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變化

慎王殿下炎翊自早朝後進宮,一直在皇帝的勤政殿內,故而玉和很容易找到了他所在之處。只不過勤政殿始終大門緊閉,似乎有什麼重要事情正在商談。

慎王妃玉和在勤政殿門前來回踱步,遲遲不肯離去。總領太監李公公實在看不下去,招呼徒弟帶上把傘,親自上前勸說:“慎王妃娘娘,奴才斗膽說一句,縱使您擔心慎王殿下,可您身爲臣婦,在這兒門前站實在不合規矩……您瞧這太陽多刺眼,要不先打了把傘回府?”

青衣上前一步接傘,玉和卻按住她的手,笑了笑道:“公公說得有理,不如你進去替我通傳一聲,讓皇上宣我進去?”

“這……”李公公眉頭一皺,萬分爲難地說,“王妃娘娘可爲難奴才了。”

“那本宮便站在這兒吧。”玉和道,神情自如。

李公公皺着眉嘆口氣,也無可奈何。

過了近一炷香的時間,勤政殿的門終於開了。先是幾名大人走了出來,紛紛側目,不尷不尬地行了禮,其中一位生得一張剛正不阿臉的大人走上前拘了一禮道:“慎王妃,容臣說一句,您在這兒實在不妥。林月的習俗規矩……”

玉和卻直接皺着眉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只道:“本妃不容,你退下罷。”

青衣暗自豎起了大拇指。

“你!”那位大臣氣極,狠狠地一甩袖子便踏步離開。

“王妃娘娘莫見怪。”又一位大臣走上前行禮,這位大臣生得與前位不同,眉毛略細,笑得憨態可掬,可惜臉上飽經滄霜,笑容顯成熟了許多。

“你是何人?”玉和挑眉問。

“微臣爲兵部尚書,”此大臣笑道,“華太師生性剛正,還望娘娘海涵一二。”

玉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無礙。”

大臣又行禮才轉身離去。

沒過多久慎王走出殿門,見玉和等候此處,心中略有驚訝。令他更驚訝的是,他才走近了些,這位桀驁不馴的王妃竟向他行禮了一番。炎翊挑起眉問:“不知王妃此來,有何要事?”

玉和卻不先回答,擡了擡下巴問:“那人是誰?”

炎翊順着看去,道:“向尚書?還是華太師?”

“姓向……”玉和琢磨片刻,“和豔貴妃有關係?”

“嗯,是豔貴妃的父親。”炎翊答道,又頗爲好奇地看向玉和思考的模樣,嘴角不由上揚:“想什麼呢?”

玉和回了神,登時看到面前放大的臉,不由心神一跳,臉上都紅了幾分:“你,你幹嘛呢?”

炎翊笑得更加意味深長:“你臉紅什麼?”

玉和瞪了他一眼,舒了口氣平復心情:“我從母后那回來,皇上要你出征?”

“嗯,”炎翊點點頭,“怎麼,玉和擔心我?”

玉和哼了一聲,看都不看他一眼,擡起腳就往前走,深覺得自己再瞪此人眼睛得抽筋不可。真是的,她好好的非來這兒等他做甚?奇怪,太奇怪!

冷宮,清德苑。

初秋的天,不冷不熱。令蘭自從得了母族的照料,生活上一應好了許多,整個人也隨之積極起來。這不,這一日她拉着茗氏進屋梳妝,說是女人要體面些纔好。

茗氏百般無奈下坐在了板凳上,由着令蘭折騰自己的頭髮,一邊嘆氣道:“都是呆在冷宮的女人,面容再好看又如何,誰看呢?”

令蘭笑了笑:“女爲悅己者容,難道前輩不喜歡自己嗎?”

“……你這說法,倒是有趣得很。”茗氏不自覺勾起點笑來,她靜靜地看着鏡中的自己,忽而想起數年前的事情來,已經過了許久了,她自己都記不清了。

往事在腦海中一一走過,茗氏嘆了口氣,輕聲道:“時移世易啊。”

“嗯?前輩說什麼?”令蘭問。

“沒什麼,”茗氏輕輕搖頭,須臾,她又道,“令蘭,若有一日你出去了,你會如何?”

