此下山的。”
“噢!朕競慮未及此,不過,讓你親冒矢石,千里奔波,朕心何忍呢?”
“皇上,妾因此而來,一爲大隋朝的江山,二爲天下黎民,三爲教訓一下妄加干預天機的狂人。”
“卿家定要如此,朕也只好照辦了,明日宣召宇文成都,由他來輔佐卿家……”
“妾無意追求權勢名位!但這件事關係着國脈民運。”袁紫煙道:“如不能授予生殺大權,那就無能爲力了!”
“朕明白,朕授你尚方寶劍,生殺於奪,如朕親臨,朝中百官,封疆大吏,如若謀反有據,卿家可先斬後奏。”
真是簡單啊!三言兩語,就決定了一件如此重大的事情。
對隋煬帝決斷的明快,袁紫煙也不能不佩服了。
“紫煙,朕愛江山,更愛美人,卿家忍心負我麼?”神情黯然,似是極力在控制着心中的悲悽。
一下子把國家大事,轉向男女間的情愛上。
袁紫煙呆住了,籲口氣,道:“皇上,你……”
“紫煙!朕要封你爲一院夫人,希望卿家……”
“我不要夫人的名號。”
“好,好,朕封你爲禁衛統領,護國大法師,加賜提調各路軍馬的大權。”
“可是,我一旦身膺重任,軍務匆忙,哪裡還有時間顧及到兒女柔情。”
“朕絕不相強,卿家在軍務空暇之時,抽出一點時間來,陪朕飲酒賞月,朕就很滿足了。”
袁紫煙沒轍了,搖搖頭,道:“皇上,你可是真會纏人哪!”
隋煬帝緩緩伸出手去,想脫下袁紫煙的衣服,手指竟然有點顫抖。
他有數千次上牀的經驗,可從沒有動手去幫女人脫衣服的經驗。
袁紫煙早投降了。
她心中明白,如不讓這個皇帝得償心願,這碼事,就會沒完沒了。
何況,隋煬帝求愛的方法,是那麼專心一志,百般順從,也讓袁紫煙有些感動。
袁紫煙得到了絕大的權勢,可也賠上了清白的身體。
袁紫煙得到君王寵幸的事,很快的傳遍了宮廷。
但江山不改舊顏色,袁紫煙拒絕了一院夫人的封賜,也沒有華屋結采納喜氣,衆多宮女緊相從的新寵氣派。
她選擇的住處,竟是幾遭強暴的“逍遙居”。
當然“逍遙居”不再沿用舊名了,改作了“青蓮小館”。
她要隋煬帝履行承諾,不再用霸道的“逍遙椅”強暴女人,乾脆佔據了這個地方。
就算她們仍願意吧!但那種鐵箍加身的禁制,除了可滿足男人暴虐的快感之外,實在缺少郎情妾意兩相投的氣氛。
袁紫煙由衆多的宮女中,選出了兩個資質優異,才慧過人的小姑娘,作爲貼身的女婢,傳授她們簡易的奇術,便於速成的武功,以供差遣,賜名蓮兒、巧兒,也改穿着緊身的短衫長褲,有別於一般宮女。
隋煬帝再三的請求下,袁紫煙也只肯留下了八個精於理事的宮女,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十二院的夫人,都來拜訪新寵,看到了“青蓮小館”的簡陋佈置,心中甚感訝異,也對袁紫煙另有一番評價。
蕭皇后也來了,這個風華絕代的女人,確有着與衆不同的氣質、才慧。接着說道:
“皇上天性放蕩,哀家也無意阻止,只是爲他的身體擔憂,現下的情景,是一日無寶兒就龍顏不歡,哀家真是憂心如焚了。”
“皇后,這方面妾婢倒可略效微勞。”袁紫煙道:“妾婢粗通醫道,可以開個藥方,由皇后出面,煎煮之後,讓皇上服用。”
蕭皇后有些驚喜的道:“很有用嗎?”
