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倩女哭靈

宇文寒濤目光轉到玉簫郎君身上,道:“張世兄可是想從沈木風的口中,求證蕭大俠的生死?”

玉簫郎君道:“不錯,在下確有此意!”

宇文寒濤道:“在未證實蕭翎真死假死之前,咱們之間,雖然非友,但也非敵、是嗎?”

玉簫郎君沉吟了一陣,道:“嗯!正是如此。”

宇文寒濤道,“那就請張世兄暫坐靈堂一側,待那沈木風奠拜過蕭翎的靈位之後,張世兄再質問他蕭翎是真死,還是假亡。”

玉簫郎君道:“那沈木風恨蕭翎有如刺骨,豈肯奠拜他的靈位。”

宇文寒濤道:“在下推想,那沈木風乃一代梟雄,豈能和張世兄一般沒有風度。”

玉簫郎君冷笑一聲,似要發作,但他卻又強自忍了下去,緩緩退到靈堂一邊,坐了下去。

這時,宇文寒濤和孫不邪一齊退入靈篩後面,無爲道長反而由靈篩後面行了出來。

只聽司馬乾高聲說道:“百花山莊大莊主,沈木風駕臨靈堂。”

無爲道長道:“請他進來。”

語聲甫落,沈木風已緩步行了進來。

蕭翎轉目望去,只見沈木風左面走着周兆龍,右面是金花夫人,身後那藍衫少年,正是引誘自己入險的藍玉棠,

沈木風目光轉動,先掃掠了靈堂一眼,不見有什麼高人在場,目光才轉到無爲道長的臉上,緩緩說道:“道長別來無恙。”

無爲道長冷肅他說道:“貧道粗體安好,有勞沈大莊主下問。”

沈木風哈哈一笑,道:“道長,這靈堂布置得極爲風雅、堂皇。”

無爲道長道:“天下英雄同心協力,一夕間成此靈堂,頃盡長沙府白絞白緞,布成十里縞素場面,俗語道:衆志成城,看來是不會錯了。”

沈木風道:“這氣魄很輝煌,道長雖然多才,只怕也未必有此等開闊的氣度。”

無爲道長道:“沈大莊主此言,是何用心?貧道思解不透。”

沈木風笑道:“在下相信,道長心中一定明白……”

無爲道長冷然一笑,道:“貧道不解。”

沈木風仰天打個哈哈,道:“在下既然來到此地,總要停留一段時光,咱們先行奠祭了蕭翎的靈位之後,再談不遲。”

言罷,緩步行到蕭翎靈堂之前,長揖之後,跪拜了下去。

蕭翎眼看那沈木風對自己行這等大禮,倒是大感意外。

沈木風拜倒的同時,金花夫人和周兆龍,以及藍玉棠,也全都跪拜下去。

百里冰特別地留心那金花夫人,只見她珠淚紛紛滾了下來。

沈木風拜罷起身,望着蕭翎的靈堂,神情肅然他說道:“你雖晚生四十年,但爲兄卻感覺,細論當代英雄,唯弟與兄爾,弟如肯與兄合作,此刻武林,已然全入我等掌握,一聲令下,江湖震動,那時,天下英雄,盡爲我等所用,別說一個武林盟主,就是取代當今皇上,也非難事……”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可惜的是,兄弟你少不更事,爲一般江湖上求命之輩,冠以俠名,那俠字害了你,使你落得大火焚身而死,兄弟啊,想想你死的划算嗎……”

無爲道長冷冷地接道:“他死得名標青史,天下武林,正義之士,人人哀傷。古往今來,武林中不少大英雄、大豪傑,又有哪一個能如他一般,死得這等光彩,何況,蕭翎之名,有如春雷乍響,已然驚醒了天下英雄,別說你沈木風陰謀難逞,就算你成就了霸業,也落得千古罵名。”

沈木風冷笑一聲道:“道長對我這等無禮,如是在五年之前,沈某人早已取你之命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但此刻,在下卻不願殺你。”

無爲道長道:“也許貧道非你沈大莊主之敵,不過,你沈木風如願動手,貧道極願奉陪。”

沈木風哈哈一笑,道:“道長的勇氣,實叫在下佩服。”

無爲道長冷冷說道:“沈木風,你已奠祭過蕭大俠的靈位,如若別無他事,可以走了。”

沈木風回目一顧金花夫人,只見金花夫人仍然珠淚紛落,呆呆地望着蕭翎的靈位出神。

顯然,她的哀傷痛苦,是真出於內心。

藍玉棠冷冷地望了無爲道長一眼,道:“你就是武當派掌門人?”

無爲道長道:“正是貧道。”

藍玉棠道:“江湖上傳誦你們武當派劍法如何神妙,但在下看來,盡都是欺人之論。”

無爲道長道:“貧道似和閣下見過,只是一時記不起了。”

語帶雙關,有着不屑與談之意。

藍玉棠道:“在下藍玉棠,如是道長不信任在下,不妨當場來試驗一番,百招之內,我要道長棄劍認輸。”

沈木風搖手阻止住藍玉棠,道:“在下想和道長詳細談談。”

無爲道長道,“談什麼?”

