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潮

次日清晨,陽光溫柔的撒入房間。玉和翻了翻身,掙扎着睜開了眼睛。

玉和有些迷茫地看着四周,半晌反應過來,一下從牀上彈起,檢查自己衣裳完好,暗自鬆了口氣。然後探頭向下看,便見慎王安靜地躺在地上睡覺。

玉和頗爲滿意,伸了伸四肢便從牀上下來,繞過地上的人,走到梨花木櫃前挑選衣裳,又走到鏡前整理。待一切大致妥當後,玉和瞥了眼地上的人,淡淡道:“還不起來?”

地上的人笑嘻嘻地起來:“玉和知道我醒了?”

“嗯,”玉和應道,“收拾收拾,等會人該進來了。”

炎翊眨了眨眼,倒是聽話地將被褥放回牀上,自己尋了衣裳外袍穿上,邊問:“玉和,若是母后見着元帕……”

玉和剛剛坐在桌邊,聽言一愣,遂狠狠地瞪了一眼眼前人,走到牀前一通胡找,便找出那方元帕。接後,不知從那尋了火柴等物,點燃,扔到偏角的窗口。

炎翊抱手旁觀,問:“等會進宮見母后,你該怎麼說?”

玉和瞥了他一眼,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不見了啊。”

……

萬事妥當後,玉和喚了來侍婢整理梳洗,事罷,與炎翊一同出門。

方出了院門,玉和特意回頭瞥了眼院名,"漱玉苑"三個硃紅色的大字映入眼簾。玉和不由皺眉:"什麼名字……"

炎翊回首,順着她的目光尋去,笑道:"這可是我特意爲玉和題的呢。"

玉和微愣,仔細看了看匾額,紅色的大字飛揚,轉筆處遒勁有力,看似是張揚草書,實則一撇一捺清楚明白,且頗有章法。

只是……少了點什麼。

"你這字,倒可以獨闢一門了。"玉和道。

炎翊目光微閃,問:"玉和可喜歡?"

"泉流漱石,聲若擊玉,"玉和轉過身來,邊走邊答,"名字太雅,與赤紅不匹配。"

尤其是用那樣的字寫,更覺得不符,玉和心想,也沒關注炎翊的反應,轉言問道:"先前聽莫姑說你身邊有位貼身侍從,我倒從未見過。"

"你說阿承啊……"炎翊微微一笑,"他年紀小,調皮得很,我擔心他驚着你,叫你對我心生厭惡。"

玉和頗有些無奈,這措辭未免有點牽強了吧。不過玉和轉過來想了想,青衣也是年紀小,性格單純天真,不說頑皮也是有些憨傻。

行至府門,已有兩輛馬車等候,一大一小,一主一次。玉和挑了挑眉,待走近了,又見有侍女攙着一淺粉色華衣女子盈盈拜見,真真正正的弱柳扶風之姿。

先不想該女子的身份,但是姿態便叫玉和皺了眉。在玉和欣賞的大英美人中,皇后雍容似牡丹,景妃謙和似春風,面前這位美則美矣,毫無味道。

"妾身拜見王爺王妃,"賜容拜到,又道歉說,"本應在堂中叩見王爺王妃,妾身遲鈍還望王爺王妃恕罪。"

炎翊一如既往地笑着,擺擺手道:"無礙,應是本王和王妃未考慮到你,讓你在風裡站了這許久。"

玉和瞥了眼炎翊,不準備接話。可玉和不說話,倒叫賜容有些尷尬,以爲遭了王妃嫌棄,不由面露愧色。

"行了,"玉和蹙眉道,"雖是夏日,但晨風也涼,快上車吧。"

上了車,車伕輕打馬兒,馬車便漸漸行走起來。玉和靠在車壁上,打算閉目養神,便聽耳邊響起聲音:"玉和不喜歡賜容?"

聞言,玉和又緊了眉頭,道:"你一上來便對誰都這麼親熱嗎?"

"……玉和吃醋了?"