令蘭手中動作漸漸慢下來,她笑,一如進冷宮前的笑容一樣:“自然該如何便如何。”

“錯!”茗氏的眉頭皺了起來,聲音拔然提高,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嚇得令蘭手上一抖,幾縷髮絲便掉了下來。茗氏絲毫不覺,只氣呼呼地轉過頭,冷着聲音說:“你來這破地方歷練一番,是讓你怎麼來怎麼去的?你當完璧歸趙啊?”

“前輩……”

“你啊你,”茗氏氣得直搖頭,“你這樣下去,呆在這裡是死,離了這裡也是死。後宮裡不需要溫柔似水、純真善良的女子,懂嗎?”

“我……”令蘭咬着脣低下了頭。

茗氏深深呼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道:“你想離開這裡嗎?”

令蘭點點頭:“自然想的。”

“那就拿出你的決心來,”茗氏死死地看着令蘭,像是要把她盯出來一個洞,“抓住一切機會出去,不要指望有人會來救你,這世上所有的機遇,都得自己爭取……哪怕代價是親友的犧牲,明白嗎?”

令蘭卻擡起頭來,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堅決:“這樣的犧牲,我不要。”

“不,你需要!”茗氏的聲音又高了一倍,她已不再年輕的臉上寫滿剛絕,“令蘭,他們是心甘情願爲你犧牲。你的不要,是對他們付出的否定和捨棄,纔是最殘忍無情的。”

令蘭愣住了,她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說不出話來。一時無言。

茗氏看着她的模樣,眼裡頭閃過不捨,她想狠下心說話,最後還是歸爲一嘆:“唉,想你那位皇后姐姐,也是爲你付出了許多吧……”茗氏這般嘆道,又轉身面向鏡子,似自顧自說道:“你啊,千萬別辜負了她。”

令蘭聞言,眼裡不禁泛起淚花,她咬着下脣重重的點頭,重新挽起茗氏半白的頭髮,一下一下輕輕梳起來。令蘭想,皇后娘娘與她情深義重,她必須出去,查明真相,爲大皇子報仇,才能讓娘娘在九泉下瞑目。

待令蘭爲茗氏梳好頭髮,整理好面容,門外傳來太監尖細的嗓音:“太后娘娘駕到!”

令蘭與茗氏面面相覷,前者茫然,後者則瞭然一笑。

終於來了啊。

在茗氏心中姍姍來遲的皇太后娘娘,此時正端坐在冷宮正中央,腿上仍盤坐着先前的白貓,狀似悠哉地等衆人行完禮。遂後,錦安出聲問下四方:“廢妃茗氏可在?”

無人迴應,四下安靜得可怕。

錦安又說了一遍:“廢妃茗氏可在?”

還是沒有人迴應。

錦安看了一眼太后,輕咳一聲:“先帝廢妃茗氏出列。”

還是一片安靜。

“先帝儷貴……”

話還沒說完,太后忽然站起來,腿上的貓乍時受驚逃走。太后幾乎要不顧往日儀態來,怒聲道:“茗芙蓉!給哀家滾出來!”

下跪之中的令蘭渾身一顫,她從未見太后發這樣大的火,饒是曾有慎王妃殿前無狀,太后也不曾這樣啊。

正這樣想着,茗氏忽然將手放在令蘭手上,令蘭不由轉頭去看,只見茗氏幽黑的眼眸。猛然間,茗氏先前的話重響在耳畔——

“抓住一切機會出去……哪怕代價是親友的犧牲。”

上邊,是太后的氣極反笑:“好啊,茗芙蓉,是不敢出來了嗎?你當年使齷齪手段……”

“救駕!太后遇刺了!快來人啊!”

話還未說完,茗氏從盤發間拔出髮簪,猛地從人羣中站起,直直往向太后脖子刺去。眼看着就要刺到太后,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身影忽然擋在了太后身前,那髮簪稍稍一偏,刺到了那人的左肩。

待帶刀侍衛趕到,太后才穩住身形,由錦安摻着坐回椅上,她定睛看去,不由訝然:“景妃?”

令蘭捂着受傷的肩膀低頭跪下:“牢太后惦記,臣妾廢妃令氏。”

“你……爲何?”

