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寒光,只一瞬便已消失無蹤。
一時間,蘇婉若甚至以爲,是自己看錯了。
怔怔的出神間,柔妃已經自一旁再次笑了起來。
“方纔本宮不是說了嗎,今日找阿若前來,是爲了慶賀中秋團圓之喜。”
柔妃如往常一般笑着,只是那笑容中,竟透出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行宮中,四周的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感受着涼亭中秋風頓起,蘇婉若便開始後悔起,出府時沒有同雲翊告別來。
“小姐。”伸手拉了拉蘇婉若的衣袖,似是感受到蘇婉若心中的恐懼,蘇兒突然揚起小臉,朝對面的柔妃看去。
“柔妃娘娘恕罪,今日的天色已經不早了,咱們小姐也該回翊王府了。”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蘇兒順溜的說道。
此話一出,卻見柔妃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
“不忙。”出言打斷了蘇兒的話,柔妃的語氣有些生硬:“既然是團圓,總要吃過了團圓飯纔好。”
“若兒恐怕要讓姨母失望了。”蘇婉若微微沉下臉色,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拉了蘇兒,朝涼亭外走去。
長長的宮道盡頭,大紅色的宮燈,閃爍着忽明忽暗的火光。
蘇婉若剛走了兩步,卻聽身後的柔妃,突然語氣陰冷的笑了起來。
“阿若,你既然執意如此,便莫怪姨母不顧親情了。”黑暗中,柔妃的聲音幽幽的傳來,哪裡還有往日的半分溫柔。
聽此,蘇婉若便自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吩咐了蘇兒快跑,自己則轉身,朝涼亭的方向看去。
“小姐……”身後,傳來蘇兒高聲的驚呼。
“跑。”蘇婉若來不及轉頭,下一刻,便被歐陽堯旭捉入了懷中。
見蘇兒竟自宮道上跑的飛快,歐陽堯旭的目光便是一利。
剛要飛身追上,卻見懷中的女子,突然伸手朝自己的衣襟抓來。
“不要……求你。”自歐陽堯旭冷硬的懷中開口,蘇婉若目光瀲灩的求道。
歐陽堯旭見此,腳下的步子,竟生生的頓了下來。
“旭兒,算了。”毫不在意蘇兒的離去,柔妃表情冷漠的朝歐陽堯旭喊道。
蘇婉若聽此,便當先鬆了一口氣。
而歐陽堯旭的神色則驚訝起來。
“你就不爲你自己的處境擔心?”緊了緊懷中輕飄飄的小女子,歐陽堯旭冷眸問道。
蘇婉若表情無奈的苦笑:“無論如何,我都是你們的親人,你們總不會對我痛下毒手吧?”
如此說着,卻聽柔妃當先自涼亭中,柔柔笑了起來。
“阿若說的沒錯,姨母當然不會如此……”自涼亭中邁步,柔妃緩緩朝蘇婉若走來:“即使要做什麼,也是爲了同阿若親上加親罷了。”
“母親。”歐陽堯旭聽此一愣,冷眸朝柔妃看去。
而蘇婉若心裡,則有片刻的疑惑。
親上加親?蘇婉若蹙眉。
待擡頭看到面前,歐陽堯旭眼中的不快時,蘇婉若的心下突然一驚。右手緊緊的攥了起來。
“旭兒這是怎麼了?你不是十分喜歡阿若嗎?”不去理會蘇婉若的吃驚,柔妃盈盈笑着,朝自己的兒子看去。
“我已經說過了,我的事,不用你插手。”歐陽堯旭冷冷的皺眉,說話間,突然將蘇婉若自懷中放了下來。
“不用我插手?”柔妃笑聲尖利的重複道:“是啊,如果依
照我的計劃,早在第一次離宮之後,阿若你已經是一個死人了呢。”
柔妃輕緩的開口,看向蘇婉若的目光,仍然同往日一般溫柔。
只是那溫柔,在這夜幕下的行宮中看起來,竟透出濃濃的詭異之色。
第一次離宮?蘇婉若心中驚訝,而後突然轉頭,朝身旁的歐陽堯旭看去。
“你想的沒錯,就是你半路遇到刺客的那次。”歐陽堯旭冷冷的點頭說道,只是話音中,似隱隱透出幾分無奈。
見自己的猜想被得到證實,蘇婉若忍不住更加吃驚起來。
在這中州之中,一直想要殺自己的,竟然是自己嫡親的姨母……
想到這裡,蘇婉若猛地擡頭,朝面前如水般溫柔美豔的女子看去。
“呵呵,想知道爲什麼?”一眼便看穿了蘇婉若的心思,柔妃自涼亭中冷笑着開口。
“是。”蘇婉若點頭。一向溫和的目光中,此刻也帶上了幾分凌厲。
見此,柔妃像是聽到了十分好笑的事情一般,再次掩口,彎目笑了起來。
“姨母,阿若想知道爲什麼,爲什麼北陵王是姨母的兒子,爲什麼姨母……竟然想要殺我。”
自柔妃的笑聲中緊緊的皺眉,蘇婉若看着面前的女子,聲音堅定的問道。