"沒有。"

炎翊脣角微勾,十分沒坐像的駕起腿:"我倒是覺得賜容挺好,人美心柔。"

玉和閉着眼道:"我覺得你不喜歡。"

"玉和爲什麼這麼以爲呢?"炎翊笑意深了些。

玉和睜開眼,直視面前人的雙眸,認真道:"慎王,我現在既已嫁給你,咱們低頭不見擡頭見,彼此間何必說假,你不嫌膈應嗎?"

炎翊微愣。

"我們之間不必故作親熱,也不必特意疏遠,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日子,"玉和繼續道,"我並不反感你,可你若一直這樣下去,我一定會討厭你。"

"討厭我……"炎翊不由一笑,"然後呢?"

"然後,人前配合你,人後與你離得遠些。"

炎翊心中微動,笑容不覺間真實了幾分:"好,我答應你。"

玉和頗爲滿意地點點頭:"我們誰也別爲難誰,這麼處着或許可以做朋友。"

炎翊笑意不變。

"……還有,不要總是隻笑着,不然以爲你只有這一個表情。"

馬車駛至皇宮,自西乾門入,改換轎輦,由前宮三等侍衛擡轎,至後宮處改粗使太監擡轎,到壽成宮門落下。

這般來來回回像是換了幾波人,繞了許多人。玉和暗自嘆氣,果真成了王妃規矩更多了,林月可沒這麼多彎繞。

由宮女領着,進壽成宮,再入延福殿。殿中已有皇帝和豔貴妃在,一行三人拘過禮罷,依序落了座,宮女奉上茶水。玉和偏眼瞧着面前的帝妃二人,皇帝神色如常,幾日前的喪子對他似乎毫無影響,而豔貴妃倒是有幾分憔悴傷神的模樣,也不知是真是假。

皇后,是病得多重……連地都下不來了嗎?玉和想起前幾日坤德殿皇后神態,心中泛起同情。

過了片刻,太后悠悠從室內步出。

又是一番禮罷,玉和捧上茶水,行跪禮:"請母后喝茶。"

太后不急着接,悠然道:"哀家知你林月行一夫一妻制,但你既然嫁入大英,便學不得林月那一套。身爲皇家媳婦,需寬和大度,以皇嗣綿延爲重。"

這話說得好像林月的女子個個是悍婦似的,難不成你們大英的女人都是家族生產的工具嗎?玉和這樣想着,面上還是客客氣氣地說:"兒臣謹記。"

太后凝眉片刻,微蹙起眉,最後還是接過了玉和的茶,微不可見地抿了一口。

玉和之後,賜容奉茶時太后態度則相比玉和好了許多,先是接過茶水,又十分和善地說了幾句。

再後,皇帝贈了珠寶等物,後宮嬪妃們又贈了許多賀禮。在皇宮逗留了幾個時辰,午膳後方得以出宮。

回到王府,還有許多王公貴婦的虛寒客套,玉和端出從前在林月見客的假笑,足足應付了一個下午纔算結束。

方回到漱玉苑,還沒來得及舒展拳腳,侍女又來通報裡尤側妃來見。"……不見。"玉和斬釘截鐵道,早上時見過了,行過禮了,如今還來定是些雞毛蒜皮的糟心事。

"可……"通報的侍女面露難色,"側妃娘娘在外等了許久了……"

玉和揉着痠痛的臉,聽此一道寒光掃去,通報侍女不由一顫。青衣站在一旁仔細觀察着自家主子的神色,難得心領神會,對那侍女厲聲道:"側妃就是側妃,一個妾室還要逼着主母見她不成?王妃堂堂一國公主,說不見就是不見,還由得你說三道四麼!"

通報侍女臉上慘白,慼慼然退了出去。

玉和頗爲頭疼地看着青衣,嘆道:"你說話也太兇了,平白拉了人家仇恨作甚。"

青衣一怔,問:"不這樣說,那怎麼說啊?"

玉和湊近她笑道:"說一個字就夠了。"

"什麼字啊?"

"滾。"

青衣又是一怔,仔細想了想似乎也是不錯。擡眼看到玉和的笑意,愣愣問道:"王妃,您笑了一下午不累嗎?"

