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紫煙淡淡的道:“一個是你宇文將軍,一個是我袁姑娘!”
宇文成都道:“成都受皇上提攜,知遇之恩,終身難忘。不管皇上作爲如何?成都效命一生,絕不更改。”
袁紫煙笑道:“將軍對我的話,似是有些誤會,我想了一天一夜,把天下的事作了一次推斷,也決定把情形告訴你。”
“成都洗耳恭聽!”
“你和我,在支撐一個樑柱已朽的將傾大廈。”袁紫煙道:“我想不出能夠支撐多少時間……”
宇文成都接道:“盡力而爲了,以死相酬知遇恩!”
袁紫煙:“如能消滅了升起的王氣,大局也許還有可爲。
只是……這有點逆天而行,後果難料啊!”
宇文成都苦笑一下,道:“國師術法精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推算過去未來;智者畏因,愚者畏果。我如此一心報效皇上,生死在所不計,是不是逆天而行也就不會計較了。”
袁紫煙笑一笑,道:“將軍的忠君之誠也讓我有些感動了,好吧!因果、天意暫擺一旁,現在要談一談我們的處境了!”
宇文成都道:“但得國師一聲令下,由成都開始,個個會奮勇向前,我不敢擔保能戰無不勝,只能說全力以赴,至死方休。”
袁紫煙嘆息一聲,道:“將軍,你的豪勇之氣似也激起我的殺機了!想想一條活蹦鮮跳的人命,死於我術法利刃之下,心中總是不忍啊!”
宇文成都笑了,心中的惶惑盡除。他急急道:“國師只要制
眼強敵,這殺戮的事就不用勞動國師,由我們擔當起來就是。”
袁紫煙神色肅然的道:“除了李淳風之外,至少還有兩位精通術法的高人,可能和我們正面衝突。我無法預知勝負?也可能對你們保護不周……”
宇文成都忙接口道:“國師不用多慮,他們都是死士,成都訓練他們,教的都是赴死取敵的信念,義無反顧。”
袁紫煙點點頭道:“就這樣決定了,好好的去休息一夜,明日會唔李淳風時,我曾逼他在和戰之間作一抉擇,他如不肯就範,我們就直搗黃龍,放手一戰!”
李淳風如約而來。
長袍大袖,滿面春風。
身後跟着兩個護駕高手。
左首一人面如藍靛,發似硃砂,虎熊腰,有着一種威猛逼人的氣勢,腰中掛着兩柄短斧,系以精鋼鏈子,繞在臀上。
顯然在那一對短斧上必有特殊的造詣,一眼之下,即可看出是一員善戰的虎將。只是他緊繃着一張臉,圓睜着一對眼,一副六親不認的氣勢,好像隨時都可能出手揍人的樣子。
右首一人看上去就文明多了,白麪無發,年不過二十四五,腰懸長劍,但精華內蘊,兩面太陽穴高高突起,分明是一位精習劍術的內家高手。
袁紫煙早已坐在桌方首位,等候客人。
對方既然來了三人,蕭雨、田當也就恢復了本來面目。
蕭雨佩長劍。
田當掛雙刀。
宇文成都的紅色腰帶中也暗藏了鑌鐵軟刀。
袁紫煙未帶兵刃。
巧兒捧着上方寶劍。
蓮兒卻捧着一個竹製的籃子。
籃子里居然插了很多花,有菊、有梅,也有冬天不開的蘭荷、桃、杏和牡丹。雖然說不上融百花於一籃之中,但花色繁多,四季的花色全有了。
這是臘冬季節呀!
除了應時的冬梅之外,秋菊已殘,其他的花色還是掙扎在風雪下的枯枝,連嫩芽也未發出,哪裡會有綻放出花朵呢?
只此一樁,已表現出了奪天地造化的術法。
不知是誠心表現敬重,還是故意爭取袁紫煙的好感?宇文成都沒有坐,帶着田當、蕭雨並肩兒站在袁紫煙的身後。
李淳風也未帶兵刃,但手中卻執着一柄拂塵,塵絲很長,足足有兩尺以上,不似馬尾,也不是鋼絲、鐵線,不知是何物作成?
袁紫煙欠身迎客。
她緩緩的道:“先生請坐!”
袁紫煙目光盯在拂塵的垂絲上。
這就使得李淳風有點尷尬了。
他本想替袁紫煙引見一下,也只好忍下去。
李淳風的目光很快被那個花籃子吸引住了。
他發覺了籃中不但盛放了四季花色,而且還在不停的成長茁壯。一株桃樹居籃之中,不但開花,還在快速地長高。
可真是邪氣得厲害呀!
一個小小的竹籃中竟然蘊藏了化育萬物的生機。
“李先生!”袁紫煙的聲音是嬌脆動聽的,但語氣卻不是很友善,道:“我要見見那位撥動天機的人。俠以武犯禁,道以術罪天,是不可原宥的惡行,他們應該受到朝廷王法懲處,先生以爲然否?”