“立竿見影。”袁紫煙道:“皇上會很快感覺到藥力的神妙!不過,妾婢擔心的是,如此一來,會不會使皇上更難自禁……”
“紫煙,顧不得那麼多了,救他要緊。”蕭皇后幽幽的說道:“看他形色日衰,哀家心中急痛交作,何況,寶兒的嬌媚,如磁吸鐵,皇上放縱,已成習慣,就是不服藥物,也難自禁,那不是要他的……”
想說要他的性命,但話到口邊,又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咒言帝王龍駕早崩,可是抄家滅門的大罪。
蕭皇后也不敢宣諸於口。
“妾婢明白了。”
人紅了,真能使天地變色,蕭皇后紆尊降貴,不但親來青蓮小館祝賀,還要和袁紫煙手帕論交,這就不是十二院夫人能夠得到的殊榮了。
送走了蕭皇后,袁紫煙靜下來,思索日後的處境,首先要宇文成都和他幾個重要的副統領,對她心悅誠服,才能使他們心甘效命,這就要一些手段了,如何能在不傷害對方的尊嚴下,展現絕技,術法,得要費番思量,計劃周詳。
袁紫煙也發覺了爲國效命,並不是單純的和敵人以決生死,人事關係,也必需妥當應付,才能化阻力爲助力,水到渠成。
單是深宮內苑中,這些春花般的妃子、夫人,要應付起來,就叫人頭大如鬥。
袁寶兒也來了,帶來了一陣香風和親切的微笑。
她沒有一般夫人、貴妃的氣勢,宮女隨從,前呼後擁,只帶了一個貼身丫頭,而且,還留在門外等候,進來的只是袁寶兒一個人。
“我是來向姐姐祝賀的。”袁寶兒微笑着說:“小妹資望淺薄,入宮不過一月,不敢和衆家夫人、貴妃爭長短,搶先趕來,只好在一側等候。”
說的好委婉,也表現了動人的誠懇。
袁紫煙忖道:如此可人的美女,形將視作寇仇,真是一件可悲的事,是上天的捉弄?還是人爲的悲劇?
她口中卻應道:“先後有序,長幼齒分,我應該叫你姐姐呢,還是妹妹呢?”
“妹妹羅!”袁寶兒笑道:“小妹是誠心攀交而來,還望姐姐有以教我,疼憐妹子!”
“言重了,寶兒妹妹。”袁紫煙淡淡笑道:“我無意和你爭寵宮廷,道基有深淺,術法各不同,就算我想和你爭個一日長短,我也沒有爭寵的本領啊!”
“看起來紫煙姐姐對小妹有所誤會。”袁寶兒淒涼一笑,道:
“天風吹落護花露,尤未盛開已成秋,道人不是悲秋客,間關萬里相思愁!紫煙姐姐,守得雲開月明,希望能留個見面情緣。”
這話說的很坦白了,也道盡了心中的憂苦。
袁紫煙心中悸動了,這個紅粉小佳人啊!一腔情懷,滿腹愁腸,和她的嬌嬈美貌,完全不相雷同,爲什麼呀?
袁紫煙道:“寶兒,你好像有痛苦。”
袁寶兒打斷了袁紫煙的話接道:“我要和紫煙姐傾心相談……”
“皇上駕到!”
隋煬帝的車輦已到了青蓮小館的門外。
“紫煙姐!有暇時請到‘瓊花院’中小坐片刻,小妹……”
“好啊!你也跑到這裡來啦!真是揀日不如撞日啊!快快擺上酒宴,朕要和兩位愛妃,喝個痛快。”
“皇上,這裡太小了。”
“對!這裡太小了,到寶妃的‘瓊花院’去,哈哈!天上人間兩美女,盡爲朕收入後宮,天下快樂事,莫過於此…”
“皇上,紫煙姐有很多重要事待理。”袁寶兒道:“你要憐惜她,別要把她給累壞了。”
“說的也是!朕能兼得魚與熊掌,卻不能讓日月同時爭輝天上。”
“說到哪兒去了。”袁寶兒笑道:“紫煙姐仙容之姿,還不是被你霸佔了,皇上,還不知足啊?”