玉和收回笑意,白了一眼青衣,撇過臉不願意看她,悶聲道:"你去叫肖嬤嬤過來。"

青衣雙眼一亮,十分歡喜地跑出去了。

片刻後,肖姑被帶了過來。

肖姑是太君太后貼身女官的義女,成年後嫁朝中肖姓大臣,昭仁二十年成宣君後改制,諸多大臣被抄,肖家亦在此中。蒙太君太后關照,肖姑得以赦免後改嫁,生下孩子後便召進宮做玉和的奶孃。

肖姑長相平平,年輕時可稱清秀。玉和年幼時總覺得肖姑是這世間除祖父母外最可親的人,若非突遭橫禍,玉和怕是始終都看不到肖姑眼角隱藏的狠辣。

"奴婢參見王妃娘娘。"肖姑跪下身來,深深扣了一個頭。

青衣皺起眉,低聲勸道:"姑姑……"

"青衣,你出去。"玉和冷聲開口。

青衣一愣,原本興奮的神采均消失不見,懨懨地應了一聲。

待門輕輕掩上,玉和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問出自己心中已肯定的問題:"寐海之徵,是你安排的?"

寐海,是傳說在林月人心中的黑色之海,永遠有白霧籠罩,凡人進去之後再無歸來。玉和當初本無意出征寐海,是肖姑似明似暗的勸說讓她動了心思。

"是。"

"你……知道我可能回不來,即便回來了也必定損傷過半,對嗎?"

"是。"

袖中的手不自覺的狠狠握緊,十萬鐵骨錚錚的將士啊,十萬活生生的生命啊!他們那樣信任的跟着她去,卻這樣爲她丟了命啊!

心彷彿被狠狠揪起來,辜負他們的是她的自負,更是背後權勢操控的手啊。

玉和緊緊咬着脣,牙齒深深嵌入肉中,淡淡的腥甜如喉,她繼續問:"關地牢,褫封號,到最後和親,你都料到了是嗎?"

"是。"

依舊沉靜的回答,玉和雖早已預料到,心還是被狠狠一擊,她低聲問:"爲什麼……"

"君皇所命,不敢不從。"

"什麼,什麼……你說什麼?"玉和不敢置信地站起身,幾乎要腳下不穩,一手扶着椅手,顫聲問:"君皇?林默?他?"

玉和以爲林默是受人矇蔽,被權利弄昏了頭,纔對自己下此狠手。可叫玉和怎麼相信,平時溫和如玉的林默,早就算計好了一切,料準了一切?林默算準玉和會請纓出征,算準她定損傷過半大失民心,算準她被關進地牢被褫奪封號後定會對林月失望,就連在她囚禁期間攻打大英……林默怕也是算好了會敗,最後會要和親。然後,身爲君皇的他,只要端出一副知錯能改的樣子,所有黑鍋由奸臣去背。這樣一來,朝中奸佞除去,聲望極高的未來女君也除去了……往後的往後,母君老去,君皇權力又上了一個臺階。

"你?"玉和顫着聲問,"是你,教他的?"

"君皇陛下英明神武,奴婢怎教得了。"肖姑垂手答道,聲色不變。

"是……祖父祖母叫他這麼做的?"玉和只覺得心涼透了大半。

"太君太皇和太君太后視王妃如己出。"

玉和暗暗舒了口氣,突然明白了什麼,不可控制地上前握住肖姑的雙肩:"不,是你。你看着我長大,瞭解我的性情,你算準了我遇到什麼事下一步會怎麼做,你把這些想法告訴了林默……你,是林默安排在我身邊的眼線。"

"娘娘聰慧。"肖姑答道。

"好,很好,"玉和站起身來,重新坐回椅上,可恨她現在纔看清楚,"你現在跟我來大英作什麼?我對他還有什麼用?"

肖姑回答:"因爲奴婢已經是廢棋了。"

"他不殺你?他不怕你說出去嗎?"

肖姑道:"若就此殺了奴婢,太過顯眼,女君必定起疑。而且就算說出去,沒有人會信。"

是啊……沒有人會信。這樣的攻心計,步步爲營,一切巧之又巧,誰會信呢?

