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軍地道的這場戰爭,最終以一聲巨響結束。
被引爆的就是地道內的炮彈。
對於這個方案,上級和羅連長還進行了一番討論。討論的焦點就在於這個地道倒底是炸還是不炸。
炸吧,似乎是有點可惜了,因爲這是一個絕好的炮兵陣地……只要有大炮在這裡頭一架,那麼越鬼子就算是明知道我們在裡頭只怕也毫無辦法。這大炮在這地道里頭,除非是炮彈直接命中炮口,否則都很難對裡頭的人造成傷害。
更重要的是,這些炮口還是自北朝南的,居高臨下的正對着越北重鎮沙巴……事後我們才知道,這個沙巴也是上級計劃的最後一個目標。
這似乎是的確可行的,但問題就是有彈無炮……那裡頭的五門榴彈炮無一例外的都被燃燒彈給燒成了一堆廢鐵……通風孔正對着炮口不是?燃燒劑從通風孔射進來,那首先遭殃的就是這五門炮。
爲此,上級也考慮過重新運五門炮上去……然而一合計:把五門炮拆分了運上高地去這工作量還不是很大,畢竟咱們部隊就是人多嘛。但要把它自開口面積並不是很大的方形地道口運進去……而且一次只能運進去一塊,這沒有一星期的時間只怕是沒法做到的。
不炸吧……我們部隊本來就是進攻的,這地道如果不能做炮兵陣地也就是沒用了,留下來也只能是給越鬼子再利用一次。
於是思考再三,最後還是決定炸掉的好。一了百了!
進去安裝炸彈的是吳連長手下的幾個兵。原因是我們連隊的戰士一聽說裡頭的慘景都不怎麼願意進去……吳連長這時就自告奮勇的接下了這個任務。或許他是想看看越軍的慘景好讓自己和手下心理平衡些吧,畢竟他的部隊在這批越軍手下犧牲了那麼多人。
然而任務卻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容易,他原本以爲不過就是找到炮彈的位置然後裝上幾枚炸彈之類的……那還不是馬到功成?
於是一批只派了兩名戰士進去……結果派了兩名就吐着跑回來,又派了兩名又吐着回頭……最後沒辦法了,吳連長親自帶着幾個人進去,最終才完成了任務。
在回營的路上,戰士們的心情是輕鬆愉快的。
應該說,在外面執行任務的部隊最享受的一段時光就是回營的這段時間。因爲這代表了我們又完成了一天的任務。更代表着我們還活着。
然而就只有陳依依一個人悶悶不樂的走在隊伍旁,臉色蒼白得讓人覺得可怕。
想起了在進入地道時陳依依反常的表現,我就走到她身邊問了聲:“怎麼了?不舒服?”
“沒什麼!”陳依依的回答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這讓我有些尷尬,畢竟我是個排長,而且還不顧周圍戰士們的眼光……其實戰士早就對我和陳依依的事心知肚明瞭,在代乃山上已經公開了不是?而且這種事在部隊裡傳得特別快,就算新來的那些“老兵”也都知道陳依依我的對像。
所以,我這下在陳依依這坐了冷板凳就有點不是滋味了,於是就多問了句:“在地道里怎麼吐了?”
沒想到這麼一問陳依依就愣住了。接着也不理周圍的還有那麼多的戰士經過就趴到我懷裡緊緊地抱着我……初時我還大感錯愕,但很快就發現了問題:陳依依雖然沒發出聲音。但肩頭卻在不停地抽動,只這麼一會兒那淚水就已經浸透了我胸前衣服。
“怎麼了?”我一邊問一邊看了看周圍的戰士。
陳依依不說話,只是搖了搖頭,依舊在我懷裡咬着牙流淚。
羅連長似乎也看到了這邊的情況,於是大喊一聲:“全體都有!急行軍!”
當然,我也知道羅連長這是替我解圍,這“全體都有”自然不包括我和陳依依。
等戰士們都從我身邊走開的時候,我才輕輕拍了拍陳依依的背,小聲說道:“想哭就哭出來吧!”
陳依依這才放開了聲音在我懷裡大哭……整個從都像崩潰了似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這時我才發覺得自己對陳依依的瞭解還是太少太少了,因爲我實在無法想像一個像陳依依這麼堅強的人怎麼會脆弱到這個地步,現在的她……幾乎就可以說是一個無助的孩子,一個完全不設防的女人。
良久,陳依依才平靜了下來。她留戀的在我懷裡掙了掙,這才擡起頭來整了整了頭髮,說道:“我好多了,去趕部隊吧!別讓同志們笑話了!”