袁紫煙掩口微笑,猶帶一分羞澀。
隋煬帝看看袁紫煙,又看看袁寶兒,突然縱聲大笑,道:“上天厚我,上天厚我呀!朕應該滿足了,滿足了……朕在想啊……”
真的想入神了,呆呆站着,不再言語。
“皇上,想什麼呀?”袁紫煙道:“想的那麼入神。”
“想入非非了。”袁寶兒低聲道:“一定是折騰人的花樣,讓人又羞又怕。”
“朕在想!朕在想……”
說不出口了,但臉上卻泛起興奮的笑意。
袁紫煙搖搖頭,笑道:“說吧!有什麼不敢說的,你是皇上啊!”
“他有點怕你,紫煙姐,你是小嫡人間的仙子。”袁寶兒道:“皇上想的很邪氣,不敢當你面說出來了!”
“朕深愛兩位卿家,愛得太深了,倒也是有點畏懼。”
當面承認了。
“朕是否要說出來呢?”
自言自語,卻又像徵詢兩人的意見。
“說吧!我們洗耳以待,準備恭聆雅教呢?”袁紫煙好奇的說。
但袁寶兒卻好像早知道了,嬌媚一笑,道;“只怕是雅不起來呀!要是風雅事,就早說出來了。
“雖不太雅,可也不是很邪,朕在想,如能和兩位卿家共宿於一張龍牀之上,那種左擁右抱之樂,纔是人間的至樂。”
“邪的厲害呀!”袁紫煙道:“你還真能說得出口?”
“朕本來不說的!擁在心裡想想算了,是你們逼我說的!怎能怪朕呢?”
“耐心點等着吧!”袁寶兒笑道;“紫煙姐姐,忙完了國家大事!皇上再求她不遲。”
“你就要走了。”隋煬帝有些吃驚的說:“怎會如此一個快法,宇文成都檢點兵馬,總也要十天半個月吧!”
“太慢了,妾婢明日會見宇文將軍,三日內一定動身。”袁紫煙道:“皇上,等妾忍氣吞聲北征歸來,卸下征衣沐香湯,薄施脂粉侍君王,紅袖添香夜讀書,畫眉之樂天地長。皇上,小別勝新婚啊!”
“紫煙!護國北上,總得要三五個月了。”隋煬帝望着袁紫煙,無限愛戀地說:“以你千嬌百媚之身,縱馬馳騁於萬里風沙之中,朕心怎忍呢?”
“皇上多情,感於心,國事爲重,皇上就忍耐幾個月吧!”
“朕可以忍受數月相思之苦,可是,紫煙,朕現在要求的,只是一夕之歡,卿家何不成全了朕呢?”
繞了個大圈子,又回到了左擁右抱的牀事上去。
袁紫煙呆住了,要她裸體相裎,和袁寶兒共事君王於一張大牀之上,實在是一件令她爲難的事。
“紫煙姐,聰明莫過帝王。”袁寶兒嘆息一聲,道:“我們鬥不過他的。”
對同牀共侍一君王,這碼子事,袁寶兒似乎是並不反對,爲什麼呢?她是別有用心乎?還是要一窺袁紫煙的裸體之美,是否和她的形貌一樣動人。
“兩位卿家憐朕一片癡念,想是不會拒朕於千里之外了。”
說的委婉動人,癡的可笑又可憐,可是,非常有效啊!
袁紫煙苦笑一下,道:“纏人呀!早晚要被你折騰的魂兮歸來?”
“紫煙姐姐答應了。”袁寶兒道:“還不快些謝過紫煙姐的大度包容,皇上,打鐵不趁熱,冷了就打不動了。”
隋煬帝還真的聽話,行近袁紫煙,深深一揖,道:“謝過卿家的厚愛。”
袁紫煙嗤地一聲,笑了。
這個皇帝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不笑又能怎麼樣呢?總不能大放悲聲的哭一場吧!
