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村民紛紛向王堯、陶教頭的身後躲去,只有零星幾位戰神來到兩位附近,彎弓搭箭,時刻準備向兇魔攻擊。
“密道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魔崽子們這次放棄了從那裡進攻?”陶教頭看着兇魔越飛越近,一邊將弓重新拉開,一邊嘴裡喃喃地嘟囔着。
陶教頭話音未落,王堯的吟唱已經完畢,指尖一道流火直直躥了出去,他時機拿捏得極好,正是兇魔雙翅一展,準備釋放劣魔的時候。
流火準確命中了兇魔,那兇魔腹下“轟”地一聲,一團烈焰驟然爆開,轉瞬間便將兇魔的身軀給淹沒了,更有無數散碎的火焰四下迸射,就彷彿一隻大號的焰火在空中炸開了一樣。
緊接着就聽“啪”地一聲,一枚羽箭從陶教頭的弓弦上射出,衆人只見空中那團烈火燃燒着分作一大兩小三團,直直地摔了下來,“砰”地一聲落在離衆人不遠的山頭上。
一時間火星四射飛舞,沒多久便呼呼啦啦地將本已熄滅的村莊重新又點燃了起來。
“啪啪啪……”一枚枚羽箭接二連三地沒進了三團火焰中,一輪箭雨過後,大家不約而同都停了下來,一個個面面相覷,地面上的火焰越燒越旺,火焰裡並沒有絲毫活物移動的痕跡。
“把火滅了吧,應該死透了。”陶教頭上前兩步看了看,衝王堯點了點頭。
王堯將手伸出,一道火焰靈力長虹般迴流入體內,地上留下了三具烏黑的屍體,赫然是一個長着翅膀的兇魔以及兩隻鬣狗般的戰魔。
“御火”燒不死戰魔,對於兇魔能造成多大傷害,也還需要親眼看了才能判斷出來,王堯把火熄滅之後,邁步走了過去,認真打量着兇魔、戰魔那尚且完整的屍身。
“我們又贏啦!”
周圍的村民看着地上高階魔族的屍體,卻是陡然放聲歡呼,他們完全沒料到這一仗竟會如此順利,沒有任何傷亡就消滅了兩個戰魔、一個兇魔,還有不知道多少數量的劣魔也在火焰中化爲了灰燼。
這等漂亮的戰果就像是給他們打了一針強心劑,讓他們意識到自己大有活下來的可能,一個個興奮得不知如何是好,盡情地在那裡跳着叫着。
王堯蹲下身,伸手掀開兇魔那幾乎蓋住了腦袋的闊大翅膀。
這傢伙除了一雙覆蓋着黑色羽毛的翅膀,面孔被刺青弄得花裡胡哨以外,外貌其實和凡人並沒有太多區別,王堯注意到他的翅膀下方有着一根一根彎曲着的巨大骨刺。
那些劣魔、戰魔大概就是攀附在這些骨刺上被兇魔帶上天的,骨刺上還殘留着疑似劣魔燒焦了的殘跡,他正要再察看三昧真火對兇魔造成的影響,卻突然眉頭一皺,擡頭看向了密道出口那裡。
自從施展了“御火”,王堯也就把“感應”同時打開了,所謂債多不愁、蝨多不癢,既然已經施展仙術了,就特麼沒必要再藏着掖着,給自己去找麻煩。
剛剛他能夠準確把握時機擊中兇魔,其實全靠“感應”的預判,此刻,王堯的“感應”又發現自己側後方,密道出口那裡似乎正在發生什麼事情。
一蓬血霧在離密道出口不遠的地方悄然綻開,緊接着又一位站在密道出口附近的村民毫無預兆地化作了一蓬血霧。
王堯瞪大了眼睛騰地站起身來,他發現原來包圍着密道出口處的幾排鹿砦不知什麼時候都變成了散落滿地的焦木碎片。
“小心!”陶教頭嘶聲尖叫,那些正在歡呼的村民們接二連三地爆裂開來,鮮血四散飛濺,王堯只見左先生茫然站在原地,臉上全是周圍村民死亡時迸濺上去的血漬。
一轉眼的功夫就有十多個村民莫名其妙喪生,大家這才反應過來,頓時一個個叫嚷着驚慌失措地逃離開去,王堯只聽陶教頭大吼一聲,紛亂的人羣裡陡然爆起一大片煙塵。
緊接着“啪嗒”一聲,陶教頭的身體摔在了王堯腳邊。
那是一個陌生的瘦削男子,神情漠然,他在煙塵中淡淡看了看王堯,旋即又轉頭看向山頂上四下奔逃的村民,也沒見他有什麼動作,可只要是他所注目的方向,逃得最遠的那個村民立刻便爆裂而亡。