沈木風道:“談談江湖大事。”

無爲道長道:“好!沈大莊主請說,貧道洗耳恭聽。”

沈木風道:“也許道長不信,江湖大局,我已然掌握了十分之七,只要一聲令下,九大門派,一夕間,可入我沈木風的掌握。”

無爲道長道:“就貧道所知,武林之中,也有很多同道,誓言要爲蕭大俠復仇,自然,這其間也包括有九大門派中人!”

沈木風道:“這就是你們在此設靈開弔的真正用心了,豈不知你們又錯了。”

無爲道長道:“貧道想不出哪裡錯了。”

沈木風道:“你們雲集於斯,正好授我以可乘之機,在下已然出盡了百花山莊高手,把爾等團團圍困,如是在下不能口頭上說服諸位,那只有一鼓把爾等盡戮於斯了。”

無爲道長道:“設靈之前,我等已有準備,沈大莊主能否如願,只怕很難說。”

沈木風正要接口,突聞一個冷冷的聲音,搶先接道:“如是那蕭翎不死,你沈大莊主似乎沒有這麼強烈的信心。”

沈木風目光轉到玉簫郎君的身上,望了一眼,道:“閣下是何許人?”

藍玉棠想不到玉簫郎君竟也在此,不禁失聲驚噫了一聲!

沈木風道:“藍兄弟認識他?”

藍玉棠道:“認識。”

沈木風道:“什麼人?”

藍玉棠道:“白雲山莊的少莊主,簫王張放之孫……”

玉簫郎君喝道:“住口,家祖是你什麼人?”

藍玉棠道:“咱們情意早斷……”

沈木風一揮手,攔住了藍玉棠,沉聲說道:“久聞白雲山莊大名,今日幸會少莊主!”

玉簫郎君道:“不用客套,在下想向沈大莊主打聽一件事,但望能據實見告。”

沈木風淡淡一笑,道:“少莊主的口氣,果然是咄咄逼人,如是在下不願奉告呢?”

不待玉簫郎君接口,立時接道:“不過,在下仍願一聞高見。”

玉簫郎君道:“問題很簡單,那蕭翎是否真的死了?”

沈木風反問道:“真死如何?假死又如何呢?”

玉簫郎君道:“關係很大,對在下和你沈大莊主而言,是生死相關!”

沈木風微微一笑,道:“太嚴重了,少莊主這點年紀,怎可輕易言死。”

玉簫郎君厲聲喝道:“在下問那蕭翎是否死了?”

沈木風皺皺眉頭道:“死了!”

玉簫郎君口氣突然緩和,道:“當真嗎?”

沈木風看他神情,忽而聲色俱厲,忽而和緩自語,竟然不知他的用意何在,心中暗暗忖道:這小子不知是何用心。

當下應道:“不錯,閣下有何高見?”

玉簫郎君緩緩說道:“那蕭翎的屍體何在?”

沈木風道:“屍體爲大火焚去!”

玉簫郎君道:“這話出自你沈大莊主之口,想來是不會錯了!”

沈木風道:“千真萬確……”

語聲微微一頓道:“少莊主可是準備爲那蕭翎復仇嗎?”

玉簫郎君緩緩說道:“如若那蕭翎真的死去,在下自有主張,但在下未見到他的屍體,終是放心不下。”

這時,金花夫人已站起了身子,冷冷他說道:“你這人年紀輕輕,卻是話也說不清楚,你究竟是希望那蕭翎死了呢?還是希望他還活着?”

沈木風一向陰沉多威,有他在場時,一向不許別人做主多言,但他對金花夫人卻似有着特殊恩遇,站在一側,微笑不言。

玉簫郎君望了金花夫人一眼,只見她桃腮星目,長眉彎彎,別有一種徐娘風韻,動人心絃。

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自然是希望他死!”

這回答之言,不但使金花夫人大感意外,就是那沈木風也聽的一怔,暗道:這玉簫郎君不知在打的什麼主意。

金花夫人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道:“那你就不用問了,他已被大火燒死。”

玉簫郎君突然縱聲大笑。

百里冰心中暗道:哼!你如知曉我蕭大哥還好好地坐在此地,保證你笑不出來。

沈木風乃是久經大敵的人物,冷靜異常,不把內情完全瞭然之前,不肯輕率發作。

冷冷地站在一側,直待那玉簫郎君自行停下了大笑之聲,才緩緩說道:“少莊主笑什麼?”