事實上,兩個小美人各呈心機,一彈一唱,真不知道是隋煬帝折騰她們呢?還是她們在捉弄皇帝。
那一夜,龍牀上雙鳳伴凰,隋煬帝享受了人間的至樂。
一夜曇花匆匆逝,只留餘韻共品評,明月普照三千客,也有美女也有僧。
明月一樣照溝渠,也照寒江一釣翁,多少嬈嬌風流事,盡付明月一照中。
這是宇文成都統領的總部,宮牆外一大片青磚瓦舍。
寬敞的廳堂上,站立着十二個披甲武士,宇文成都親率了四個副統領坐在下首一排太師椅上。
四個副統領都是宇文成都的親信,也是十大副統領中武功最強的四個人。
上首呢?上首坐着袁紫煙;身後分站着蓮兒、巧兒。
廳堂中,鴉雀無聲。
氣氛肅穆,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袁紫煙的臉上,看來都對她十分敬重。
但袁紫煙心中明白,這些人都在飽餐秀色。
這些赳赳武夫,江湖豪客,是無法用美麗統馭的,必需要真才實學,才能夠使他們心悅誠服。
“宇文將軍。”
“屬下在。”宇文成都站起子身子。
帝王的詔旨,使宇文總統領,官降一級,也成了副總統領。
說他心中不服氣吧!一點也看不出來,肅然而起,一片恭敬神色。
袁紫煙微微一笑,道:“將軍仍是宮衛總統領,紫煙以護國法師身份,隨行監軍……”
“可是!”宇文成都道:“皇上已頒下詔旨,君令如山……”
“皇上那裡由我去說。”袁紫煙道:“將軍但請安心。”
“是!成都遵命。”
“將軍請坐。”袁紫煙的目光掃掠過十二個披甲武士,道:“紫煙突然以宮中女官身份,統率諸位英雄壯士,諸位有什麼疑慮之處,我會給諸位一個滿意的回答。”
“國師,皇上詔旨,誰敢違抗,成都既歸入麾下,他們怎會不服。”
“將軍,我要的是他們心甘情願,此後,鋒鏑相從,生死與共。”袁紫煙道:“如不能推心置腹,真誠相對,那就很難奮勇向前,戰無不勝了。
宇文成都嘆口氣,道:“既然如此,你們心有疑慮的,就向國師請教吧!”目光緩緩由四大副統領的臉上掃過。
這是宮衛鐵騎中,四個最難纏的人物,他們對袁紫煙取代字文成都的事,早巳心懷不滿,雖然袁紫煙已取消了聖旨頒示,讓宇文成都官復原職,但是仍然在她護國法師的統率之下。
男子漢、大丈夫要在一個紅粉佳人手下聽命,心中自不服氣,宇文成都既然不阻止了,那就藉機會考考她這護國大法師,是不是名符其實,真有護國之能。
“末將山後劉飛鵬,請教國師,準備以何種手段,統率我等,爭霸江湖,逐鹿中原?”
語氣中雖然有點忿慨,可也留有餘地,並未提出直接的挑戰。
袁紫煙微微一笑,道:“劉將軍希望我以什麼手段統領諸位呢?”
步步逼近,是誠心挑起對方的怒火了。
果然,劉飛鵬按耐不住了,冷冷說道:“如果末將直言,國師要拿出一些本領出來,才能使我等心服。”
“說的有理。”袁紫煙道:“但藝分百家,各有短長,劉將軍何不提出一個明確的辦法,讓紫煙領教一下呢?最好是劉將軍最精湛的技藝,一次便能分出勝負!”
這是挑戰啦!
劉飛鵬高大的身軀微微顫抖,顯然心中已經冒出激烈的怒火,哈哈一笑,道:“國師,末將精通十二把連環飛刀,只不過飛刃無眼,傷了國師,如何向宇文統領交代?”
他不提皇上,只提宇文成都,顯見宇文成都在他心中地位,是何等崇高了。
“飛鵬,是切磋一下技藝呀!”宇文成都急道:“你怎麼能施展連環飛刀。”
“不妨事,宇文將軍。”袁紫煙道:“我很想見識一下,什麼叫連環飛刀?”
“國師一再相逼,末將只好放肆了。”劉飛鵬接了口。
“言重了,劉將軍。”袁紫煙笑道:“請將軍出手吧!”