一開口就充滿了火藥氣息,斬斷了商量的餘地,咄咄逼人。
李淳風微微一笑,道:“擾亂了天時節令,聚四季花卉於一
籃,是不是也干犯了天機呢?”
袁紫煙微微一怔,道:
“迎接高賓,稍表敬意。先生未免太小題大作了?”
聽兩人這一番談話,才引起了別人的注意,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蓮兒捧着的竹籃子看去。
發覺了,籃中不但有四季花卉,而且那株桃樹已然高過竹籃兩尺以上。
蓮兒緩緩把手中捧的竹籃子放在面前的木案上。
奇事發生了……
高長的桃樹,竟然在人的目視下結果成實。
不過一盞熱茶工夫,結出了兩隻桃子來。
桃子在不停的長大,使枝幹都垂了下來。
“怪事啊怪事!這是什麼妖法?惑人耳目,吃俺老程一斧。”
站在李淳風左首的赤發大漢,說動就動,右手一揚,寒芒閃動,一柄短斧疾向桃樹劈了去。
一片刀光飛了過來,架住利斧。
同時響起了冷冷聲音道:“太莽撞了,開花結果成於一刻之間,是何等奇幻仙術?豈容得你這個莽夫破壞?”
說話的是田當,右手的寬面刀仍架在利斧之下。
李淳風緩緩地道:“程知節,不可動粗!破壞了仙果美味!”
程知節似是有些不很服氣,但又不敢抗拒李淳風的令諭,恨恨地“哼”了一聲,收回短斧。
李淳風淡淡地道:“袁姑娘仙桃迎客,不知可否讓淳風品嚐一枚?”
袁紫煙微笑道:“先生如不怕果中有毒,儘管食用。不過……先生承諾之言,希望能言而有信!”
李淳風摘了一枚桃子,咬了一口,竟覺桃汁甜美,頓然一呆!這不是一般的幻變障眼術,而是五行搬運大法。
李淳風不禁嘆息一聲,道:“老朽只想和姑娘作次深談,至於答允帶你去見敝友,絕不會失信於你。但傳訊之人尚未回報,不知姑娘可否寬限幾日?”
袁紫煙道:“這就有些矯情了,你既已派人通知了,想他已然有備,多候幾日,顯是別有用心……”
李淳風忙接口道:“老朽希望姑娘多給兩天時間,倒不是爲敝友擔心,更無安排埋伏的用意,而是希望姑娘能見到一個人。”
“什麼人?”袁紫煙道:“可否先行示知,讓我有個裁量的餘地!”
李淳風低聲道:“見面就會知道,老朽不便先行說出他的姓名身份。那個人很重要,袁姑娘當可相信老朽不是賣弄口舌的人。”
袁紫煙問道:“還要等候多久?”
“快則兩日,遲在三天。”李淳風道:“屆時,老朽備馬迎接,直奔他設壇行法之處。”
袁紫煙微笑道:“紫煙信得過先生!”
李淳風道:“原想杯酒言歡,和姑娘作番深談。想不到竟然弄出了這麼一個不堪的局面,意在願外,真有天意難測啊!”
袁紫煙心中暗忖道:我有意造成僵局,倒是如願得償,省去了不少口舌。看樣子他們已調動人手,準備一場決戰,雲中山上的殺氣,昨夜已消失不見,想是已把人手集中於法壇左近。這樣也好,希望一戰掃滅王氣,也算完成下山之願了。
袁紫煙心中念轉,口中卻道:“就給先生三天時間,希望一言爲定!”
頓了頓,語氣轉趨嚴厲,接道:“三日之後,不見先生迴音,就別怪紫煙無禮了,唐公的留守侯府,恐將有一場浩劫了!”
這是不留餘地的恐嚇。
李淳風臉色變了,語聲也轉冷漠道:“袁姑娘言重了,老朽和敝友一定會如姑娘之願。”
程知節忍了又忍,還是忍耐不住了!
他戟指着田當,喝道:“來來來,你我是笨鳥先飛,打旗的先上,今日先來個開場小戰!”
田當冷笑一聲,道:“向我挑戰?”
程知節哼道:“不錯!敢不敢和俺老程先戰三百個回合?”田當回頭看去……
袁紫煙和宇文成都沒有阻止的意思。
李淳風也沒喝止程知節,好像雙方的首腦人物都同允先打一場,以測試一下對方的實力。
程知節已迫不及待的亮出雙斧,衝入場中。
這座二樓的桌椅都已被搬至牆角,只有中間兩張對排的長案,作爲雙方談判之用,空地很大。
田當抽出雙刀,緩步行出。
他心中卻在盤算着,這一戰就是打掉了性命,也不能敗在赤須大漢的手下,一上陣就存下了決死之心。
程知節大喝一聲,雙斧飛卷。田當還在七八尺外,他已飛殺過去。
田當雙刀並舉,接下雙斧。
金鐵大震聲中,閃飛起一串火星。
這是硬碰的一擊,田當竟有着雙臂一麻的感覺。
田當暗忖道:
“這廝臂力驚人,不宜硬拚!”