玉簫郎君笑容突斂,緩緩說道:“在下笑那蕭翎真的死了,大約再不會有人假借蕭翎之名了。”

話到此處,冷冷地望了藍玉棠一眼。

目光中,充滿怨憤。

原來,藍玉棠假冒蕭翎之名,使那嶽小釵得知消息,離他而去,如非藍玉棠假蕭翎之名,嶽小釵可能已嫁他爲妻,日後縱使蕭翎在江湖出現,生米已成熟飯,嶽小釵已成張夫人,那也無可奈何了。

事後想及此事,愈想愈氣,覺出其中變化,大都壞在藍玉棠的手中。

但聞藍玉棠冷然說道:“張兄別大高興,蕭翎雖然死了,在下還活在世上。”

玉簫郎君冷笑一聲,道:“你如不想活,那倒是容易得很!”

藍玉棠怒道:“別人怕你張家蕭法,在下卻是不怕。”

靈堂中人,看兩人突然爭吵起來,你言我語,若有所指,大家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有蕭翎心中瞭然,這兩位沾親帶故的表兄弟,爲着嶽小釵相互嫉恨,已到了水火不容之境。

使蕭翎心中不解的是,那藍玉棠一向畏懼玉簫郎君,何以此刻竟然毫無畏懼,而且擺出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情呢?

只見玉簫郎君身體移動,緩緩向後退了兩步,冷冷說道:“咱們在蕭翎靈堂之前,比試一百招,百招內我要取你之命。”

藍王棠雖然明知玉簫郎君的武功強勝過自己,但也無法忍耐,緩步而出,道:“好!咱們就比一百招。”

他原想激怒玉簫郎君出手,觸怒沈木風和金花夫人,由這兩人出手,一舉間擊斃玉簫郎君,自己豈不減少一個情敵。

哪知事與願違,玉簫郎君竟是不肯貿然出手,反而退後兩步,向他挑戰。

衆目睽睽之下,藍玉棠就算明白非敵,也只好硬着頭皮出來。

他走得很慢,心中希望那沈木風或金花夫人出言阻止,自己就借階下臺。

哪知沈木風和金花夫人有如未曾看到一般,竟然是視若無睹。

此情此景之下,藍玉棠只好對那玉簫郎君行了過去,右手一擡,長劍出鞘。

無爲道長一皺眉頭,道:“這地方似乎不是兩位動手的地方吧?”

藍玉棠回顧了沈木風一眼,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

沈木風再也不能裝聾作啞,淡淡一笑道:“藍世兄請暫時忍耐一二,來日方長,兩位的恩怨隨時可以結算。”

藍玉棠借階下臺,還劍入鞘,緩步退到沈木風的身後。

玉簫郎君仰天大笑三聲,放步向外行去。

行約數步,突見司馬乾急步奔了進來,道:“有一位女客奠靈。”

無爲道長道:“告訴她沈大莊主在此,要她晚一陣再來。”

司馬乾道:“在下也這麼說,但那位女客聽說沈大莊主在此,非要進來不可。”

玉簫郎君正要行出靈堂,聽得司馬乾之言,立時停下腳步。

但聞無爲道長道:“你可曾問了那姑娘的姓名?”

司馬乾道:“問過了,她說姓岳。”

沈木風接道:“好啊!不知那嶽姑娘爲何突然要見在下。”

無爲道長道:“嶽小釵嶽姑娘,是嗎?”

司馬乾道:“這個在下沒有問她。”

無爲道長道:“請她進來。”

司馬乾應了一聲,正待轉身出去,突聞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應道:“不敢有勞。”

語聲甫落,只見一個氣度清雅的白衣少女,緩步走了進來。

蕭翎轉目望去,不禁心頭一震,暗道:“果然是嶽小釵嶽姊姊。”

雖然是一身孝衣,而且是一身重孝,白竣勒發,白緞蠻靴,嶽小釵雙目微現紅腫,但兩道目光卻仍如冷電一般。

她似是未料到玉簫郎君和藍玉棠都在此地,看到了兩人之後,不禁微微一怔。

但那隻不過是一瞬間的工夫,略一怔神後,又恢復了平靜。

她緩步直向靈堂行了過去。

就在行向靈堂之時,另外兩個身佩長劍,全身孝衣的少女,已悄無聲息地行入靈堂,並肩行到嶽小釵的身後。

蕭翎目光轉動,只見來人正是那素文、小虹。

那小虹一向喜着紅衣,全身如火,此刻換着白衫,顯得十分清雅,也似是長大了很多。

只見嶽小釵對蕭翎的靈位跪拜了下去,口中卻高聲說道:“翎弟陰靈有知,賤妾拜靈來了,慈母遺命,已把賤妾……”

突聞一聲重重的咳嗽,打斷了嶽小釵未完之言,嶽小釵回頭望去,只見那咳嗽之人,正是玉簫郎君,不禁一蜜柳眉兒,但卻忍下未言。

玉簫郎君人極聰明,一聽嶽小釵的口氣,已知嶽小釵的用心,她想借拜靈之機,說出心中之言,說出她已是蕭翎的妻子,召。是衆耳皆聞,日後縱然有使她就範的機會,她亦可因此作爲理由,堵人之口。

所以,玉簫郎君故意搗蛋,不讓她說出口來。

嶽小釵望了玉簫郎君一眼之後,又高聲接道:“賤妾母親遺命之中,說得十分明白,已把賤妾的終身,許配給……”

玉簫郎君高聲說道:“嶽姑娘!”