“嗯!”我點了點頭,就牽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你不是問……我在地道里爲什麼會吐嗎?”陳依依像是在回憶一件不堪回首的往事,過了好一陣子才鼓起勇氣對我說道:“我記得那年我才十歲……我們在吃晚飯,一羣人衝進我家不由分說的就把我父母綁了,拖到外面澆在了汽油……就在我面前點着了火……”
“別說了!我明白……”我握緊了她的手,只感覺她手心都是汗。
“現在好多了!”陳依依鬆了口氣,看着我的時候臉上就露出了點笑容:“以前想起這些事的時候我只能一個人哭,現在有了你……我就不那麼害怕了!以前天天晚上都要做夢被人燒死,一看到火就怕……現在都敢在火面前呆幾天了呢!”
這時我才明白爲什麼陳依依一直在這次行動中表現得畏畏縮縮的。我突然有了一種想法,就是希望有一天能把陳依依帶離戰場,讓她到國內安全的地方去生活,再也不要受到什麼傷害。
因爲我覺得,陳依依做爲一個女人,她受的傷害、受的苦已經太多太多了。
我們回到營地的時候,受到了其它部隊的歡迎。
這似乎是在意料之外,但同時也是意料之中。
說是意料之外,那是因爲以往我們每次完成任務回來帶回一大堆的戰利品的時候,都會惹來其它部隊眼紅,甚至有些部隊還會說上幾句:“有什麼了不起的,還不是運氣好”之類的話。然而今天卻是個個站在高地上等着我們回來,然後“嘩嘩譁”地鼓掌。
說是意料之中,那是因爲我們這次取得的勝利不僅僅是我們自己。
不是嗎?越軍特工團的團指揮部……誰都知道這玩意被摧毀後意味着什麼,這意味着我們這一帶的越軍特工失去了指揮、失去了組織,甚至還會與佔領區外的越軍失去了聯繫……先不說這些越軍特工已經被我們這一陣搜索給打得七七八八的了,就算還有殘餘,那在失去團指揮部之後,也會變得像一盤散沙一樣不足爲慮。
這對所有的部隊來說都是一個好消息不是?所以還會吝嗇那麼一點點掌聲、一點點讚揚嗎?
於是我們一路走來都是解放軍的掌聲,時不時還有人衝着我們叫道:“打得漂亮!”、“二連是好樣的!”
我們自然而然的也就挺起了胸膛,心裡有了種莫名其妙的滿足感。特別是那王柯昌,那臉上都開了花了,走起路來那是一搖一擺的,就活像唱戲的包青天……
“同志們!”營長在營地裡等着我們,見我們回來了,就高聲朝我們叫着:“你們打得好啊!只一天的時間就打掉了越鬼子的團指揮部!這一仗,打出了我們解放軍的威風,打出了我們一營的威風,你們都是好樣的!”
“好!”戰士們不由歡呼了起來。
“因爲這一仗的勝利……”營長繼續叫道:“師部特地給我們發來了賀電,並特許二連休假兩天!”
“好!”這麼一來戰士們就叫得更大聲了,誰會不喜歡假期呢?特別還是戰場上的假期,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待遇啊!
“二排長!二排長……”解散後通訊兵小劉找到了我,開始我還以爲又是連長叫開會,沒想到他卻給我遞上了一封信:“給!你的信……”
“我的信?”聞言我就不由愣了下,在這個時空裡我一沒有朋友二沒親戚(有親戚也不知道我的存在),怎麼會有我的信?
開始還以爲是通訊員搞錯了,但接過信封一看,上面端端正正的寫着幾個字“楊學鋒收”。
果然是我的信,我疑惑撕開了封口,拉出來的信紙不由讓我一愣:這信是小帆寫來的,而且還附着一張她的黑白照片。
這張照片也許是小帆幾年前照的,已經有些發黃了,而且照片裡頭的她還的梳着兩個小辮子,穿着的確良襯衣斜坐在石頭上淺淺地笑着。
從這一點來說,也知道小帆的身份不一般……在這年代竟然還會有相片……要知道照相機這東西還是稀罕的玩意啊!
這如果是在以前,我收到這封信也許會很開心。
這就代表了她的心意了不是?有女人喜歡哪個不高興的?
然而在這一刻,我卻猶豫了……我看了看不遠處正低頭擦槍的陳依依,就沒有把信展開看,而是原封不動的裝了進去再塞進揹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