正待揮刀進擊,程知節已瘋狂的猛攻過來,雙斧如雪花蓋頂-般,直壓而下。
這即逼得田當不得不揮刀硬接。
他可以閃避開去的,但他不願示弱。
程知節一口氣狂攻了二十七斧,打得田當握刀雙臂痠麻不堪。
宇文成都看出了田當的處境不妥,但卻沒有出手援救,他知道田當的技藝在對方狂厲的攻勢下,尚未發揮。
果然,程知節一輪狂攻之後,氣勢稍歇。
田當卻一咬牙,展開反擊,人隨刀轉,形如飛輪,直向程知節滾了過去。
程知節雙斧揮動,接下攻勢。
田當也及時修正了對敵的打法,不再和對方硬拚臂力,但打法之兇狠,卻又是出人意料之外。
他不顧自身的安危,只求傷敵。
程知節一斧劈下,可能要斬下田當一條左胳膊,但田當右手攻出的一刀能切入對方的肋內,他就不要那條胳膊了。
程知節不想同受重傷,就只有閃避刀勢。
一閃之下,斧刃也無劈中對方。
但這就給了田當搶攻的先機。
這種不要命的打法,看得袁紫煙直皺眉頭。
李淳風輕拂長髯,微微搖頭,心中也似有不以爲然的感覺。
這不是比鬥技藝,是以血換血,以命搏命,太過兇狠霸道,看上去就全無技藝展現的美感了。
程知節也被田當的打法逼火了,竟也不再閃避,斧光刀刃就很不幸地全招呼在對方的身上了。
雙方同時發出了一聲閃哼,鮮血濺飛而起。
田當的後背上,被利斧劃裂了一條長過一尺的血口,只見到鮮血噴出,卻瞧不出傷口的深度。
程知節也被一刀劃開了前胸,血像流水般滾出。
兩條人影,同時閃動。
李淳風身後那位年輕人和蕭雨,同時飛身而出。
兩柄劍同時出鞘,指向了對方。
李淳風突然吁了一口氣,道:“他們傷得都不輕啊!”
袁紫煙道:“是!血染征衣映花紅,再不救治,他們都可能變成殘廢了!”
“到此爲止吧!姑娘!”李淳風道:“你的屬下視死如歸,老朽領教了!”
“說的也是!”袁紫煙道:“先生馭人有術,他們豪勇無比,三日後還要會面,又何苦急在一時,成都!我們回去!”
宇文成都抱起了田當,發覺田當是傷得很重,若是不及時救治,恐怕很難保住這一條命了。
程知節強逞硬朗,一手掩住傷口,大步下樓而去。但一出長安居,人就撐不住了,一跤跌在大街上。
“國師,救救田當!”宇文成都道:“他不甘示弱,舍長取短,打得太吃虧了。”
袁紫煙道:“他很勇敢,是一員虎將?所以,他不會死,而且會很快復原。”
宇文成都忽然想起了蓮兒,那應該是臥牀一月養息的傷勢,兩天就全好了。
田當躺在字文成都的牀上,出氣多進氣少。所謂奄奄一息,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
袁紫煙取出一顆丹丸,投入田當的口中。
巧兒用溫水,衝入腹內。
“諸位,暫時退出。”袁紫煙道:“這不是一般藥物能治的傷!”
言下之意,她另有療傷奇術,只是不便讓人看到。
宇文成都立刻退了出去。
袁紫煙掩上了房門,也閉上了窗戶。
,宇文成都心中暗道:不知袁紫煙要用什麼方法幫田當療治傷勢,這些完全脫出常情醫道的仙法、奇術,真的能起死回生嗎?
就在他忖思之間,木門打開了。
袁紫煙緩步行了出來,道:“要店家買幾隻雞,我已留下藥方,合藥物燉成濃湯,讓田當儘快恢復,再通知劉飛鵬和凌雲兩位副總統領,要他們整裝待命,三日後開始行動。”
宇文成都躬身應命。他心中卻暗忖道:
現在救田當性命最爲重要,她卻說得如此輕鬆,倒要看個明白他如何整治田當的傷勢……
宇文成都心中思忖着,即匆匆行入室中。
田當傷在後背,伏臥牀上。
他身上覆着一條棉被,鼾聲微聞,似乎睡得正熟。
這就夠宇文成都大吃一驚了!田當傷得十分嚴重,怎麼會在這片刻之間能夠沉沉睡去呢?