嶽小釵冷冷說道:“什麼事?”

玉簫郎君道,“蕭翎死了,你是否要替他報仇?”

嶽小釵道:“不錯,要替他報仇。”

玉簫郎君道:“你一人之力,不覺得太過單薄嗎?”

嶽小釵道:“不要緊,,如是我不能替他報仇,至少可以戰死,在陰曹地府之中會他。”

玉簫郎君淡淡一笑,道:“你戰死了,也沒有替他報仇啊!那豈不是死得很冤嗎?”

嶽小釵道:“張兄有何高見?”

玉簫郎君道:“在下之意是,姑娘要替蕭翎報仇,就一心一意地替他報仇,不擇手段不計後果。”

嶽小釵似是已被那玉簫郎君說動,星目眨動了兩下,道:怎麼樣?”

玉簫郎君道:“凡是能夠爲蕭翎報仇出力的人、姑娘都該把他當作朋友,就當今江湖上而論,在下我嘛!應該是姑娘首要拉攏之人!”

嶽小釵沉吟了一陣,道:“不錯,如若我要不擇手段的爲蕭兄弟報仇,張兄應該是能力最強的一位了。”

玉簫郎君哈哈一笑,道:“姑娘誇獎了……”

忽的黯然一嘆,接道:“咱們之間,似乎是陌生了。”

嶽小釵想到他昔年相待之情,亦不禁爲之黯然,搖搖頭道:“張兄的病勢好了嗎?”

玉簫郎君反問道:“姑娘見過你師父嗎?”

嶽小釵搖搖頭道:“沒有啊!”

玉簫郎君道:“我這病勢,多虧了姑奶奶的醫道,靈丹和心藥齊施,把我從垂死中救了回來。”

嶽小釵心知他所謂心藥爲何,是以並不深問。

但那玉簫郎君卻自行接道:“我那姑奶奶告訴我一句話,實比服了她小羅丹還有妙用!

她說不論我要什麼,都必得有一個健康的身體才成,她願全力助我……”

嶽小釵聽到師父要全力助他,不禁呆了一呆。

玉簫郎君苦笑一下,接道:“你害怕了?”

嶽小釵搖搖頭,道:“師父對我,誠然是恩重如山,但她不能逼我違揹我母親遺命。”

玉簫郎君長長吁一口氣,道:“我知道,就算她老人家全力幫我,我也不一定得償心願,但她要我愛惜身體,實是說對了。”

嶽小釵道:“你病勢好得很快。”

玉簫郎君道:“只要我心情開朗,姑奶奶有的是靈丹奇藥。”

嶽小釵不再理會玉簫郎君,緩緩轉過頭去,拜伏於蕭翎的靈位之前。

這次,她不再高聲祝禱,喃喃低語,別人只見她口齒啓動,卻不知她說些什麼。

沈木風神情冷靜,一直站在旁側,不言不語。

無爲道長早已和宇文寒濤,孫不邪等,有所安排,是以,也表現得冷靜異常。

直待嶽小釵拜罷起身,沈木風才緩緩說道:“區區沈木風,聽說姑娘要見在下。”

嶽小釵道:“我認識你。”

沈木風是何等才慧的人物,已然從玉簫郎君和嶽小釵一番對話之中,聽出了一點內情,而且也從藍玉棠口中聽到過一點,藍玉棠甘心投效自己,就是爲了這嶽小釵,藍玉棠唯一的條件,就是要沈木風助他生擒嶽小釵。

因此,在沈木風心目之中,早已對嶽小釵有了極深的印象,玉簫郎君、藍玉棠,都爲她發狂的難以自制,心中暗道:倒要詳細瞧瞧,這丫頭有什麼迷人之處,能令人如此顛倒。

仔細看去,只見她柳眉鳳目,十分端莊,並無任何妖媚之感。

心中大是奇怪,忖道:此女也不過算個美女而已,如何會使玉簫郎君,藍玉棠爲她顛狂呢?

只聽嶽小釵冷然說道:“沈木風,你殺了我蕭兄弟?”

沈木風微微一笑,道:“不是殺死,是在下放的一把火,把他活活燒死了!”

嶽小釵道:“殺死,燒死,似是沒有什麼不同吧!”

沈木風笑道:“一樣的死法,只是死時滋味有些不同罷了。”

嶽小釵道:“殺人償命……”

沈木風接道:“不錯,不過,那要有人能夠爲他報仇才成。”

嶽小欽道:“我要替他報仇!”

