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敖廣所說,在神魔鑄煉中死亡無法 輪迴,最大的原因是神魔鑄煉場有靈魂吸引的能力。
仙人一旦進行神魔鑄煉,靈魂就打上了神魔鑄煉場的印記,他們雖然執行試煉任務的場所遍及整個神魔兩界,可若是死亡,不待冥界收取,靈魂首先就會被神魔鑄煉場吸引,飛回悲傷沼澤。
如果沒有續命分身承接,最終靈魂就會被困在沼澤裡,再也無法逃逸。
至於王堯那十二個續命分身必須留在神魔鑄煉場,卻也是因爲這個原因,續命分身對靈魂的吸引力量遠遠不能和神魔鑄煉場相比,它們只有留在神魔鑄煉場纔會起到作用。
不過對於那些無法進入神魔鑄煉場的神魔以及沒有進行神魔鑄煉的仙人乃至其他生靈而言,死後卻也不會受到神魔鑄煉場的影響,只要不是死在悲傷沼澤裡面,他們的魂靈依舊可以進入輪迴。
因此上如今神魔兩界的戰事已經遠離了這片悲傷沼澤,他們都很有默契地選擇了在雙方腹地展開大戰。
由於神族數量遠少於魔物,所以魔界攻入神界腹地的事情常有,而神界攻入魔界腹地的情況則並不多見。
相對來說,如果試煉任務在神界就會好一些,畢竟兩界大戰,環境極爲混亂,比較容易渾水摸魚,可一旦任務給的是進入魔界,則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那裡的環境相對穩定,鑄煉者極難躲藏。
第三天王堯和敖廣來到了一片水上森林,之前沼澤裡的一個個水坑在這裡陡然連成了片,成了一大片無邊無際的湖泊,湖裡面生長着一棵棵漆黑的樹木,而陸地到了這裡則完全消失。
一眼望去,仍舊可以看到有森森白骨露出水面,不過露出來的部分明顯比之前小了許多,顯示出這片水面的深度。
“這……恐怕得乘船過去吧?”王堯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確定地問敖廣。
“不成,幽靈湖哪裡有船?只能浮水過去,你記住,呆會在水中看見任何東西,都不要大驚小怪,更不要停留,一直往前遊就是,神魔鑄煉的入口不遠了。”敖廣搖頭道。
說話間,只見他的身體已經化作了龍身,巨蟒般的身軀盤旋數匝,龍頭高高揚起,卻並沒急着下水,而是全神貫注地凝視着眼前的水面。
王堯看着敖廣這模樣,心裡不禁哂笑,這一路行來,他的“好人”依舊管用,若不是敖廣固執,他用“仙遊”恐怕一天的功夫就到了這裡,特麼的明明是仙人,浮什麼水嘛?
你敖廣原來是大蛇,天生親水,到了這兒無非就是在小水溝裡耍一耍,反正也沒蝦米來戲你,勞資可是正兒八經的人類,能不下水還是別下水了。
王堯心裡這般想着,就要在系統裡調用“仙遊”,卻不料他愕然發現,一直以來隨叫隨到的系統,此刻卻如同石沉大海,任憑王堯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卻再沒任何迴應。
“糟了!系統果然關閉了!”王堯額頭豆大的汗珠頓時流了下來,他十多分鐘前剛剛給自己加了一個“好人”,卻不料偏生在這關鍵時刻,系統失效了。
“老爸,打我一下!”王堯仰頭看向敖廣。
“幹嘛?”敖廣低下碩大的龍頭。
“不幹嘛,就是輕輕打一下。”特麼的勞資要測試一下“好人”是不是還有效,你問那麼多幹啥?王堯心裡不耐。
“你這孩子,是不是給怨靈哭聲迷惑發了瘋?好好地要爸爸打你做什麼?”敖廣那銅鈴般的大眼睛疑惑地瞅着王堯。“你趕緊回覆真身,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咱們不宜久留,趕路要緊。”
“勞資……”王堯張口就想說勞資特麼又不是你兒子,回覆個毛的真身!但話到嘴邊還是被他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
現今自己的“好人”已經失效,他還真離不開這老龍了,畢竟這位可是實打實的合體級高手,既便不能動用仙術,仙體抗性也遠超過自己,不過那“點化”的“肉身強度”倒只能算是白瞎了。
敖廣別聽了自己的話,突然清醒過來,就此扔下自己走仙,那特麼可就是大笑話了,自己沒了系統,如今和凡人也沒啥差別,這個時候水裡哪怕來條鱷魚,也特麼能要了自己的性命啊!