“想知道,便跟我來。”待笑了良久,才終於止了笑聲,柔妃面色慵懶的朝蘇婉若說道。
待要轉身,又突然補充了一句:“旭兒,你也來。”
而後才當先下了涼亭,朝遠處的一間小小的宮室走去。
暮色中,腳下的路竟越發蜿蜒難走。
見蘇婉若走的踉蹌,歐陽堯旭突然皺了皺眉,伸手將她朝懷中摟去。
“不需要。”蘇婉若自月色下掙扎。
見此,歐陽堯旭的目光,便越發冷了起來。
“本王只是不想,你拖本王的後腿罷了。”緊緊的將那小小的身子摟在懷裡,歐陽堯旭的語氣中,沒有一絲溫度。
柔妃自面前回頭,只看了一眼,便再次掩口笑了起來。
“看來旭兒,是贊同母親的安排了。”邊說着,邊饒有所指的朝蘇婉若的臉上看了一眼。
見柔妃如此,蘇婉若的心下便越發冷了起來。
待又走了片刻,小小的宮室終於出現在眼前。
蘇婉若擡頭看去,入眼只是一間普通的房子罷了,除了偏遠陳舊了些,與其他宮室並沒有任何不同。
正想着,卻見柔妃已經自發釵上,小心翼翼的取下了一隻類似鑰匙的東西,朝那宮室大門的鎖口伸去。
清脆的“喀喀”聲,自夜幕中的行宮響起。
看着四周空無一人的行宮,蘇婉若突然有些疑惑,那些宮人們,不知被柔妃遣到哪裡去了。
希望那些宮人們,不全是柔妃與北陵王的同黨纔好……
正胡思亂想着,卻感覺身邊的歐陽堯旭已經邁步,朝那宮室的門中,大步走了進去。
房中,下一刻便點起了微弱的燭光。
蘇婉若藉着桌上的燭光看去,便敏銳的發現,在這宮室四周的牆上,竟貼滿了一幅幅人像。
蘇婉若暗驚的工夫,柔妃已經親自將房中的燈燭,一盞一盞全都點了起來。
而牆上的畫像,也清晰的躍進蘇婉若驚訝的眼中。
柔妃見此,便眉眼彎彎的自房中,低聲笑了起來。
正在蘇婉若驚訝的工夫,翊王府中,雲翊則正
自前院中,焦躁不安的踱着步子。
“三哥。”翊王府的大門外,突然響起雲錦的喊聲。
雲翊目光一亮,飛快的邁步朝他走去:“宮裡怎麼說?”
“三哥,宮門的侍衛說,皇嫂下午並未進宮,不但如此,柔妃也不在宮中。”
“什麼?”雲翊大驚,緊緊的擡目看向雲錦:“可知道柔妃去了哪裡。”
“郊外行宮。”雲錦說着,俊秀的臉龐漸漸嚴肅起來。
“咱們去行宮。”知道了柔妃的所在,雲翊匆匆開口。
見此,雲錦的神色卻嚴肅了起來:“三哥,若是皇嫂沒有跟柔妃在一起呢?”
“你的意思是?”聽雲錦如此說,雲翊邁出去的步子便頓了頓。
“錦的意思是,今日的傳召只有口諭。萬一……對方只是借了柔妃的名號呢?”想着如此並無可能,雲錦雙眉緊蹙的說道。
而云翊的臉色,也自雲錦的猜測中漸漸沉了下來。
所謂關心則亂,雲翊感覺自己如今,已經無法冷靜的思考此事。
意識到這個問題,雲翊索性擡頭朝雲錦看去。
“七弟認爲,此番借了柔妃名號的人是誰?”雲翊問道。
雲錦自思索中,突然目光一亮:“三哥認爲,皇嫂失身的謠言,最有可能是誰散播出去的。”
雲翊凝眉,半晌後,一張俊臉突然冷了下來。
“北陵王、歐陽堯旭。”
郊外的行宮中,歐陽堯旭突然自屋中,重重的打了一個噴嚏。
柔妃聽此,忙一臉關心的轉頭朝他看去。
“旭兒,可是方纔凍着了?”想着今日秋風寒涼,柔妃忙問道。
“我沒事。”歐陽堯旭冷冷的回道。
說話間,一張冷眸正定定的朝面前,牆上的一幅人像看去。
“這是我父皇?”指了指牆上,那個一身北陵國黃袍的男子畫像,歐陽堯旭問道。
聽此,蘇婉若不由自一旁,訝然的看了歐陽堯旭一眼。
“很奇怪是不是?”見蘇婉若一雙清澈的眸子,正朝自己看來,歐陽堯旭突然冷冷的笑道。
“在我幼年之時,非但沒有見過我的父皇,甚至連母親都不知道是誰。”
面色有些黯然,歐陽堯旭搖頭道:“我自小,是跟北陵國雪山上的狼羣,一起長大的。”
“所以你纔會熟悉雪音的弱點?”想着當日,歐陽堯旭只一拳,就將雪音打飛了出去,蘇婉若問道。
聽此,歐陽堯旭便得意的點頭笑了起來。
“你身邊的那頭狼雖然強壯,但是同我北陵國的雪狼相比,還差的很遠。”歐陽堯旭傲然道。
蘇婉若聽了,眼中不由閃過一陣怒意。
“旭兒,都是孃親的不好,孃親也是有苦衷的。”柔妃自房中柔了目光開口,伸手朝兒子的臉上撫去。
歐陽堯旭皺眉,突然閃身避開了柔妃的手。
“呵,苦衷?”歐陽堯旭冷笑:“本王倒是當真好奇,我的母親你,堂堂弦月國的三公主,中州的柔妃娘娘,又怎會成了北陵國皇帝的愛妃。”
同蘇婉若一樣,不曾聽過柔妃的過往,歐陽堯旭冷冷的開口。看向柔妃的目光中,滿滿都是諷刺之意。
“旭兒,你……”柔妃雙目含淚的看着面前的兒子,一張如水般精緻的臉上,終於褪去了方纔的陰冷之色。
取而代之的,是幽怨莫名的痛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