“入了後宮,太后就是臣妾的主子,主子有難,臣妾怎敢不救。”

太后聞言點點頭,示意錦安將她扶起:“你這傻孩子。錦安,還不帶景妃下去包紮?”

“多謝太后體恤。”

這邊令蘭低着頭被錦安帶了下去,另一邊的茗氏已近癲狂之態。

太后理了理衣襟,手搭在一邊侍女的手上走上前,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看着地上的人:“茗氏,辛苦一輩子,有什麼話說?”

“呵呵……何所姒啊何所姒,”茗氏忽然笑起來,用手指着太后道,“我纔要問你,辛苦一輩子,值得嗎?”

“這輩子,我有先帝,有翊兒,我值得了。”茗氏雖有被刀架在脖子上,但她毫無畏懼之色,一點一點從地上站起,癲狂地看着太后,看着太后一點點失神,她瘋狂地說道:“太后!你是萬人敬仰的皇太后娘娘啊!你瞧瞧你,滿身榮華,一身傷痕!你以爲皇上愛過你麼?你以爲翊兒真的孝順你嗎……你再看看我,雖然過得不好,但是我什麼都有了!我的這些,你就是發了瘋也得不到!得不到!哈哈哈哈……”

太后氣極,額上的青筋暴起,狠狠地給茗氏扇了一巴掌:“憑你也配提先帝?配提翊兒?哀家現在就要你死!誰也就不了你!來人,送她去午門腰斬!”

茗氏還在笑,任由侍衛將自己拖出去,她笑得前仰後合,神態全無:“何所姒!你的一生就是個悲劇!”

太后閉着眼,虛脫無力地坐到椅上,牙關緊緊咬着,始終不語。

玉和和慎王鬧彆扭,氣呼呼地一人走在前面,也沒來得及看路,差點就要撞到轉彎過來的侍衛。

“哎呀,”玉和皺起眉來,撫着額頭,“誰啊?”

兩位侍衛拖着犯人跪了下來:“娘娘恕罪,奴才奉太后懿旨要將此人送去午門腰斬的。”

“腰斬?”玉和一驚,腰斬之人,一時半刻根本死不了,最後腰斬的痛苦會一直存在直至死亡。太后,是這樣冷酷的人嗎?

玉和探究地看向被押着犯人,此人低垂腦袋,頭髮凌亂,根本看不到臉。

後頭的炎翊這時已走近來,看向玉和:“怎麼了?”

玉和偏頭看他:“母后……要送她去腰斬?”

炎翊一愣,似乎也不相信母后能做出如此舉動,不由看向犯人,只覺得熟悉得很,可……炎翊實在說不上來。

“此人是……”

一名侍衛連忙回答:“回稟慎王,她刺殺太后,污名實不能染耳。”

“刺殺母后?”炎翊又是一愣,眼中滿是關切,“母后可有受傷?”

“太后受了驚嚇,但並無大礙。”

玉和不禁一笑,看向炎翊:“這可真是有了趣了。前朝元蒙叛亂,你被皇上派去討伐,後宮太后遇刺,你們大英的前朝後宮,這是要變天啊。”

炎翊微微一笑,輕輕敲了一下玉和腦袋:“我這邊前面要出征,後邊王妃看戲,慎王府的天也是要變啊。”

玉和瞪眼:“滾……我哪裡看戲了?”

炎翊笑而不語,轉頭對侍衛說道:“腰斬不必,前朝戰火日日流血,後宮能少些是些,便改斬首罷。母后若問起,只管說是本王所言。”

侍衛低頭稱是,押着犯人起身離去。

“你?有這麼好心?”玉和看他,“莫不是那犯人和你有什麼關係吧?”

炎翊搖頭:“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玉和不以爲然。

“母后遇刺,我們應去壽成宮探望探望。”炎翊又道,見玉和一臉不大情願的樣子,說:“這回兒皇兄該到了,不一會兒後宮嬪妃也要到了,屆時給你安個不孝的罪名你可願意?”