“狂……狂……”陶教頭躺在地上,嘴裡囁嚅着,鮮血不住地溢將出來。
王堯到了此刻也終於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緊張地尋思着,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立刻從密道口逃走,還是去暗月村爲他早就準備好的藏身之處。
男子的意圖很明顯,是要像貓戲老鼠般屠盡整個村子,自己已經被對方注意到了,無論是躲是逃,好像都不大保險,可留下來與這傢伙對抗?王堯卻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狂魔,在仙界那可就是元嬰級的大能了,他小小一個煉氣,在對方眼裡連一隻螞蟻都不如。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男子卻停下了殺戮擡起頭,皺着雙眉瞪視天空。
“啪”一聲清脆的弓弦聲響,王堯見男子神情一陣緊張,可弓弦響過之後卻好端端地並無異樣,心下正覺奇怪,那男子竟突然驚訝地轉頭瞅向了王堯。
王堯與那男子面面相覷了數秒,陡然間身子一軟,後心劇痛傳來,他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那男子愕然看着王堯,神情像是見了鬼一般,接連退後數步,緊接着身形就驀地消失在了王堯的視野裡。
看見狂魔消失,王堯木木地低下頭,一陣全身被抽空了的虛弱感鋪天蓋地般席捲而來,他“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特麼的又被偷襲,這已經是第二次了!王堯心中懊惱不已,但他身上已經連一點力氣也凝聚不起來,只能看着大地在自己眼前微微顫抖。
“別追了!”一個聲音叫道,果然是那個單將軍。
“鑄煉者好像還沒死。”這個口音王堯也熟悉,應該是那位小裴將軍。
“別殺他!別殺他!你們不能殺他!”左先生尖厲的聲音由遠及近,隨即王堯感覺一個身體趴在了自己背上。
“老先生請讓開,這是我們的任務……”小裴將軍試圖勸說左先生。
“這位仙人是我們的朋友,你們不能殺他!”左先生略微有些氣喘的聲音斬釘截鐵地響在王堯耳畔。
“把他一起殺了。”單將軍依舊冷漠。
“我……我從沒殺過神民……”裴將軍明顯有些牴觸。
“快動手!我們這次任務已經耽擱太久,回去必然要受神主責罰!”單將軍卻是很有些不耐煩。
“你們憑什麼?”突然一個清澈的女人聲音響起,王堯聽出那應該是某位村民的妻子。
“這位仙人到了我們這兒,一粒米沒吃,一口水沒喝,幫着我們移栽荊棘,用火燒死了許多劣魔,你看看你們腳下的泥土都是黑的,你們來了沒殺狂魔,卻要殺這位仙人,難道你們纔是魔頭?”
那女人悲憤地叫道。
“是啊,你還要殺了左先生,你們不殺魔頭,卻來殺我們,你們難道是披了神皮的魔頭?”
“好厲害的神將,原來是專殺神民的!”
“你們是什麼鳥神將?有本事把我們全殺光了,不然我們定要去神主那裡討個說法!”
……
剛剛經歷了生死的神民們情緒異常激動,三三兩兩地叫嚷起來。
“不得胡言亂語!以爲本將真就不敢殺了你們?”那單將軍惱火地呵斥。
“諸位,咱們有理說理,不要衝動!王神醫在哪,趕緊請他過來看看王仙!”左先生也在那裡叫喚着讓村民冷靜下來。
“王神醫死了,剛剛給那狂魔捏爆啦!”一個村民叫道。
“老人家莫要擔心,這仙人一時半會死不了,你還是起來吧。”裴將軍溫言對左先生道。
“將軍大人,那邊下面的峽灣,一旦被魔族開闢出第二個戰場,他們就可以悄無聲息地直接殺入神界腹地,老朽不知道你們爲什麼要殺這個仙人,但老朽覺着這件事應該比殺仙人更重要吧?”