“兒子……兒子突然回覆不了真身了……”一念及此,王堯趕緊變換口吻,不做勞資,繼續做兒子了。
“不能……?怎麼會這樣?龍身不成,蛟身、蛇身總可以啊,這又不是仙術,應該不受沼澤影響的呀?”敖廣聽了王堯的話,也是大吃一驚,急忙低下龍頭,細細地打量起王堯來。
“一定是兒子第一次到這悲傷沼澤,受得影響太大,哎呀,兒子的頭好暈,老爸,咱們抓緊趕路吧!再磨蹭下去,只怕兒子連站也站不穩啦!”王堯心裡有鬼,被敖廣這麼一瞅,頓時緊張起來。
“悲傷沼澤的影響會這麼大?”敖廣聽了也有點發慌,王堯催得焦急,他不敢再繼續耽擱下去,趕緊龍身一擺,“哧溜”一下滑入了水中。
“你來爸爸背上呆着,別害怕,這悲傷沼澤雖然詭異,但還沒可能要了咱爺倆性命。”敖廣安慰着王堯。
王堯上了敖廣脊背,兩個一上一下在水中向前遊動,緩緩進入了幽靈湖深處。
恢復龍身之後,敖廣背部寬大無比,雖然他大半個身子沉在水下,可王堯就算跨坐在上面,雙腳也依然沾不着一點水。
看着湖中漆黑如同被火燒過的樹木一棵棵向後移去,王堯卻是不知不覺回憶起之前在鎮邪天牢,奚福臨死時告誡自己的一段言語。
奚福說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過於依賴界面板和月老系統,以至於元嬰之後再難寸進。
此刻王堯尚不知道自己無法使用系統,是因爲系統被關閉了還是受到這悲傷沼澤的影響,但沒了仙術依仗,他就已經有些手足無措了。
如果自己依賴系統晉級金丹,甚而至於進階元嬰之後會怎麼樣?到那時系統不再幫助晉級,自己恐怕比奚福也強不了多少吧?
看來系統雖然好用,但卻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特麼的用多了上癮,斷癮的後遺症還特別大。
依賴性這玩意兒一旦成癮,就會變成強大的限制,就好比用洗衣機上了癮,離了洗衣機就再不會洗衣服,用液化氣上了癮,給你一堆柴火,你能拿着火柴、抱着一鍋生米活活餓死。
如今在人、冥兩界,一旦斷了水、電、氣,誰特麼不慌了神?卻不知道人類、冥鬼用水、電、氣的歷史才只有多少年?
或許有那麼一天,水、電、氣一旦斷了,甚至能叫人類、冥鬼都滅亡了也說不定,依賴性成癮,這特麼可未必是危言聳聽。
王堯坐敖廣背上正在那裡傷春悲秋,爲人、冥兩界的未來發愁,卻陡地背脊一涼,一股寒意襲上心頭,他轉頭一瞅,悚然發現水面下正有一個大臉盤子,瞪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
這一瞬間他不禁亡魂大冒,一下子趴倒在敖廣背上。
“水……水裡有人!”王堯驚恐地叫道。
“在哪?”敖廣的大腦袋從水裡浮了上來。
“就……就在那邊……又……又下去了!”王堯指着水中叫道,卻見那大臉盤子帶着詭異地微笑,正緩緩沉入了水中。
“莫害怕,幽靈湖裡都是怨靈虛影,不理它便是。”敖廣甩了甩腦袋,解釋了一句,繼續向前。
王堯擡起頭來,愕然發現周圍的黑色森林裡,類似剛剛在水中看見的怨靈虛影竟不知不覺間冒出了許多。
有個傢伙半截身子沒在水中,背靠一棵大樹,右手拎着一顆溼漉漉的腦袋,不停地往他那光禿禿的脖頸上面去湊。
那傢伙把腦袋按在脖頸上,似乎是想把腦袋的位置擺正,可也不知因爲少了什麼零件,還是沒有鏡子參照,他彷彿總也不能滿意似的,搗鼓了好半天一撒手,那腦袋一滑溜,又從脖頸上掉了下去。
那掉進水裡又被迅速撈起的腦袋好像發現了王堯正在瞅他,竟突然看向王堯咧嘴一笑,王堯心裡“咚”地一跳,急忙把視線挪開了。
又有個身着鎧甲的大漢懸浮在水上,看上去和正常人也沒啥區別,只是他的兩隻手一直捂着自己的左右胸口,這傢伙一直低頭瞅着水面,像是在搜尋什麼。
王堯見他突然撒開了手,兩邊胸口竟噴泉似的射出了兩道湍急的水流,原來他的胸膛左右兩邊竟是兩個拳頭大小的破洞,估計應該一直通到了水下,不然他那破身子裡面哪裡有那麼許多的水來供應?