沈木風雖口中在和嶽小釵說話,但雙目卻一直留神打量着嶽小釵,希望能瞧出,爲何能令人那樣傾倒,如癡如醉。

需知玉簫郎君和藍玉棠,不但都是身負絕技的人物,而且年少英俊,神態謙灑,都是一般少女們夢寐以求的情郎,嶽小釵卻是堅拒兩人,使他們爲情所困。

他這麼留心觀察,果然瞧出了嶽小釵有着與衆不同之處。

她有着一股懾人心神的氣質美,流現子眉宇之間,縱然是發怒時,也有着一種不同的風情。

沈木風瞧了一陣,亦不禁怦然心動,忘記了回答嶽小釵。

嶽小釵厲聲接道:“沈木風,咱們就在我蕭兄弟靈堂之前動手相搏,一分生死!”

沈木風雙目中奇光閃動,打個哈哈,笑道:“姑娘,可是自信能夠勝過我沈某人嗎?”

嶽小釵冷冷說道:“我沒有勝你的把握,但我卻有一顆必死的心!”

沈木風淡淡一笑,道:“有一件事,在下想不明白。”

嶽小釵道:“什麼事?快些說。”

蕭翎冷眼旁觀,心中暗暗着急,忖道:嶽姊姊如何能是那沈木風之敵,如若兩人真要動手相搏,那是非要逼我出手不可了。

但聞沈木風道:“蕭翎有什麼過人之處,竟能使姑娘如此傾心,不惜和蕭翎同登鬼錄?”

嶽小釵道:“這是我的事了,與爾何干!”

沈木風回顧了藍玉棠一眼,道:“這位兄臺,嶽姑娘是否相識?”

嶽小釵道:“認識,怎麼樣?”

沈木風哈哈一笑道:“那很好,這位藍兄,爲了你嶽姑娘,才肯投入我的百花山莊之中,爲在下效力,但卻要在下答應他一個條件……”

語聲一頓,望着嶽小釵,哪知嶽小釵似是己胸有成竹,冷哼一聲,不肯接口。

沈木風見嶽小釵不肯接口,只好接道:“他的條件,是要在下生擒嶽姑娘,配他爲妻。”

嶽小釵冷然一笑,仍不肯答話。

沈木風又道:“在下已經答應了他的條件,所以,嶽姑娘儘可放心,你縱然非我之敵,我也不會殺你。”

嶽小釵冷冷說道:“你亮兵刃吧!”

沈木風道:“姑娘請用兵刃,在下赤手空拳奉陪姑娘幾招。”

嶽小釵伸手鬆開腰中扣把,抖出軟劍,正待出手。

突聞玉簫郎君喝道:“嶽姑娘,住手!”

嶽小釵回頭望了玉簫郎君一眼,道:“什麼事?”

玉簫郎君道:“在下先打頭陣。”

嶽小釵嘆息一聲,道:“你如何是沈木風的敵手!”

玉簫郎君淡淡一笑,道:“我知道,我不能勝他,難道不能戰死嗎?”

嶽小釵道:“那又何苦呢?你和蕭翎沒有這份交情啊!”

玉簫郎君道:“你要爲蕭翎戰死此地,是嗎?”

嶽小釵道:“不錯。”

玉簫郎君黯然說道:“你如戰死幹此,我的生死,還有什麼重要,我如先你而死,也許能得你灑幾滴同情之淚,那就夠了。”

一向冷靜沉着的嶽小釵,也爲玉簫郎君這幾句話大爲感動,長嘆一聲,說道:“張兄的深情,小妹永銘肺腑,至於爲蕭翎戰死於此,那倒不用了。”

玉簫郎君突然縱聲而笑,道:“很久以來,小兄沒有聽到過你這樣溫柔的聲音了……”

一撩長衫,取出一支玉簫,接道:“我不是爲蕭翎,而是爲你。”

玉簫一指沈木風,又道:“江湖上都說你沈木風武功高強,在下聞名已久,今日希望能見識一番,閣下請亮兵刃吧!”

沈木風淡淡一笑,道:“你是簫王張放之後?”

玉簫郎君道:“不錯,張某的身份,還可和你沈大莊主一戰吧!”

沈木風緩緩說道:“張世兄家世輝煌,可當得武林世家之稱,世兄要和在下動手相搏一事,沈某人就想不通了。”

玉簫郎君道:“在下所思所爲,豈能是凡夫俗子能夠了然。沈大莊主請亮兵刃吧!”

沈木風冷然說道:“在下很奇怪,閣下志在嶽小釵,但那蕭翎,卻又是張世兄最大的情敵、障礙,在下代你除去蕭翎,閣下應該對我沈某感激纔是,爲何卻要和在下動手呢?”

玉簫郎君道:“這和蕭翎無關,在下是爲了嶽姑娘。”

沈木風道:“如是那蕭翎還活着呢?”