玉和沉默着,以她現在的力量,根本動不了林默,寐海十萬將士的仇根本報不了。而且子安……子安還在他身邊,要是有一日子安被他算計了,她也保護不了。

那母君呢?母君向來聰明過人,政績斐然,又得民心。有母君在,林月纔有可能有再強盛的可能。林默應該不會在林月該修身養息的時候,做什麼損人不利己的事吧。

玉和沉浸在思考裡,地下跪着的肖姑突然猛磕了幾個頭,將玉和拉回現實。只聽肖姑道:"奴婢自知錯事做盡,不敢奢求娘娘原諒。如今遠離故國,林月之人都願以公主馬首是瞻,絕無二心!"

玉和張了張口,眼前掠過青衣晶亮的雙眸,終是道:"你留下來吧,在我身邊伺候。"

慢慢來,寐海的仇,我一定叫他付出代價。

另一邊,賜容收到了王妃不見她的消息,自怨自艾地說:"是啊,人家是王妃,我在人家新婚夜裡強塞過來,又有誰喜歡呢?"

"主子……"悠兒勸道,"興許王妃只是累着了,您別多想。不還有王爺嗎?奴婢瞧着王爺倒是挺喜歡您的。"

賜容搖搖頭,嘆聲道:"你看王妃的院名,漱玉苑,還是王爺親手題的。我怎麼能相比呢?"

"山溜何泠泠,飛泉漱鳴玉,"賜容輕聲吟道,"走吧。"

深宮之處,金碧輝煌的宮殿內,侍婢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貴妃塌上的女子。女子身着冰絲華衣,身材嫋嫋婷婷,尤是一雙美眸,流轉間說不出的高貴典雅。她因出身高貴,以豔美聞名,於及笄之年入太子府,後封豔貴妃。

"娘娘,少爺傳信來了。"一名宮女走來,恭敬地將手中的信遞出。

豔貴妃散漫地拿起信封,拆開來上下掃了一遍,眉頭微微蹙起,將信一點一點撕去,裹成一團遞給送信的宮女:"哥哥太急了。"

送信宮女收下撕碎的信,示意服侍的宮女退下,纔回答道:"娘娘放心,老爺已經去令府了。"

豔貴妃依舊皺着眉,不再言語。

令府與向府相距不遠,比之向府的堂皇,令府則顯低調,簡簡單單的白牆黑瓦,府門兩側放有石獅子,甚至大門兩邊還貼了守門神。若不是匾額上實實在在寫了"令府"二字,怕會被認爲是普通民居。

當今令府上,即爲當朝二品官員,掌工部事宜。當局的是令氏族長的孿生弟弟,名長鳴。幾日前令氏太夫人也搬到了此處。

向大人被請到書房等候。過了一會兒,門口出現一抹青色身影,向大人忙起身行禮。

來者正是令大人,此人樣貌不凡,生得極爲俊俏,年紀輕輕便功成名就。京城之中常有人將他與慎王作比,只因爲二人都是難得俊郎之人。

"向大人,久等。"令大人回禮道。

向大人笑了笑:"能讓族長大人親自見我,鄙人深感榮幸。"

令大人容色不變,不緊不慢地倒了兩杯茶,輕輕抿了一口:"向大人錯認了。"

"哈哈,"向大人揚聲笑道,"族長與令大人是孿生兄弟,二人性情樣貌十分相似,但有一點區別甚大。"

向大人說道此處,瞥了眼身旁喝茶人的神色,繼續道:"令族長喜竹,就連穿戴也喜歡與竹子有關的,而令大人喜梅,常年與梅花打交道,且最喜畫梅。市井中有傳言,令大人身上帶有淡淡的墨香,可族長方進來,不僅身着青竹袍,還不染墨香。"

"傳言不可信,"令大人淡淡道。

向大人不語,拿起桌上的茶杯飲盡,又自顧倒了一杯:"好吧,便稱你爲令大人。"

令大人看向他,道:"你尋我有何事。"

“我向家所謀,還望令家莫要參與,"向大人正色道,"若令大人能做到,景妃娘娘定能安然無恙的走出冷宮。"

令大人脣角的一側微不可見地勾起:"向大人可是在威脅令家?"