揭開棉被一看,發覺田當上半身衣服盡去,難怪袁紫煙不許有人留在現場。要一個赤裸上身的臣子面對王妃,就是一樁大逆不道的罪行了。
但更讓宇文成都驚異的是那一道既深又長的傷口,此時已成了一條紅色的疤痕。
這就不是憑藉高明的醫術所能作到了,傷口似是被一種強大神奇的力量粘合在一起,就這樣的癒合了……
似是經歷了一場夢,宇文成都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一下。
轉頭看去,木案上放着藥方。
再無疑慮了,宇文成都立刻遣人抓藥。
隨也派人通知凌雲、劉飛鵬整裝待命。
喝了兩次藥物燉成的雞湯,田當一躍下牀。伸展一下雙臂,竟似完全復原了,前後只不過兩日時間。
“明天,就是應約赴會之期。”宇文成都正色道:“你要留在這裡休養呢?還是先回長安……”
“用不着再休養了!”田當忙道:“屬下已覺得功力盡復,明
日赴約,當可應付了。”
“不要勉強!”宇文成都道:“刀劍鋒利、命懸瞬息,體能未復,可是白白送死的事?”
“真的全好了!”田當道:“屬下早已運氣試過,真氣暢通,內腑無傷。適才下牀伸展雙臂,肌肉亦無傷疼的感覺,國師療傷方法神奇。”
一抱拳,轉身而去。
宇文成都望着田當的背影,心中泛升起許多感慨。
兩日內,他重傷的身軀恢復如常。
因此,田當的內心之中對袁紫煙生出了無比的崇敬,”大有國師在側,天下無處不可去的感覺。
蕭雨笑了笑,不說話了。
他還能說什麼呢?
田當已把袁紫煙視若天人,再說下去,就難免引起爭執了。
因爲,蕭雨還無法對袁紫煙生出絕對的敬服和信任。
宇文成都卻悄然跑上二樓。
到處查看,二樓景觀復舊,食客滿坐。
店小二悄然行了過來,低聲道:
“滿座了,我帶你到櫃上找個位置。”
敢和留守侯府作對的人,自然是大有來頭。
宇文成都喃喃地道:“恐怕已經丟了……”
店小二忙問道:“什麼東西?”
成都道:“那籃花!”“在在在!”店小二道:
“我去取來!”宇文成都拉住了店小二,道:“不用!帶我去看看就成了。”
店小二帶着宇文成都,行入了大掌櫃的公事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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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在案上,鮮豔依舊。
宇文成都仔細的查看了一陣,證實丁花是真花,也有着芬芳的花香。
宇文成都心中忖道:不是障眼法呀!
店小二低聲道:“客官,要不要把花籃送到你的住房中去?”
宇文成都搖搖頭,道:“不用了,看看就好,看看就好!”
心中對袁紫煙的敬服,又加重了幾分,這個風姿絕世的美人竟然真有着術奪造化之能,是位存在人間的仙女呢!
第三天中午過後——
李淳風果然親來迎接。
店門外有車、有馬。
車有三輛,馬備十匹。
敢情早已把袁紫煙等一行的人數都算好了。
蕭雨、田當本來各帶三人入太原,但遣走了兩人去連絡凌雲和劉飛鵬,如今只剩下十人了。
袁紫煙選擇了一輛篷車,低聲道:“先生,可願和紫煙共乘一車,也好恭聆雅教!”
李淳風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老朽也正想向姑娘討翻教益。”
袁紫煙揮揮手,巧兒和蓮兒登上了第二輛篷車。
隆冬寒風利如刀,乘車總比乘馬好。
宇文成都和蕭雨、田當辭謝了侯府的車馬,他們自有坐騎。
用當和程知節對望一眼,彼此都感驚異!兩個人都已經完好如初,他們都受了很重的刀斧之傷,是那種不休養個十天半個月無法下牀的重傷。
現在,卻是全都復原了。一葉知秋,雙方面果然都有着超越人間醫學的療傷神效。
仍是程知節和那個年輕人隨護而來。
程知節瞪着田當一眼,大有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之概。
那年輕人卻望着蕭雨,點頭微笑,道:“我叫柴紹!”
“在下蕭雨!”
“蕭兄號稱飄花劍,是江湖中知名的劍客。”柴紹道:“現在是宮衙副統領,棄俠就官,前途無可限量。”
“柴兄龍潛深淵,虎隱山崗,正在待機而出。”蕭雨道:“看來……唐公的幕府中能人不少。”
柴紹微微一笑,道:“亂世英雄當自惜!”
蕭雨嘆息一聲,道:“萬邦袍笏奉天朝。”
話不投機了!
但雙方都還能表現出互忍的風度,相視一笑,不再交談。
篷車中也在交談,溫言笑語中迸逞譏諷。
“先生等的人,已經到了嗎?”袁紫煙道:“可否透露一二,讓紫煙早有個心理準備!”
李淳風道:“見面在即,何不小忍半日?以姑娘之能,自會評鑑定論,老朽此時多言,難免有讒言遊說之嫌。不過,姑娘請放心,他絕不是老朽請來對付姑娘的高人!”
袁紫煙微微一笑,道:“是又何妨?妾晚此番北上,就是要會見高人,晚見就不如早見。”
李淳風道:“姑娘小小年紀,道基、術法都很深厚。不知令師是那位仙長?”