玉簫郎君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

沈木風冷冷接道:“如是在下未燒死那蕭翎,你和那蕭翎將是水火不相容的仇人,嶽小釵自然是幫助蕭翎,閣下和嶽姑娘,也將是誓不併存的仇人,但在下幫你殺了蕭翎,我卻又變成了你的仇人,這筆帳,當真是難算得很。”

嶽小釵雖然明知那沈木風在施展挑撥手段,勸服玉簫郎君,但她本無意讓那玉簫郎君爲自己拼命,芳心之內,倒希望沈木風挑撥生效,使那玉簫郎君退出事外。

她心中感覺到欠那玉簫郎君的太多,如若再讓那玉簫郎君爲自己拼命而死,心中自然是更爲不安了。

所以,她也不出言反駁。

但聞玉簫郎君說道:“大莊主說得不錯。蕭翎活在世上,我和他是誓不兩立的仇人,但如他確實死了,他又是在下的好友了。”

沈木風道:“嗯!很糊塗的一筆帳。”

玉簫郎君道:“很清楚,但要看你怎樣想了,如是你能想到愛烏及屋,那就不用再忌恨蕭翎了。”

沈木風點點頭,道:“這麼說來,張世兄是一定要和在下動手了?”

玉簫郎君道:“不錯,而且咱們這番動手,定要分個生死勝敗出來。”

沈木風笑道:“現在嘛,太早了一些!”

玉簫郎君道:“爲什麼?”

沈木風道:“在下想給閣下一個機會,你多想一想,明日午時,咱們再動手不遲,”

玉簫郎君目光轉註到嶽小釵的臉上,道:“嶽姑娘意下如何?”

嶽小釵道:“答應他吧!”

玉簫郎君道:“明日咱們在何處相見?”

沈木風道:“悉憑張世兄之見。”

玉簫郎君道:“仍在這蕭翎靈堂之前如何?”

沈木風道:“明日午時,沈某人按時來此。”

玉簫郎君道:“在下午時之前到此,恭候大駕。”

沈木風道:“在下告辭了。”

轉對無爲道長道:“道長請早作準備,明日午時,沈某人來此搏鬥過張公子之後,要和道長等交手。”

無爲道長道:“貧道等隨時候教,恕不遠送了。”

沈木風道:“不敢有勞。”

轉身大步而去。

無爲道長目睹沈木風等去之後,才長長吁一口氣,道:“嶽姑娘、張公子,請入靈堂後面休息一下吧!”

玉簫郎君不置可否,暗中卻看着嶽小釵的舉動,只待那嶽小釵舉步向靈堂後面行去,王簫郎君才隨後而入。

百里冰暗施傳音之術,道:“大哥,咱們不能讓那玉簫郎君騙了嶽姊姊,我去告訴她你還活着。”

蕭翎吃了一驚,急急伸出手去,抓住了百里冰的左腕,低聲說道:“不可造次。”

兩人坐的距離很近,伸手即可相觸,不致引起別人的疑心。

但蕭翎心中明白,宇文寒濤爲人心細如髮,只怕在這靈堂四周,早已暗中佈下人手,稍露破綻,即將被他們瞧出內情。

是以,一拉百里冰手腕,立刻放手,低聲說道:“咱們在這靈堂之中,時間大久了,應該出去走走了。”

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百里冰隨在蕭翎身後,出了靈堂。

兩人找了一座無人的帳篷,行了進去。

百里冰行入室內,四顧了一眼,不見有人,方低聲說道:“大哥,咱們要設法混入那靈篩後面瞧瞧啊!”

蕭翎雙目中奇光閃動,良久不語。

百里冰久久不聞蕭翎答話,心中大感奇怪,低聲說道:“那玉簫郎君存心不良,嶽姊姊又誤認你真的已死,咱們必得早些設法,把你活着的消息,告訴嶽姊姊啊!”

蕭翎緩緩轉過臉來,雙目盯注在百里冰的臉上,看了良久,才搖頭說道:“冰兒,那玉簫郎君,苦戀嶽姐姐,十分癡情,是嗎?”

百里冰怔了怔,道:“是的!怎麼樣?”

蕭翎道:“那玉簫郎君爲人性格肖嫌偏激一些,但並不是一個壞人,對嗎?”

百里冰道:“但他對大哥很壞啊!”

蕭翎道:“他本來和我無怨無仇,只因爲嶽姊姊之故,他才恨我,他把我視作了唯一的情敵。”

百里冰長長嘆息一聲,道:“大哥不恨他嗎?”

蕭翎謠搖頭,道:“不恨他……”

百里冰道:“唉!大哥的氣度,似乎越來越恢弘了,當真是叫人敬佩。”

蕭翎淒涼一笑,道:“冰兒,玉簫郎君約沈木風明午在此相會一事,想來那沈木風必然將有一番佈置,咱們要設法查出一些內情來,也好告訴宇文寒濤早作準備。”

百里冰道:“我也想到一件事,如是明午當真要展開一場決鬥,大哥是否要出面呢?”

蕭翎道:”那要看當時情形了,如若咱們能不現身,那就不用現身了。”

百里冰道:“小妹想不通,爲何大哥一直不願現身,隱秘身份,用意何在?”