"不敢,"向大人道,"只是想助大人一臂之力。"

沉默片刻,令大人放心茶杯,淡淡道:"向家所謀,與我令家何干?"

向大人微微一怔,旋即大笑,微微躬身道:"如此甚好。"遂轉身離去。

向大人離去後,令大人則獨自望着窗口的盆景發呆。盆景是一叢毛竹,迎着微風輕輕舞着枝葉。

耳邊迴響起一道聲音,那聲音道:"竹子好,有韌性,可以練練輕功,有壞人來時還可以砍下來當劍使。"

這般想着,令大人嘴角揚起一抹笑。

冷宮,一如既往的蕭瑟。

宮門吱呀一聲響起,是往日的送飯太監,只一人費力地拉進來一車吃食,吃食七零八落的湊在一塊兒,還散發着濃濃的餿味。

太監將東西拉進來,便急忙閃在一邊的角落。很快,一羣神色癲狂的女人爭着搶着奪食。新來的令蘭神色慌張的站在一旁,連手腳都不敢動一下。

最先衝進去搶食的茗氏已經出來,懷中捧了幾個饅頭,拉着令蘭跑到一邊。待停下來,令蘭發現茗氏身上奪了幾道傷痕,擔憂地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茗氏道,"你怎麼把那小丫頭趕走了?有她在還可以幫你搶點吃食。就這些東西,可得應付好幾天呢。"

"不了,不了,"令蘭連連搖頭,"我不餓。"

"切,"茗氏十分不屑,"剛進來都這樣,過幾天餓得不行了才肯吃,到那時候啊,人都已經瘋了!"

令蘭睜大了眼,愣的說不出話來。

這時,送飯的太監走了過來,手中還拎着食盒,太監對令蘭行了個禮道:"娘娘,這是吃的,往後天天都會有人給您送,您放心,都新鮮着呢。"

"這……"令蘭有些傻了。

"愣着幹嘛,拿着啊,"茗氏恨聲道,一手捧饅頭,一手接過太監的食盒往屋裡走,"進來啊,等那些女人發現跟你搶嗎?"

這樣一說,令蘭馬上回過神來,疾步跟上茗氏。

進了屋,茗氏迫不及待地打開食盒,興奮地擺好飯菜,一邊幫令蘭擺好碗筷,自己就着饅頭加菜吃起來,吃完一口見令蘭還站着,忙道:"快些吃啊!"

令蘭慢吞吞地走來,一口一口地吃菜吃飯,眼淚不知不覺地落了下來。

茗氏吃完自己的東西,見令蘭哭得梨花帶雨似的,不滿地訓道:"哭什麼哭?你的命不知道比我們這些人好多少,你還哭成這樣,那叫我們這些人情何以堪?"

令蘭抹了把眼淚,哽咽着吃飯,邊道:"我不是……就是……就是心裡不舒服。"

"你啊,"茗氏嘆了口氣,"看在吃了你菜的份上,我就安慰安慰你吧。"

說罷,茗氏走上前,動作生硬地將令蘭攬入懷裡,一下一下地摸着頭,道:"令氏的人,好好熬着,一定可以出去。"

如是這般安慰着,嘴裡的話也沒溫柔到哪裡去,卻叫令蘭感受到了溫暖。

傍晚夕陽,一片彩霞映着餘暉。大英的皇宮終於又一次響起喪鐘,一下又一下,聲音淳厚綿延,像是沉重的哀嘆。

"青衣,皇宮發生了什麼?"塌上的玉和聞聲走到門口,望着皇宮的方向。

青衣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旁的肖姑回答道:"王妃,皇后駕崩了。"

永盛八年,皇后華氏因喪子得病不治而崩。舉國哀慟,皇太后親自主持喪事,皇帝罷朝七日,追封靜元皇后,葬臨瓊帝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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