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徵大營,中軍帥帳。
“主公!”
成英掀帳而入,拱手作禮。
羅徵擺了擺手,沒有說話。
成英也不多問,連忙側身入了案後落座。
羅徵思忖了一陣,才擡頭掃了下帳下一衆等着自己發話的文武將領,道:“眼下隴縣局勢十分微妙,牽一髮而動全身,文和、公英,你倆有何看法?”
成英道:“在下以爲我軍不宜輕舉妄動,不管是舉兵攻打隴縣,還是與攻打段煨,都只會被人坐收漁利,且一旦我軍傷亡過重,主公攻略涼州的大計就會受阻。”
賈詡也道:“在下贊同此議。”
羅徵緩緩點了點頭,又問成英,“馬騰有何動靜?”
成英答道:“馬騰沒什麼動靜,只是在組織城中百姓修繕城防,看樣子像是準備要坐山觀虎鬥,讓我軍和段煨先拼個兩敗俱傷,正好坐收漁利。”
羅徵冷然道:“想的到美,本將軍又非是呂布,豈會被馬騰匹利用。”
衆將連連點頭稱是,心悅誠服。
高順想了想,忽然道:“主公,段煨親率三萬大軍出涼州,眼下關中必定空虛,主公何不譴一支偏師繞過隴縣,輕裝疾進奔襲長安,威脅三輔。”
“嗯,伯平此議不錯。”
羅徵點了點頭,其實他早就有這個想法,並且和賈詡商議過了。
唯一的顧慮是,自己兵力本就處於劣勢。
若是再分兵奔襲長安,一旦段煨傾力來攻。高順能不能守住大營。
就算最終能守住大營,但若傷亡過重。攻略涼州的計劃同樣會受阻。
自己麾下只有三成餘兵馬,其餘的屯田兵暫時還派不上用場。實在沒有多餘的籌碼去和段煨消耗,況且馬騰還躲在隴縣準備坐收漁翁之利,焉能不思慮周全。
成英看了看賈詡,見賈詡沒有開聲,當即道:“在下贊同高順將軍的提議。我軍雖然兵力不及段煨,但卻多爲騎兵;段煨雖然兵力佔優,但卻只有五千騎兵。只要主公譴一支偏師奔襲長安,在下就不信段煨還敢無動於衷,不怕長安失守的災難性後果。”
羅徵擺了擺手。道:“若段煨傾力來攻,又當如何?”
“這……”
成英扭頭看了看高順,想要說什麼,遲疑了下,卻終究沒說出來。
高順鏗然道:“末將願率本部兵馬死守大營,絕不讓段煨逾雷池半步。”
羅徵揉了揉眉心,道:“有伯平率軍鎮守大營,本將軍自然沒什麼好擔心的。但伯平所部只有八千步卒,段煨兵力卻數而倍之。就算伯平能守住大營,但若傷亡慘重,勢力影響我軍攻略涼州的計劃,本將軍就這點兵馬。實在折損不起啊!”
高順奮然道:“主公放心,末將以前往查看過四周地形,以此往北十里的溝山上有不少山泉水。只需擇高地紮營,立下一座堅固的營寨。只要糧草無缺,末將有把握將段煨三萬大軍拖上三月之久。且傷亡最多不會超過一成。”
羅徵眼神一凝,沉聲道:“軍中無戲言。”
賈詡、成英等也無不側目,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只是依高順的性子,也實在不像是空口說胡話之人。
高順昂然道:“末將願立軍令狀!”