袁紫煙道:“家師已飄然遠隱,現在何處?妾婢也不知曉,老丈是否相信呢?”
李淳風點點頭,道:“當然相信。”
他心中暗忖道:你師父如在?也許就不會准許你這麼逆天而行了。
袁紫煙淡淡一笑,道:“老丈,妾晚想坐息一下,今日會見貴友,如是話不投機,也許會鬧出一場風波!”
車馬急馳,加快了行速。
袁紫煙閉目而坐,真的運功調息起來。
宇文成都沿途留下了約定的暗記,指示着隨後追蹤而來的大批人馬。
馬車停下,已是晚霞絢爛的夕陽下山時刻。
袁紫煙啓簾下車,發覺是一處很美的所在,左臨汾河岸,右旁小石山,小山中松樹成林,一片翠色。
在黃土高原上很難見到的獨特景物。
更是一片充滿着靈秀的地方。
山不過數丈高低,但卻起伏有致。
大不過三五百畝,但卻有峰壑齊全,潺潺流水繞山轉,茅舍起伏山色間。
這地方的小巧幽美,就像是經過匠心設計的一座花園,再加上汾河相襯眼底間,又得了一種壯偉相托的奇趣。
袁紫煙怡然一笑,道:“夕陽無限好,古人不欺我!”她常居終南山上,這等景色倒是初次見到。
李淳風道:“姑娘,夕陽雖然好,只是近黃昏。此山雖小,卻聚集了山右靈氣,只是茅舍竹籬,少一種長安宮庭的氣派。老朽爲姑娘帶路,也許他們早已備好酒筵,正恭候芳駕。”
袁紫煙嘆息着道:“深山育俊鳥,茅舍出佳麗。非山右靈氣所聚,如何能孕長出袁寶兒那種人間絕色?”
李淳風黯然一笑,道:
“你們已經認識了!好苦命的寶兒啊!”
袁紫煙臉上泛起一股怒色,道:
“寶妹妹一腔愁感,滿腹悲傷,以盈盈十五之年,承受了人間至苦。讓害她傷心千回,那個人罪該萬死!”
李淳風呆了一呆,沒有答話,加快腳步向前行去。
他心中念頭百轉,竟是想不出一句適當的話,來作回答。害那個千嬌百媚小佳人情天抱恨,李淳風也算是元兇之一。
宇文成都自作個膽大的決定,留下了四個從衙,快馬回程迎
接凌雲和劉飛鵬率領的兩百鐵騎。
要他們布守在小山下的松林旁,待命行動,未得警訊不可擅自闖入。只帶着蓮、巧雙婢、蕭雨、田當,五個人追隨着袁紫煙身後入山。
彎曲小徑通幽處,一幢茅舍到眼前。
是一幢相當大的茅舍!
籬門早開,一個丰神俊朗的年輕人當門而立。
李淳風橫移兩步,道:“李靖,見過袁姑娘!”
李靖心中忖思道:好美的姑娘,靈氣不輸張出塵,豔色直逼袁寶兒。
李靖隨抱拳一禮,道:“三元李靖,候駕多時,姑娘請!”
欠身讓客。
袁紫煙目光掃過……
她心頭微微震動,暗道:好一個俊美人物,仙風隱隱,全無俗氣,真是位具有道法的人。唐公李淵從哪兒尋得如此衆多的高人助他,皇上的江山當真是飄搖在風雨中了。
“多謝李公子!”
袁紫煙沒有忘記了謙虛禮貌,道過謝,才舉步向前行去。
庭院中竟然有花,而且是百花爭豔。
問題是不該有的全有了,不該開的全開了。
花色排列有致,分明是剛剛栽種不久。
袁紫煙明白了!
這是一種警告,竹籃盛裝四季花,把二十四節令會聚一處的仙法道術,這裡也能。
這即激起了袁姑娘心頭的怒火。
她冷然一笑,道:
“司花之神,有愧職守,弄亂了春、夏、秋、冬!”
舉手一揮,百花飄零,散落一地。
“好!化作春泥亦護花,老朽袁天罡見過姑娘!”
一個身着緇衣、白眉白髯的老者緩步由茅舍大廳中迎了出來,抱拳作禮。
“紫煙少不更事,少了幾分溫柔,栽花迎客是何等風雅的事我卻大煞風景,弄得落花飄零,就讓它們再開一次吧!”
一雙玉手合什當胸,口中念動咒訣,雙手揮散而出。
邪氣呀!
飄落的奼紫嫣紅似被一陣微風吹起,重上枝頭,盡復舊觀。
李靖臉色大變!李淳風、袁天罡也不禁爲之動容。
落花容易,復舊難呢!
袁紫煙卻嫣然一笑,直向茅舍廳中行去。
廳中對擺着兩條長案,主客坐位分明,袁紫煙早已在客位的首席坐下,示意宇文成都坐在她的左首。
是體貼,也是命令。
否則,宇文成都真不知該如何處措?
