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當溫暖的陽光透進房間,蘇婉若纔在清脆的鳥叫聲中懶懶的醒了過來。
“小姐,您醒啦。”手腳輕快的將蘇婉若扶起,蘇兒遞上一條溫熱的絹絲替自家小姐擦着臉,那溫熱柔軟的觸感引得蘇婉若一陣輕哼。
突然,自肩膀傳來一陣痠痛,蘇婉若心思微轉,猛然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慌忙的推開臉上的絹絲,看向身邊的蘇兒:“蘇兒,其他人怎麼樣了?”
“小姐,放心吧。謝大人他們只是被刺客打暈了,沒有大礙的。”
“那便好。”聽到衆人都平安無事,蘇婉若便放心下來。聽蘇兒口中稱刺客,便知雲錦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辭,平了衆人的猜疑。
沒想到那動不動便會害羞的七皇子做起事情到不拖沓,想到這裡,蘇婉若又心情愉快的勾了勾脣,看着窗外明媚的春光,昨夜壓在心裡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
簡單的用了早飯,蘇兒正收拾起桌上的碗碟,卻聽敲門聲響起,蘇兒聞聲開門,便見雲錦正神色溫和的站在門口。
“皇嫂,如果用完了早飯,咱們便出發吧。”禮貌的朝蘇婉若拱了拱手,雲錦臉上帶着溫柔的笑容,似是因爲白天的緣故,終於沒有了昨晚害羞的神態,倒是平添了三分飄逸俊秀,令人悅目的很。
“也好,有勞殿下了。”對着雲錦回了一個常禮,蘇婉若看着眼前這與阿觴同樣溫柔如春風的男子,如同他鄉遇故知般,心裡生出幾分親近之意。
在蘇兒簡單的收拾了蘇婉若的隨身物品後,歇在客棧中的送親使者便再次啓程,卻是朝弦月國的國都返回。只留了九名侍女與九名侍衛隨行,寓意着九九圓滿之數。
而後,便見中州七皇子云錦當先跨上了爲首的棗紅駿馬,馬鞭微揚,自空中連連挽出了九個鞭花。
待最後一鞭的鞭響破空而出時,只見中州的迎親隊伍聞聲而動,簇擁着大紅色的轎攆,朝中州都城浩蕩而去。
行行復行行。
珠簾錦簇的轎攆中,蘇婉若看着身後漸漸遠離的弦月國,只覺得心中酸澀不捨。再看身邊的蘇兒早已經紅了眼眶,正偷偷躲在一旁抹着眼淚。
“小姐,咱們再也見不到弦月國的綠柳沙堤了嗎?”
哽咽着看着遠的只剩一個黑點的送親隊伍,蘇兒眼淚汪汪的看向蘇婉若,眼中透着孩童般的無助。
而蘇婉若定定的看着轎攆外這一張張全然陌生的臉龐,想到此生再也不復相見的父親和那溫柔婉約的都城,朝蘇兒幽幽的嘆了口氣,眼中便落下淚來。
頃刻間,轎攆之中主僕二人便已泣不成聲。
轎外陪嫁的丫鬟們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覷着,良久,卻聽儀仗的最前端有人吹起了幽幽的竹笛,笛聲殷殷,似乎帶着撫慰和憐憫,傳入轎攆之中。
一時間,就連隊伍之中感情最爲粗糙的車伕都似聽呆了。而心思最爲敏感多情的姑娘們,早已溼了眼眶……
中州,望峰亭。
清幽的笛音隨着迎親隊伍的停止而落下了尾音,蘇兒扶着自家小姐下了轎攆,轎攆外輕風拂過,主僕二人頓時覺得身上一陣清爽,連方纔低落的心情都爲之好轉起來。
蘇婉若眯起了微微酸脹的眼睛,臉上已經掛起了得體的微笑。只是眼眶還微微泛着紅,眼中溼氣氤氳,彷彿三月的春雨般讓人恍然。
望月亭中,雲錦早已命人擺了精緻的糕點瓜果,更有僕役自路邊的井中打了乾淨的泉水上來,煮杯洗盞,又從隨身的罐子中取水燒了,轉眼間便有嫋嫋的茶香飄過,引得蘇兒一陣咋舌。
“小姐,這錦殿下也太會享受了吧。怪不得連迎親這等大事都會耽誤。”蘇兒一邊快嘴的感慨着,一邊卻新奇的拿起一塊碧玉般晶瑩的綠糯糰子,看着那討喜的顏色,眼睛頓時眯成了一條細縫。
而蘇婉若則伸手拿了一枚白玉四方雕花的藕酥放到嘴裡,待感受到口中那層層化開的清甜時,臉上的讚歎之色頓顯。
“皇嫂先喝杯茶潤潤口吧,若是喜歡這些糕點,等到了中州,錦再做一些便是。”親手替蘇婉若斟了一杯清茶,雲錦看着蘇婉若紅紅的眼眶,心裡不由升起幾分憐意,語氣也越發溫柔起來。
接過那杯比手指更瑩潤三分的茶盞,蘇婉若輕嘬一口,臉上的享受的表情剛起,繼而卻突然轉成驚訝的表情。
直直的看着面前的雲錦,蘇婉若頭一次忘了保持嫡女的風範,含在口中的清茶差點噴了出去:“你做的?”