劉飛鵬緩緩解下腰間一條寬大的皮帶,拉開布套,十二把精光耀目的飛刀,赫然出現。
這是他成名的利器,向不離身,只不過用一個黑布套套了起來,束在腰間,就很難看得出來了。
“請國師移駕廳中,末將也好獻醜。”
心中的怒火已熄,語聲也見冷靜,果然是用刀的高手,刀已在乎,立刻復常。
“紫煙就坐在廳裡,接下將軍的飛刀,蓮兒、巧兒,你們退出一丈。”
二女對望了一眼,退出丈外。
太託大了,宇文成都擔起心來,他知道袁紫煙是皇上的新寵,傷了她,這個罪名,誰也擔待不起。
可是,怎麼辦呢?船至江心,弓拉滿月,已經無法阻止了,
他只有暗作戒備,待袁紫煙身陷危境時,就暗中助她一臂之力。
劉飛鵬取出了兩把飛刀,分握兩手。
這表示他雙手都能施放飛刀。
“國師小心了。”
話出口,兩柄飛刀分向左右投出。
差的太遠了!
袁紫煙坐在他的正對面,兩把飛刀,分向左右兩邊飛,難道飛刀還會轉彎不成?
奇怪,飛刀真的轉彎了,雙刀一個大回旋。飛向了袁紫煙,而且速度也快了,一閃而至。
這是迴風刀,表現出了發刀人的手法,巧勁,都已入爐火純青之境。
袁紫煙還在微笑,笑的宇文成都心頭髮毛,暗暗叫道:“姑娘啊!這是要命玩藝呀!你還笑的出來。”
刀近兩面太陽穴兩尺左右,劉飛鵬也嚇呆了,怎麼不早躲呀!刀如閃電,現在,躲也來不及了。
袁紫煙突然擡起了雙手,兩隻纖巧的美麗的手,尖尖的手指,雪白的玉腕。
天啊!如此美麗的姑娘,就要濺血在飛刀之下,劉飛鵬後悔極了。
飛刀忽然不見了,原來已捏在袁紫煙雙手食、中兩指間。
袁紫煙仍然在笑,清脆的聲音,由櫻桃小口中婉轉而出,道:“劉將軍,飛刀打造的很好,百鍊精鋼,鋒利無匹,丟了可惜呀!好好的收起來吧!”
玉腕輕揮,兩柄刀冉冉飛出。
神啦!不偏不斜,就那麼巧妙的投入了放在木桌上的皮套中。
皮套上只有十二個插刀的刀眼,十把刀還在套中,只有兩個空位,兩把刀就是歸還在兩個空位中。
宇文成都暗暗吁了一口氣,忖道:“這是武功啊,還是法術,接刀的手法不難,宇文成都自信也能辦到,但投入一丈開外的皮套刀眼中,就全無把握了。”
劉飛鵬嚇呆了,看看十二把皮套中的飛刀,完全一樣,似乎是根本沒有動過。
“大開眼界了。”劉飛鵬道:“末將應該認輸,只是技藝尚未完全發揮,國師可否容未將再放肆一下?”
語氣平和,是真的服氣,但又不想留下一點遺憾,未出全力就服輸。
“劉將軍不用客氣。”袁紫煙道:“我明白將軍手下留情,絕技尚未施展,何不全力發刀,展現出十二連環的威勢,讓我也開開眼界呢?”
“國師。”宇文成都臉色又變了,沉聲道:“刀如連環冷風起,光似閃電過長空,我們已見識過國師的還刀奇技不用再試了。”
他無緣獲得這個仙女之姿的少女青睞,因爲,不能跟皇帝爭啊!但心中的傾慕之情,卻已熊熊燃起,實在怕袁紫煙受到傷害。
“宇文將軍,不用擔心啊!”袁紫煙笑道:“我要劉將軍盡展所長,日後,才能夠甘心受命,對麼?”
“是是是!國師能避開劉某的十二連環飛刀,末將也技窮於此了,日後旦有所命,必將誓死以赴,血濺五步,在所不惜。”
“好!將軍就全力發刀吧!”袁紫煙又笑了,笑的如花盛放。
劉飛鵬神色冷肅,捧起刀套,向後退了七步,躬身一禮,道:“國師,末將讀書不多,可也知道進、退二字,國師還刀入鞘的手法,末將是萬萬的不能,只此一樁,劉某已該拜服,何兄,國師又是統帥我等的首領,以下犯上,罪加一等……”
“劉將軍,撇開主從關係。”袁紫煙接道:“我們是以武會友,就算是我向你挑戰吧!”