蓮兒、巧兒坐右側。
蕭雨、田當旁着宇文成都坐。
客已入位,主人也緩步入座,袁天罡、李淳風、李靖、柴紹、程知節,依序就位,但卻空了個主位沒人坐。
袁紫煙目光一掠李靖,暗道:原來他還不是請來對付我的人!
袁天罡看了李淳風一眼,道:“不能讓客人久等,我們上菜吧!”
李淳風點點頭,道:“二公子一向守時,這一回怎會誤了時間?”
李靖站起身子,道:“我去接他一程。”
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麼?
柴紹、程知節接着站起,同道:“我陪李公子去!”
只聽一個響亮的聲音傳進廳中,道:“二公子途中遇襲,身受重傷,命俺敬德先來通報一聲,他隨後就到。”
聲到人到,黑麪修軀的尉遲恭像一股黑煙般衝入大廳中。
李靖神情冷肅的道:“世民的傷勢如何?尉遲恭兄保駕有責,怎可棄主先走?”
“俺說不來的,但二公子念念不忘約會時間,一定要俺先來致歉,敬德不敢違命,只好先來一步。”
“幸好還未開席!”
秦叔寶揹着一個頭發散亂血染前胸的年輕人,快步衝入廳中。
袁天罡、李淳風、李靖等齊齊迎了上去,扶着那血染黃袍的年輕人。
秦瓊大喘息幾口氣,道:“二公子心急約會,受傷後放步奔行,致失血過多暈倒在地,叔寶只好揹着他趕來。”
程知節怒道:“秦二哥,你好笨啊!爲什麼不先替二公子包紮起來,放着馬不騎,揹着人趕路……”
“馬!”秦叔寶苦笑着道:“三匹馬都被刺客殺死了。”
程知節呆了一呆,道:“原來如此,我想秦二哥也不會這麼笨啊!”
顧不得禮貌了,救人要緊,李靖撕開了衣袍,只見一道傷痕斜斜由前胸劃過,鮮血仍然不停的涌出來。
袁天罡左手扶着傷者,右掌卻緊壓在黃袍人的背心。
李淳風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丹丸,投入黃袍人的口中。
兩個青衣童子已捧着藥物、熱水,行人廳中。
李靖以白布擦去傷口血跡。
李淳風敷藥包紮。
方包好傷口,黃袍人似是還未完全清醒過來,口中卻喃喃自語道:“李世民來晚了,有勞久候,抱歉抱歉!”
袁紫煙一直靜靜地坐在位置上,冷眼看着事態的發展。
但此時刻卻不能不開口了,緩緩地道:“事出意外,怪不得你!”
.袁紫煙心中卻暗忖道:他人一甦醒,口能出聲,意識尚在惶忽中,就先致歉意,心中果然是擺着這件赴約的事,並不是能裝作得出來,是一位心口如一的君子。
“二公子,我扶你去房內休息一下,客人的事,李靖會代二公子向她謝罪。”
袁天罡顯然暗中把功力輸入了李世民的身上。
李世民原本蒼白的臉色已泛現出血色,緩緩睜開了眼睛道:“不不不!初度會晤,就失信於人,世民如何安心?”
目光斜動,接着道:“袁紫煙姑娘在哪裡?”
“紫煙在此。”
李世民掙脫袁天罡和李靖的雙臂,搖搖顫顫的行近木案,長揖到地,道:“世民慚愧,拖累姑娘久候了。”
他體能未恢復,長揖大禮牽動了傷口,竟然立足不穩,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了。
袁紫煙右手伸出,一股暗勁涌了過去,托起了李世民。
袁紫煙道:“二公子,紫煙沒有怪你呀!先請養息傷勢,我可以等你兩天。”
“傷不致命,世民奉陪姑娘飲它幾杯!”
李世民目光一掠袁天罡、李淳風,接着道:“兩位先生,我們入座吧!”
他目光轉到李靖身上,接道:“你來了,世民心中好高興。”
李靖扶着李世民,行向席位。
李靖低聲道:“二公子,真能支撐得住嗎?”
右掌緊握世民一隻手,一股熱流傳遞過去。
那是李靖苦修的真元之氣。
李世民很快感應到這股深厚的情意,傷疼減輕了,精神振作了,體能也大大的增強了不少,直到此刻,袁天罡和李淳風才定下了心,對望一眼,步入席位。
他們發覺了李靖是真的被世民那種民胞物與的胸襟征服,生出了輔佐之心。
袁紫煙有點失常,望着李世民呆呆出神。
發覺了,他就是袁寶兒的心上情郎,亂髮披臉,血污黃袍,蒼白的臉色,混亂的場面,使得袁紫煙疏忽了。
待他亂髮撫整,精神稍復,袁紫煙才發覺了因重傷失去的一種神韻,已在隱隱流現。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注在李世民的身上時,卻聽得砰然一聲震動。
秦叔寶摔倒了……
衆目轉註,才發覺秦叔寶站立之處一大灘鮮血耀目。
一則是他有意地用腳掩遮,二則是他那股神色不動的氣勢,完全瞧不出是個身受重傷的人。
“叔寶!”