“的確是錦所做。”含笑替蘇婉若拍背順着氣,雲錦理所應當的看了看桌上的一盤盤糕點,彷彿下廚如同舞劍一般平常。
“錦平日裡愛翻閱古書散籍,見先人曾有餐花飲露的記載,便好奇之餘,以花入廚,以露入茶,頗有心得。”
話畢,雲錦還指了指蘇婉若手中的茶盞,蘇婉若見狀,忙將口中的茶吞了下去。想到平日裡所見的花間小片的露水,頓覺這口茶金貴無比……這以露水入茶之事,雖然風雅,卻也未免太過勞心勞力了些。
看着蘇婉若感慨驚歎的表情,雲錦則面色溫柔的又替她斟了一杯清茶,眼底閃過一道深深的笑意……
就在亭中衆人品茶休憩之時,不遠處的草叢中,突然響起一陣“沙沙”聲。一旁的侍衛警惕的拔了劍走去,卻見那草叢中突然露出一顆毛茸茸的的大頭,此時正呲牙看向漸漸靠近的侍衛,一臉的兇相。
“這是……狼?”看清了那顆大頭的真面目,侍衛們皆是一怔,看着那雙泛着冷意的狼眸,手中都不禁起了一絲薄汗。
“殿下,這附近有狼,您與王妃先走,屬下等人墊後。”將劍橫在胸前,幾名侍衛面色緊張的看着那隻不知跟了他們多久的狼,圍成半弧狀慢慢靠了過去。
“小姐,大白天的怎麼會有狼呢,咱們快走吧。”緊張的自亭中扶起蘇婉若,蘇兒小手微顫着護在蘇婉若身前。
而云錦則已經將手握在了劍鞘上,待看到
那隻已經自草叢中一躍而出的白狼時,手中的劍鞘頓時一鬆,無奈的苦笑起來。
這不是三哥身邊的那頭白狼嗎?怎得跟着他們一路到了這裡……
雖如此想着,雲錦卻只得裝作擔憂的樣子看向蘇婉若:“皇嫂,狼性兇殘,我護着你先走。”
“等一下。”出聲止住雲錦和蘇兒的動作,蘇婉若看着侍衛包圍中那隻正在低低咆哮的白狼,只覺得無比的眼熟。心念一轉,突然以中指與拇指做成蘭花狀,朝桌上的杯盞彈去。
“叮……”清脆的響聲自杯壁上發出,只見那白狼耳尖微動,眼中的兇狠頓時便弱了三分,毛茸茸的大頭朝自己轉了過來,一雙狼眸中竟帶着點點欣喜。
蘇婉若見此不由雙眼一亮,臉上泛起一陣盈盈的笑意……這隻狼分明就是當日與她琴聲唱和的那隻,也是昨夜跟在襲擊自己的男子身邊的那隻。
想到這裡,蘇婉若便放下心來。這隻狼頗通人性,想來不會隨隨便便襲擊人類。只是卻不知它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莫不是……蘇婉若突然心中一凜,莫不是它從客棧跟隨自己到了這吧?
正思量中,耳邊卻傳來雲錦焦急的聲音:“皇嫂,可是有什麼不對麼?”
“殿下,可否先讓侍衛們退開?”話畢見雲錦沒有做聲,蘇婉若又道:“這隻白狼與我頗有淵源,想來是不會傷人的。”
“都退下。”見蘇婉若如此堅持,雲錦便也不好反對,頗有深意的看了那白狼一眼,揮手將侍衛遣退在了一邊。
“殿下可否將腰間的笛子借我一用?”指了指雲錦腰間掛着的竹笛,蘇婉若想到剛剛那透着安慰意味的笛聲,看着雲錦的目光不由越發輕柔起來。
而云錦在蘇婉若那柔柔的目光下,似乎是誤會了什麼,低頭匆匆將竹笛遞到蘇婉若的手中,待觸到蘇婉若那涼涼的指尖時,臉上又泛起了可疑的紅暈。
溫溫的竹笛入手,蘇婉若以脣抵住吹口,待目光掃到雲錦那害羞的表情的,臉上突然一紅。暗暗怪自己只顧想找樂器,竟然忘了這一層……
只是目前的局勢,卻也不容再多想。想畢,蘇婉若以手按上樂孔,撿了一曲曲調簡單的《鷓鴣飛》,便幽幽的吹了起來。
笛音一起,只見那白狼果然眯起了眼睛,一臉享受的蜷起了身子,那十分人性化的表情,令一旁原本暗自警惕的侍衛都不由嘖嘖稱奇起來。
而深知這白狼秉性的雲錦,則自暗中苦笑起來。同時,也不由自心中暗暗佩服起蘇婉若的聰慧。
笛聲婉轉間,原本精神緊繃的侍衛們皆放鬆下來,聽着那歡鬧的笛聲,臉上都露出了幾分笑容。
就在衆人全都放鬆了警惕之時,卻見那白狼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突然身子一蹤,便直直朝沉浸在曲調中的蘇婉若撲去。
衆人大驚,卻已經來不及救援。
雲錦見此一愣,下意識的便握了劍鞘,邁步擋在了蘇婉若身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