蕭翎微微一笑道:“問得好……”稍一思索,接道:“我和沈木風數番抗拒之後,故然使很多武林同道,由畏懼那沈木風,逐漸變得豪壯勇敢起來,但也有很多武林高手,原爲自保而被逼得和沈木風抗拒的人,因我而縮手不前,如是他們知曉我已死了,武林中人再也無人會爲他們作那馬前之卒,他們勢非起而自保不可了……”

百里冰點點頭,接着道:“不錯,武林中確有這樣的人,我雖然說不出他的名字,卻有着這樣的感覺。”

蕭翎淡淡一笑,接道:“你知道沈木風今日前來弔喪的用心何在嗎?”

百里冰道:“他覺得用詭計燒死大哥,心中極爲不安,特來大哥靈前憑弔。”

蕭翎搖頭笑道:“別人會如此,沈木風決然不會如此!”

百里冰道:“難道他來此地,還有什麼陰謀?”

蕭翎道:“他找不到我的屍體不放心,特來此查看,帶着金花夫人和藍玉棠同來,其用心更爲明顯了!”

百里冰道:“爲什麼?”

蕭翎道:“因爲那藍玉棠是誘我入伏的人,那金花夫人,是沈木風手下,和我相處最好,情意較真的一人……”

百里冰道:“我說呢!她剛纔那等悲傷,有如杜鵑啼血,不似裝作出來。”

蕭翎淡淡一笑,道:“那沈木風算準了我如還在世上,必要到此地來,他要用藍玉棠和金花夫人激動我的哀傷、憤怒心情,露出破綻……”

百里冰接道:“你要是躲起來,他們不是一樣的看不到嗎?”

蕭翎道:“他可從那悲傷氣氛,瞧出一點內情,這就是吊我之喪的用心了。”

百里冰道:“那他現在是否已知曉咱們還活着呢?”

蕭翎道:“我想他不知道,他想不到咱們混入了坐在靈堂前的弔喪羣豪之中,他沒有仔細觀察過咱們,他認爲我如回到此地,無爲道長必然知曉。”

百里冰道:“唉!咱們這幾個月相處之中,大哥不但武功進境日新月異,就是智力,也似是日日不同,人說大哥天縱奇才,看來是不錯了。”

蕭翎搖搖頭,道:“情勢逼人,連年無日不在風頭浪尖的生死邊緣,初時我不知想,現在,學會了用心思索,環境逼人,不用心也不成了。”

百里冰柔婉一笑,道:“大哥越來越能幹,我就顯得越來越笨了……”

語聲一頓,道:“其實我日夜追從大哥,處處由你保護我,也不用費心思了。”

蕭翎嘆一口氣,道:“冰兒,你知道咱們此時的處境嗎?”

百里冰聽得一怔,道:“怎麼?難道咱們處境很險?”

蕭翎道:“正邪的決戰,迫在眉睫,沈木風已然全面發動,表面上,各位此刻處境很平靜,其實,這正是大風暴前的一段暫時沉寂,也正是各逞心機,決生死、爭存亡的緊要關頭。小兄內心沉重,有如重鉛壓身,此時此情,只要咱們一着失算,就要造成武林中悲慘劫難。”

百里冰道:“這樣嚴重嗎?”

蕭翎道:“不錯!所以,我寧可要商兄弟和杜兄弟肝腸痛斷,嶽姊姊椎心位血,也不能現身說明內情。”

百里冰沉吟了一陣,道:“大哥如此作爲,有何用心呢”

蕭翎道:“要沈木風認爲我真的死去,我才能來去自如,破壞他的計劃,使他的陰謀難逞。”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宇文寒濤似是亦有了精密的計劃,此人之能,絕不在沈木風之下,但他無法掌握勝算,因此,我必得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百里冰道:“如是宇文寒濤智略強過那沈木風,爲什麼不能掌握勝算呢?”

蕭翎道:“那沈木風處心積慮數十年,布成了今日局面,江湖上精銳高手,大部爲其羅致收用,宇文寒濤縱然才略過人,但雙方實力卻有着很大區別……”

話到此處,目光突然轉註鏢百里冰的臉上,道:“冰兒,咱們要暫時分手了。”

百里冰道:“大哥要到哪裡去,不能帶我同行嗎?”

蕭翎道:“我適才已經說明了目下情勢,咱們不能力兒女私情,誤了大事。”

百里冰緩緩點頭道:“好吧!咱們幾時再見?”

蕭翎道:“也許今夜,最遲明日午時之前”

百里冰道:“我在靈堂中等你。”

蕭翎道:“你要替我辦一件事了。”

百里冰精神一振,道:“什麼事?”

蕭翎道:“嶽姊姊不是沈木風的敵手,如是明日午時靈堂前一場決鬥,沈木風當真赴約而來,嶽姊姊和玉簫郎君,都將傷死於沈木風的手中,午時之前,我如還不回來,你要設法阻止這一場惡鬥。”

百里冰道:“用什麼法子攔阻呢?”