那大漢應該是在尋找什麼東西堵胸口的破洞,當看見水裡有可用的材料時,便急忙鬆開捂着胸口的雙手去撈取。
於是他胸前破洞就立刻噴出大量的水來,他只得再收回手去堵上,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水裡的東西無計可施。
還有個瞎了眼的傢伙把手伸進嘴裡不停鼓搗着,不一會竟摸出來一個黑白分明的眼球,他立刻將那眼球塞回眼睛裡,然後不停地在那裡眨巴眼睛。
果然沒眨幾下,那眼球又不見了,然後那傢伙又開始接着伸手去嘴裡掏摸。
隨着敖廣越來越遊入幽靈湖深處,湖上黑色的樹木漸漸稠密,怨靈離得他們也是越來越近,到了最後,他們幾乎已經是在怨靈們之間穿行。
見得多了,王堯倒也鎮靜了下來,這些怨靈大多是戰士打扮,一般都在自顧自地忙自己的事情,對王堯他們視而不見,像那被砍了腦袋,能衝他們笑上一笑的怨靈,極爲罕見。
不過,也不知從哪裡開始,幽靈湖深處的怨靈們不再安靜,他們居然能夠張嘴說話了。
“睡吧,睡吧,長眠就是幸福。”一個浮在水中的怨靈,用悠揚的調子反覆吟唱着。
“生存還是死亡,這是一個問題。”兩個怨靈交頭接耳地在他們身邊踏水而過。
“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一個赤身裸體的肥大怨靈高舉着雙手在敖廣的腦袋前面踩着水來回奔跑不休。
“敖仙,你怎麼來這裡了?快回去,這裡危險!”突然一個女子的聲音在王堯他們頭頂響起,王堯仰頭一瞧,只見一位身着宮裝的女子怨靈像一片雲彩似的浮在他們頂上,表情顯得甚是焦急。
“莫理她,勞資的熟人,當初和勞資一起過來的,鑄煉死了,她還記着勞資呢。”敖廣的聲音在前方甕聲甕氣地響起。
“快回去吧,回去吧!”那仙女怨靈遠遠地墜在王堯他們身後,不停地念叨着,聲音空靈而悠遠。
這個時候,幽靈湖的天上地下已經被各種各樣的怨靈佔滿了,他們飛舞着,遊動着、奔跑着,各種各樣的聲音紛至沓來。
哭泣、訴說、喧鬧、歡笑、哀懇、求告、引誘、欺騙,種種情緒充斥在王堯他們身周。
王堯萬萬料想不到,在悲傷沼澤的深處竟還有這麼一個熱鬧的所在,只不過所有這些熱鬧都沒有一絲生氣,讓人不禁感覺到某種無法言喻的極爲深切的悲涼。
敖廣馱着王堯無聲地從他們之間、甚至自他們的虛影中穿過,前方是一棵彷彿樹王般的大樹。
周圍的所有樹木似乎爲了烘托它的存在,都離它隔了約有百米之遙,留出了一片圓形的水面,以及水面中那棵孤零零地唯一的大樹。
這棵大樹好生闊大,如一堵牆般佇立在水中,它的身子中央是一個弧形的大洞,與水面上的倒影連在了一起,就好似水中一面幽深的鏡子,又像一扇敞開的大門,迎接着四面八方的來訪者。
“這裡就是……?”
王堯心中猜測這裡大概就是神魔鑄煉的入口了,怨靈們似乎也知道這裡是個兇險的所在,大樹周圍百米範圍內,不僅沒有樹,甚至都沒有一個怨靈在那裡遊蕩……但不對……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