左先生並未起身,而是手指着葬魔淵方向,喃喃地道。
“而且老朽看兩位應該不是咱們填海神主大人的手下,老朽以爲你們應該帶這位仙人去問問填海神主大人的意思,不然的話,一旦觸怒了咱們神主大人,你們兩位恐怕也不大好交代的。”
“單將軍,過來時我看魔族前鋒已經到了望海城,這裡應該是填海神域陷入魔族佔領區的一塊飛地,這位老先生的話恐怕是有可能的。”裴將軍說道。
“笑話!他們倘若真是爲了那什麼峽灣在這裡死守,填海神主大人怎麼可能會不知道?而且就憑他們這些孤魂野鬼,又能起什麼作用了?”單將軍卻顯然不相信左先生所說。
“咱們神界六大神域,填海神域力量最弱,有沒可能是填海神主大人有心無力呢?”裴將軍並沒有氣餒,而是接着勸那單將軍。
“而且,我們總不好真殺了這幫神民吧?倒不如就照老先生說的,咱們帶着鑄煉者去問一問這裡神主大人的意思,也好把峽灣的事情一併向她彙報一下。”
“唔……你確定要這麼做?”單將軍聽了裴將軍的話,終於有些猶豫了。
“在下以爲咱們畢竟是神將,屠魔是本分,殺這個仙人……反正交給神主大人定奪最好。”裴將軍道。
“咱們填海神域來得不多,和當地神主大人報備一下倒也應當,不過……我還是認爲你有些畫蛇添足了,這樣吧,你若是堅持的話,就帶着這仙人去一趟填海神殿。”單將軍終於鬆口了。
“你……你呢……你不去?”裴將軍卻是頗有些意外。
“你既然要去見此域神主大人,她座下這些神民我們如何還能聽其自生自滅?魔族如果再攻來怎麼辦?你自去你的,我來想辦法將他們安置去個妥善地方。”單將軍沒好氣地道。
“那……將軍小心,我去去就來。”
“你管好你自己便是。”
“老先生,聽見了吧?我這就帶這位仙人去見你們神主大人,這位單將軍留在這裡保護你們,這下子你總該放心了吧?”裴將軍也沒矯情,接下來又去勸左先生。
“多謝兩位神將大人了!”左先生道着謝,王堯只覺左先生離開了自己背脊,緊接着他就感覺身子一輕,卻是被懸空拎了起來。
“你這肉身強度可以嘛,我一箭居然沒殺了你?”裴將軍有些意外地對王堯道。
“專愛背後偷襲的齷齪小子,你特麼上回一箭也沒殺了我。”王堯暗自腹誹,卻是再沒力氣說出口去。他只感覺自己被臉衝下擱在了馬背上,不久身邊又坐了個人上來,隨即那馬開始緩緩跑動。
跑了沒兩步,馬的肋下陡然間竟生出了兩片老大的雪白翅膀,撲扇了沒幾下,王堯就感覺自己上了天,向着遠處疾飛而去。
地面的一切迅速離王堯遠去,他只覺耳邊風聲不息,臉頰處被馬翅膀上的羽毛颳得生疼,如此飛了好大一陣,天依舊漆黑,長夜彷彿沒完沒了一般。
不知不覺間,王堯發現身下的地面亮起了一點一點的火光,這些火光漸漸相連成片,將地面裝點得如同天上星河般璀璨壯麗。
緊接着飛馬的速度慢慢降低,開始落將下去,火光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亮,王堯赫然發現那些火光竟是一支一支燃燒着的火把。
它們一排排地在城樓上,在建築的犄角上,在道路邊的旗杆上,在每一家住戶的窗櫺上燃燒着、閃亮着,這竟是一座被無數火把渲染得流光溢彩的神界城市。
飛馬的翅膀收了起來,王堯看見地面上鋪着一條一條寬大、整齊的青色條石,上面火把的光影不住抖動,他又偏頭衝馬肚子認真瞅了瞅,特麼的這馬的翅膀哪去了?怎麼特麼一收就不見了?
“射日神域神主座下游騎副將裴元慶到填海神域公幹,特來拜見填海神主!”王堯只聽裴將軍朗聲叫喚。
“既來拜見,還不下馬!”一個冷冷的女聲喝道。
“是!”王堯感覺裴將軍下得馬去,卻將他依舊留在了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