李世民站起來,要向前撲,卻被李靖一把拖住。
李靖道:“二公子,佳賓在座呀!”
李世民搖搖頭,流下了兩行清淚,道:“他揹着我奔走十餘里,我竟然不知道他也受了重傷?”
李淳風站起身子行過去。
程知節已搶先抱起了秦叔寶的身子,一把撕開了身上衣袍,
天啊!
左肋上一把短刀,只露出二寸骨柄,刀刃全都插入肋中了。
這是疼徹心肺的大傷!
秦叔寶不是不疼,而是忍下不叫,若無其事,神情不變。
宇文成都也看得呆住了!
這種豪壯的舉止,他自覺無法比擬,想不佩服也不行了。
程知節手握骨柄要拔刀,卻讓李淳風伸手擋住了。
李淳風低聲道:“跟我來!”
尉遲恭一手探在秦瓊的鼻息間,籲口氣,道:“李先生,寶氣絕了。”
李淳風微微一怔,道:“他忍耐得太久,耗盡了元氣。”
“如此英雄人物,怎會有不測之禍?”袁紫煙舉步一跨,人已到程知節的身前,伸出右腕玉指,輕輕一按秦瓊的鼻息,笑道:“尉遲將軍,秦將軍氣息未絕呀!”
尉遲恭再伸出黑大的手掌按在秦瓊的鼻息之間。
他呆了一呆,道:“真的氣息未絕,可真是忙中有錯啊!”
“你這黑大個子,嚇了咱老程一跳!”
程知節抱着秦叔寶大步奔入廳後。
尉遲敬德一轉頭,站在身側的衰紫煙忽然不見了,轉頭再看,只見袁紫煙端坐在客位首席上,好像一直就未曾動過。
他暗忖道:李先生說她不是好與的人物,看來果不簡單。哪明站在身邊,一眨眼就回到了坐位上,真是個妖女!
他是個粗豪人物,這本是心中想的事情,但卻嘟嘟囔嚷地說了出來。雖是聲音極微,袁紫煙還是聽到了。
但袁紫煙沒有計較。
李世民儘量使激動的情緒平靜下來,舉起酒杯,道:“世民三生有幸,今日得會袁姑娘!”
袁紫煙道:“二公子,休息去吧!這裡盡集了山右靈氣,紫煙也想在此地多留兩日,不爲自己,爲益友,靈藥也要一些時間才能隨血氣行開,止住傷勢,有話,我們明天再談。”
李世民不禁臉上一熱,他確實強忍着傷疼硬撐。
李靖道:“袁姑娘說得對,你傷到內腑,不能喝酒,也不宜進食葷腥。何況,袁姑娘又答應多留兩日,不用硬撐下去了。”
“好!恭敬不如從命,世民告退,明日再爲紫煙姑娘接風。”
站起身子,向後行去。
柴紹和尉遲恭隨護身後,退出大廳。
袁天罡嘆口氣,道:
“真是一次波折多變的晚餐,上菜吧!”
天已入夜了,大廳中早已點起燈火。
“宇文將軍,是不是我們的人途中截殺二公子?”
“不是!未得國師之命,誰敢私下出手?”
解釋了可能的誤會,也表明了國師的身份。
“袁國師不要多心!”李淳風緩步行了出來,接道:
“我們絕不敢懷疑到姑娘頭上。”
“什麼人下的手呢?”袁紫煙道:
“不是大軍阻殺,而是三兩個高手狙擊。”
袁天罡道:
“能在叔寶、敬德的鞭和鐗護衙之下傷了二公子,當得是絕頂高手之稱了。”
李靖臉色微變,欲言又止。
四個青衣童子捧着木盤,奉上酒菜,是別開生面的宴會,人各一份,擺在各人的面前。
偏是袁紫煙不肯放過,目光一掠李靖,道:“閣下閱歷豐富,想是看出一些門道了。”
“隱有所感。”李靖道:“只是證據不足,不敢妄言。”
袁紫煙道:“談談何妨?太原郡中,真的是藏龍臥虎?”
李靖淡淡地道:“江湖之大,奇人衆多,又何至太原一郡呢?”
袁天罡道:“先請進餐,吃過飯,挑燈夜談。二公於遣來了侯府中兩位名廚,特地爲袁國師準備了山右佳餚,老朽先敬國師和宇文將軍一杯。”
既然說“吃過飯,挑燈夜談”,主人即已表明了準備接下任何麻煩,那就只先吃飯了。
廚是名廚,料是精選,燒的味道也很好。
但袁紫煙心中想的是挑燈夜談,她希望能夠在挑燈長談中,找出一個處理雙方歧見的辦法。
袁天罡、李靖、李淳風都是修習道法的人物,非同尋常。但明顯的,都已對李世民心悅誠服。
李二公子身受重傷,仍念念不忘赴會之約,充分的表現出君子重諾的風範,使人心折。尚未和他深談,已感受他領袖的魅力,透發出王者的氣勢。爲叔寶重傷落淚,更盡現仁厚的胸懷。
尉遲恭、程知節也都是可敬的英雄人物,也帶着濃厚的純樸氣息,給人一種可以信賴的感覺。
還有那身在長安,心留太原,楚楚可人的袁寶兒,爲情付出了美麗的身體,忍受着千般委屈。
擡頭笑顏動人憐,低頭情淚溼衣衫……
這一切都在影響着袁紫煙,使她在不停的改變。
爭勝之心消滅了!