羅徵凝視了高順半響,才揮了揮手,道:“好,既如此,就依伯平所言。”
半個時辰後,大軍拔營而起,移到了往北十里外的一座半山腰上。
如此大的動靜,自然瞞不過段煨和馬騰的斥侯探子,早被報到了中軍。
段煨和馬騰接到消息後,都十分費解,不知道羅徵這是要幹什麼。
羅徵帶着賈詡、成英、高順、閻行等將親自查看地形,才最終在高順的提議下定下了大軍紮營之處,將大寨立在了一條地勢極爲險要的山楞上。
山楞中間鼓起,兩側則是深溝,傾斜度極大,十分不易攀爬,有利防守。
數日之內,半山腰上就建起了一座堅固的大寨。
山腰至山腰的雜草皆被清理一空,分別建成了上、中、下三座大寨,並逐寨修築了防禦工事,且山楞左右不過百餘丈寬,十分不利大規模的進攻。
上寨的柵欄之內,羅徵在賈詡、成英、高順等人的陪同下,正在俯視整座大寨。
半山腰上,兵卒們正揮汗如雨,忙的熱火朝天。
一條條陷坑被挖開,一根根削尖了的鹿角被倒插了下去固定死。
一塊塊大青石被扛了過來,碼放在營寨的柵欄後面,只等段煨大軍來攻,這些重達數十上百斤的大傢伙就會成爲最爲犀利的武器,奪走大量敵軍士兵的生命。
羅徵越看,神色就越是輕鬆,欣然道:“如此有利的地勢,再加上防禦工事,本將軍還真是信心越來越足,縱然段煨拼掉三萬大軍,也未必能攻到上寨。”
賈詡撫須道:“最多半個月,段煨如果攻不破我軍大寨,就必然要退兵。否則若是萬一讓我軍襲破了長安,牽一髮而動全身,屆時別說關中大亂,洛陽局勢乃至天下大勢都會受到影響。長安失守的後果不是段煨能承受的起的。”
成英也道:“也有可能我軍一旦分兵奔襲長安,段煨就會馬上回軍也說不定。”
羅徵搖了搖頭,沒說什麼,目光在下方轉了一圈,才道:“這座大營雖然堅固,不過也非是無懈可擊。我軍的糧草,最多也只能吃二十天左右。就算再擠一擠,多給伯平留下點軍糧,也不會超過一個月。若是段煨率大軍圍困,只待糧盡,大寨就要不攻自破。”
成英道:“這個不是問題。段煨絕對等不了一個月。”
羅徵點了點頭,向高順道:“伯平。這裡就交給你了。”
高順鏗然道:“主公放心,末將定不辱命。”
羅徵沒有再說什麼。一甩披風,大步往山下奔去。
傍晚時分,段煨大營。
“將軍,不好了!”
有小校疾步奔進中軍大帳,向段煨拱手道:“斥侯回報,羅徵率一萬兩千騎兵繞過隴縣奔襲陳倉去了,眼下已經過了隴關,請將軍速速決斷。”
“什麼?”
段煨吃了一驚,“羅徵率騎兵奔襲陳倉去了?”
小校疾聲答道:“正是。”
有部將精神一振。大聲道:“羅徵只有兩萬大軍,兵及本就不及我軍,眼下還敢分出佔據了大半兵力的騎兵奔襲陳倉,依末將看,這簡直是在找死。”
“不錯,羅徵這是在找死!”
有人附合道:“沒了大半騎兵,只剩下高順的八千步卒,我軍兵力數倍於彼,請將軍速速發兵。一舉擊破羅徵大營,如此漢陽可定矣。”
也有部將不以爲然道:“若羅徵殺進關中,襲破長安又當如何?”
這話一出,立刻招來了絕大多數將領的恥笑。
先前那部將冷笑道:“長安尚有兩千大軍鎮守。羅徵雖有餘萬騎兵,但卻並未攜帶任何攻城器械,況且長安城高牆厚。羅徵的騎兵難道還能縱馬殺上城頭不成?”
“這……”
反對的將領一時無言,答不上來。
那部將又昂然道:“只要我軍擊破羅徵大營。再回軍陳倉,羅徵那廝的萬餘騎兵若不進關中便罷。但若進了關兵,便成甕中之鱉,插翹難逃。”
“請將軍速速發兵,踏平羅徵大寨。”
幾乎絕大部分將領都神精振奮,大聲請戰。
段煨皺着眉頭起身踱了幾步,才猛的下定了決心,喝道:“速去準備,明日一早三更埋鍋造飯,五更發兵,踏平高順大營。”
“末將遵命。”
衆將轟然應諾,起身大步出帳而去。
次日一早,天還未亮,偌大的軍營裡有綿綿不息的號角聲沖天而起。
一隊隊步卒在官校的喝斥一,迅速開出大營集結。
除了留下兩千步卒鎮守大營,三萬大軍傾巢而出,滾滾殺奔高順大營去了。
不過,爲了防備馬騰趁機出城偷襲,段煨也做足了準備,五千遊戈在側的騎兵不時跑到隴縣溜一圈,讓躲在隴縣準備坐山觀虎鬥的馬騰不敢輕舉妄動。
隴縣,馬騰官邸。
龐騰在堂下負手踱來踱去,兩道濃眉緊緊擰在一起。
片刻後,堂外有匆匆腳步聲響起。
一員雄壯的武將推門而入,大聲拱手道:“見過主公。”
馬騰擺了擺手,沉聲道:“免了,可曾探清,段煨大軍緣何傾巢而出?”