蕭翎道:“悄然告訴嶽姊姊,我沒有死,不要她和那沈木風硬拼……”

略一沉吟,接道:“不過,最好是不要用這辦法,這是最後之策。”

百里冰點點頭,道:“我記下了。”

蕭翎站起身子,道:“你的武功足堪自保,但要小心一些,乖乖得等我回來。”

言罷,起身出帳而去,百里冰追出帳外,只見蕭翎大步向外行去。

蕭翎行出那連綿帳篷,直向荒野走去。

因爲雲集於此的天下英雄,不下數百之多,人往人來,十分混雜,是故,蕭翎出入篷帳,並無什麼困難。

百里冰直待蕭翎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後,才長長吁一口氣,轉身又向靈堂之中行去。

這時,弔喪之人,大都已拜過靈位,路途較遠者還未趕到,靈堂中一片寂靜。

百里冰緩步行入靈堂,但見一縷嫋嫋清煙,散發出撲鼻清香,整個靈堂中,不見人影。

她緩步走近蕭翎靈前,目注蕭翎靈位,忍不住微微一笑,伸出手去,輕輕向蕭翎靈位上的幾個字摸去。

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傳入耳際,道:“那只是白竣寫上的黑字,閣下伸手觸摸不知是何用心?”

百里冰回頭望去,只見那說話人長髯及胸,身着白色長衫,正是宇文寒濤,心中暗道:

大哥常說此人之能,尤在那沈木風之上,我只要一開口,必然要被他聽出破綻,無論如何不能開口。

但那宇文寒濤兩道目光,有如冷電一般盯注在百里冰的臉上,使她感覺無法不理對方。

百里冰心中大急,暗道:如若大哥在此,必有方法對付他,如今只我一人在此,勢將要被他逼出破綻了。

焦急之間,心中突然一動,忖道:有了,我裝作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巴,他就無法逼我說話了。

念轉意決,伸手指指嘴巴搖搖頭。

宇文寒濤一皺眉頭,道:“閣下不會說話。”

百里冰點點頭,伸手在地上寫道:“我能聽會寫,只是無法說話。”

宇文寒濤略一沉吟,道:“閣下請靈後待飯如何?”

百里冰心中暗道:就今日所見而言,這靈堂之後,似乎是他們專以招待高手嘉賓的要地,也是抗拒沈木風的核心,嶽姊姊在裡面,玉簫郎君、無爲道長等都在裡面,進去瞧瞧應該是很難得的事了。是以也不推拒,轉身向靈篩後面行去。

靈篩之後,有一條兩尺寬窄走道,兩邊白竣作壁。

宇文寒濤低聲說道:“白綾作壁,行道清明,希望你朋友不要因好奇之心,故意衝破綾壁,那恐將鑄成大錯。”

百里冰回目望去,只見宇文寒濤站在靈位之旁,並不隨同前來,心中大感奇怪。

但她假冒啞巴,又不能啓口追問。

只見宇文寒濤舉手一揮,道:“閣下只管向裡面行去,只要你能夠循着白竣夾道而行,自會有人接待。”

百里冰心中暗道:這人果是心機深沉,難測高深,要我一人行入,不知用心何在?

但她此刻有如騎上了虎背,只好轉身向前行去。

只見那白絞夾成的肖道,七折八轉,有如行入了八卦圖中一般,百里冰足足走了一頓飯工夫之久,仍未走到盡處,也未見有人迎接。

忽然心中一動,停下了腳步,暗道:這整座靈堂,能有多大,我這一陣奔行,不下五里之途,卻仍然在這白竣南道之中打轉,分明陷入迷陣之中了,大哥再三稱讚宇文寒濤,看來果然不錯,這人的確是胸羅玄機,懷有甲兵。

突然間人影一閃,宇文寒濤陡然出現在一處轉角所在,緩緩說道:“朋友的修養很好。”

百里冰口齒啓動,幾乎說出聲來,話到口邊,又咽了下去。

宇文寒濤舉手一招,道:“閣下請隨在下身後行走。”

百里冰依言行了過去,跟在宇文寒濤身後。

只見宇文寒濤轉了幾轉,人已出了白縷夾着的用道,景物隨着一變。

一座座白緩布成的雅室,分列兩側。

百里冰暗讚道:裡許方圓之地,不但能以白績布成迷陣,而且又能建築成一座座的雅室,如非精通建築計算,決難在短短數日之中完成。

但見宇文寒濤伸手掀起一個垂簾,緩緩道:“閣下請進。”

百里冰緩步行進,打量着室中佈置。

室中仍是一色白,不見雜色,一張木桌上,鋪着白色的桌布,四張木椅上放着白色的墊子,白色瓷壺,白色瓷杯。

兩張木椅上分坐白色道袍的無爲道長和白色長衫的孫不邪。

無爲道長望望宇文寒濤,道:“這人是誰?”

宇文寒濤道:“一個有口難言的武林朋友!”

孫不邪一皺眉頭,道:“有口難言,那是啞巴了?”

宇文寒濤點點頭,道:“不錯!”

一面答話,一面在位置上坐了下來。

孫不邪兩道炯炯的眼神,盯注在百里冰的臉上瞧了一陣,道:“閣下是否經過了易容?”

百里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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