“勝負已分出來了,國師的技藝,末將由衷佩服,但末將自出道以來,還沒有試過盡出十二刀連環取敵的手法,宇文統領破了我八刀並飛的攻擊,已使末將心中敬佩萬分了,今天,我要用九把飛刀……”
“最好是十二把連環飛刀全部出手!”袁紫煙道:“將軍可是早已有個心願,想讓十二連環飛刀一起出手,使絕技展出於世。”
劉飛鵬點點頭,道:“是的!但末將遇上的強敵,除了宇文統領,從無人能躲過我五把飛刀?”
“今天何不試一試,十二刀連環出手的威力呢?”袁紫煙道:“我也許無能破解,但逃開的本領,一定有的,將軍不用顧忌。”
劉飛鵬道:“也罷,如若傷了國師,末將以自殘加倍奉還,以贖犯上之罪。”
這個人還真是死心眼,但亦可見宇文成都馭下之嚴。
袁紫煙嫣然一笑,道:“這麼說,我就更不能受傷了。”
笑的好美,看得宇文成都人都醉了,劉飛鵬也爲之怦然心動,手一軟,刀套也幾乎跌落了,急急閉上眼睛,長長吁一口氣。
袁紫煙警覺了,這愛笑的毛病,以後不能再犯!
統帥鐵騎,決戰沙場,是生死對決,是需要莊嚴、冷肅的紀律統治,身爲主帥,豈可失之輕浮。
“國師,失敬了。”劉飛鵬雙手齊揚,兩柄飛刀閃電出手,迎面射來。
袁紫煙沒有用手去接,坐着的身子向後一仰,兩柄飛刀掠面而過。
後面一丈距離就是牆壁,飛刀應該撞在牆壁上。
但劉飛鵬的三、四把飛刀,已由左右兩側兜過來,飛行奇速,那麼準的撞在了第一、二兩柄飛刀上。
四刀互擊,刀勢忽變,轉個頭,射向了袁紫煙的背後。
這種怪異的手法,精湛的技巧,連袁紫煙也有些佩服了。
何況,連續而來的四把飛刀又以一線相連,面迎而至,每把飛刀相距一尺左右,四把九寸長的飛刀,連成一道八尺長的一串刀光。
神乎其技呀!
現在,袁紫煙面臨着前、後飛刀的夾擊,前面是四刀連成一線,後面是四刀併成一排。
在一座大廳堂中,上有頂蓋,前有木案,上躍、前伏,都有限制。
只有向地下蹲一途!
宇文成都眼都瞪圓了,他擔心袁紫煙受到傷害,也不願袁紫煙蹲下去,躲入木案之下,那會在她領導的威信上留下瑕疵。
不論什麼英雄豪傑人物,只要動了感情,利害和理智,全都拋到一邊了,袁紫煙霸佔了宇文成都的領導權位,宇文成都沒有妒忌,而且是很希望接受她的領導,也期望她受到擁戴,只不過爲了能多親芳澤。
吃不到,多看幾眼也好啊!
袁紫煙沒蹲下去,也沒有站起來,穩穩的坐在鋪着大紅墊子的太師椅上,但卻出了手,拔下了頭上的金釵。
金釵不過三寸長,握在纖巧的玉手中,卻發揮了驚世駭俗的威力,繞着身前身後一陣轉,八把飛刀全被金釵擋開了。
不知道是袁紫煙手下留情,還是飛刀蓄有的內力奇妙,飛刀投有被擊落,仍然繞着人身轉。
劉飛鵬吐氣出聲,最後四把飛刀也出了手。
果然是刀帶冷風起,光芒過長空,八把餘勢已衰的飛刀,在新發四刀連環撞擊之下,突然又增強了飛旋的力道。
十二把連環飛刀,環串成了一片刀網,繞着袁紫煙飛刺不停,大有不殺人,不肯罷休的氣勢,刀似有靈,完全變活了。
金釵幻化出一圈金光,把袁紫煙的上半身裹在金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