武將鏗然道:“已經打探清楚了,數日前羅徵將大營移到以前十里的一座山腰上,紮下大寨一座,令部將高順領軍八千鎮守大寨,親率萬餘騎兵繞過隴縣,殺奔陳倉去了。眼下段煨已經傾巢而出,看樣子是要一舉擊破羅徵大營。”
“竟是如此!”
馬騰眼神一凝,隨即便奮然道:“好,本將軍就怕羅徵和段煨按兵不動,如此以來我軍只怕撐不了多久,城中就會糧盡,各縣之糧又無法運抵隴縣。如今羅徵那匹夫親率大軍奔襲關中,看樣子是不準備在隴縣和段煨耗下去了,實在好極。”
武將忙道:“主公,段煨大營只有兩千步卒,我軍要不要出城偷襲?”
馬騰問道:“段煨對我軍可有防備?”
“呃……”
武將噎了下,道:“段煨的五千騎兵一直在城外晃悠。”
“這就是了!”
馬騰沉聲道:“段煨既然敢傾巢而出,攻打羅徵大營,又豈會對我軍毫無防備。傳令各部不得妄動,只管守好城池便可,絕不可私自出戰,就讓段煨和羅徵狗咬狗去罷!”
“遵命。”
武將大聲應諾,立刻奔了出去。
臨涇,呂布官邸。
“主公,段煨怎麼說?”
眼看呂布目光從書信上移開,魏續連忙問道。
“哈哈哈!”
呂布大笑三聲,朗聲道:“段煨欲邀本將軍同伐羅徵,諸將以爲如何?”
“這……”
魏續手撫柳須,沉吟起來。
郝萌、成廉、侯成等將也在沉吟,顯然頗爲心動。
幷州軍被羅徵坑的這麼慘,現在有機會報仇,到的確是個好機會。
呂布又道:“段煨答應擊破羅徵後,只取馬騰治下三郡,羅徵治下的金城、武威二郡則歸本將軍所有。都說說,你們有什麼看法?”
張遼沉聲道:“主公,末將以爲我軍最好還是按兵不動,不要再介入涼州的戰事,就讓羅徵、馬騰、段煨去拼個你死我活吧,我軍應趁此機會抓緊時間休整。”
呂布訝道:“這是爲何?”
張遼道:“段煨也沒安什麼好心,眼下段煨與羅徵僵持不下,中間夾着馬騰,三方都在相互及忌,不敢輕舉妄動,以免被人坐收了漁利。我軍與馬騰一戰傷亡慘重,雖然尚有數千兵馬,卻無隔月之糧,且缺兵少甲,實力不及段煨。縱然能擊破羅徵大軍,若是段煨反悔的話,我軍又拿什麼去和段煨爭奪金城、武威二郡?而且說不定一旦擊破羅徵,段煨就會掉過頭來對付我軍,屆時只怕連安定、北地也守不住了。”
臧霸沉聲道:“文遠說的不錯,末將也是這麼認爲的。”
“這……”
呂布立刻就想到了其中關鍵,不由心頭凜然。
魏續不以爲然道:“張遼,你未免有些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了吧?”
郝萌、成廉、侯成、曹性等將也是一臉贊同,都覺得張遼想的太多了。
要是什麼事都這麼前怕狼,後怕虎的,還能幹成什麼,不如回家抱娘們去。
呂布卻也不傻,比侯成等將要想的遠多了,知道眼下涼州局勢微妙,各路諸侯都無不窮盡心思算計,或想借刀殺人,或想驅虎吞狼,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再上被其他諸侯算計,此前被羅徵毒計嫁禍,被逼的和馬騰拼了個兩敗俱傷,就是血淋淋的教訓。
吃了這麼大的虧,哪能不長記性。
呂布卻一思忖,便斷然道:“文遠說的沒錯,段煨和羅徵一樣不是什麼好東西,都想利用本將軍,簡直豈有此理。來呀,將段煨使者給本將軍亂棍打出去。”
“遵命。”
早有親兵虎吼應命,大步奔了出去。
正在等侯回覆的段煨使者正在喝茶,就看到幾名如狼似虎的幷州兵衝了進來,就有些發愣,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被幾名幷州軍一擁而上,亂棍打了出去,等到狼狽地逃出大營裡,已經被打的頭破血流,渾身是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