胸懷的殺機消散了!
只希望能在異中求同,免去了一場殺戮。
表面看去,這餐飯吃得很平靜,沒有人說一句煞風景的話,都在小心翼翼地避免破壞歡宴的氣氛。
事實上大家都在想心事,暗作估算。
袁天罡無法預測出袁紫煙如何處斷他干與天機的事,但他已見識了袁紫煙的精奇術法,有一種自嘆弗如之感。
可是加上李靖、李淳風,至少也該保有了七分勝算,要不要三人合力一舉殲滅了袁紫煙呢?
單打獨鬥,三個人誰也不是她的敵手。
今晚,三人會齊,應該是最好一個殺她的機會,錯過今晚,
再找這樣一個巧合的機會就非常不易了。
李靖的想法就完全不同了,他在想飯後的挑燈夜談該不該說出李世民遇刺事情,他認識秦瓊肋裡那把刀,當然就知道了刺客是誰?
問題是該不該說出來?
說出來,對大事未必有益。
不說,又覺得愧對世民。
何況,袁紫煙似是已經瞧出了他心中隱秘,如果被她步步逼進,只怕是很難有所保留。
酒菜用罷,換上香茗。
兩個奉茶童子剔亮了四盞燈火,室內更覺明亮。
袁紫煙喝口茶,目光投向李靖,道:“挑燈夜談第一題,紫煙向李靖兄請教,什麼人行刺李世民?殺得他血透衣袍,秦叔寶肋裡插刀。”
袁天罡心中暗道:
“第一題,應該是干與天機當何罪呀?怎麼會扯到李世民身上去,二公子真有那麼大的魅力呀!一見面就讓人擺在心頭上!”
李靖道:“紫煙姑娘如此關心二公子,在下開心得很!”
“當然關心!”袁紫煙嬌笑如花,道:“他是我手帕姐妹的好朋友,不也是你們請來的對付我的人嗎?”
回答得既有“四兩撥千金”的奧妙,也未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
“你的朋友是誰呀?”李靖道:“既稱姐妹帕交,想是情義深如海了!”
“私交情深不廢公!”袁紫煙道:“第一美女袁寶兒,想來你們很熟了?”
李靖道:“在下是久聞其名,這一次袁大國師猜錯了。”
袁紫煙道:“那就不談寶兒,什麼人殺傷二公子?你早已心知肚明。爲什麼不願說出來?是害怕報復?還是別有所圖?”
這番話說得太重了!
李靖又急又氣,臉色一變,道:“我說過,證據不足,說了圖亂人意!”
“還是老詞啊!”袁紫煙道:“意卻未亂?只是聽得有些難耐罷了!”
李淳風、袁天罡也都感到奇怪了!李靖明明已猜到何人行刺?爲什麼就是不肯說出來?
四道目光一齊向李靖看去。
這時迴歸入席的尉遲恭一拍桌子,道:“李藥師,二公子對你何等器重,拿你當手足同胞看待,你卻連殺他的刺客都不肯說出來,這哪裡還有一點朋友味道?”
“秦二哥肋中插刀,可是傷中要害呀!”程知節正由室內走出來,接道:“現在還昏迷未醒啊!這個仇豈能不報?李靖啊!既知刺客是誰,爲啥不肯說出來,俺者程素來佩服你,這一次俺可也看不慣了!”
李靖沒有發火,而且臉色如常,氣也平了。
他輕輕嘆息一聲,道:“只不過一兩句話,就把我推成衆矢之的,厲害呀!厲害。”
袁紫煙吃驚了!
這個人不忍屈辱,但事情擴大了,他又能突然的鎮靜下來,從容不迫的思慮應對,把大事化小,推卸重擔,點破關要,以息衆怒,是一個大將之才。
心頭轉念,人卻嫣然一笑,道:“言重了啊!李公子,既知衆怒難犯,何不說個明白呢?言有所本,錯了!也沒人怪你呀!,
越套越緊了,不說就誤會更大了。
李靖接道:“刺傷了二公子和叔寶兄的,可能是龍、虎二將我說的只是可能,因爲我只認出了那柄短刀,牛角刀柄上雕有個虎頭,號稱虎頭匕;可作兵刃,也可作飛刀傷人。”
“那就不會錯了,一個又黑又高的大個子和我惡鬥數十回合。”尉遲恭道:“那個大黑小子的腰中就插了這麼四柄虎頭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