好吧,誰讓她林玉和在大英的地位岌岌可危啊。玉和嘆了口氣:“不願意,走吧。”

炎翊心滿意足地和玉和並肩前往壽成宮。

此時的壽成宮,殿外站着一衆嬪妃及幾個皇子公主,殿內有皇帝、豔貴妃和跪着的太醫們。這番場景過於隆重龐大,以至於玉和來時,差點沒以爲太后要就此駕鶴西去了。

太后被一衆人安排着躺坐在牀上,閉着眼睛不說話,任由太醫們在那兒說話。直至炎翊到來,太后纔有了點反應。

“翊兒,”太后低聲唸了一句,卻又沉默片刻,“……你們出去罷,哀家想和慎王單獨說說話。”

玉和不知哪裡忽感,頗爲同情地看了眼身邊人,在遭到炎翊的笑臉殺後懨懨地隨着衆人退了出去。

壽成宮的延福殿漸漸安靜下來,待到殿外的喧鬧也平息了,太后才睜開眼看向小兒子,說話聲低低的,像是在等待懲罰的犯人。

“我的兒,茗氏死了。”

炎翊臉上慣有的笑容忽然僵住,他有些沒聽清,問:“母后,您說什麼?”

聲音一如往常平穩,但太后仍是察覺到兒子語氣中的顫抖,她如同認命般地說道:“茗氏死了,她發了瘋要刺殺母后,她……該死。”

炎翊發了怔,他覺得眼前這位老母親在跟他開玩笑,他搖着頭笑了笑:“不可能,您說笑呢。”

“……算時間,她現在應已被腰斬了吧。”太后擡起頭,雙目看向牀前的西洋鍾。

“腰斬?”炎翊遲鈍地開口,腦中掠過方纔被侍衛押着的犯人,忽然間如同晴天霹靂,幾欲是要站不穩。炎翊的眼眶已經開始發紅:“不可能,你騙我!”

太后沒有回答,她選擇重新閉上眼,讓自己彷彿睡着了一般。

“你答應我的,你答應過我的。”炎翊就像是醉了一般,神色迷離,唯有不同的是他站得穩穩的,彷彿腳紮了根一樣。炎翊心如刀絞,可偏偏又毫無一滴眼淚落下,他只道:“你說,只要我安分,就會放了她……就會好好活着的。孃親,怎會說話不算話?”

“孃親”二字如同刀一般深深地扎進太后心中,她坐起身,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小兒子:“你說什麼?孃親?我纔是你的娘!茗氏不過一個賤婦,是哀家含辛茹苦生了你!是哀家保得你這份親王榮耀!茗氏、茗家,早在這世上消失了!”

炎翊沒有回答,他深深地看着太后,眼神陌生得彷彿從未認識一樣。他躬了躬身,語中沒有任何情緒:“兒臣告退。”

太后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炎翊退後,殿內又安靜了一會兒。皇帝沒有進來,太醫也沒有進來,那些嬪妃也沒有進來,最後,錦安進來了,同時端了一碗黃米粥。

“太后受驚了,吃些粥吧。”

太后聞言,擡起眼看她,眼眸內,只見一片心碎。

“錦安,”太后問道,“哀家……錯了嗎?”

錦安愣了愣,她有些不知道太后的問題是指什麼,是殺了茗氏?還是方纔與慎王的爭執?亦或者是許多年前送給儷貴妃的墮胎藥?還是最初選擇嫁入東宮?

“太后沒有錯,”錦安回答,她以笑意安撫道,“愛子心切罷了。”

再說炎翊,面無表情地回了府,整得玉和有些莫名。她是知道太后的厲害,說起話能氣死人不償命,且一貫自恃剛愎,傳統的老頑固了。然,太后對這位兒子向來是包容到底,今日爲何總感覺延福殿籠罩着一片沉重的氣氛?

應是遇了不愉快的事吧,玉和想,又覺得炎翊馬上就要出征,多少是作爲妻子,這樣熟視無睹的過去實在不好。故而,玉和將一腳邁入漱玉苑的腿收回,拐彎去了軒墨齋,一邊吩咐青衣去熱酒來。

所謂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嘛。

然而玉和在軒墨齋轉了一圈沒看見炎翊人影,就連與之要好的阿承也沒有看到。正默嘆要浪費酒時,忽然感覺頭上屋頂有震動。玉和退出房間,往屋頂上一瞟,霎時瞭然,轉手拎了兩壇酒飛身上屋。

待玉和在屋頂上站穩,便見炎翊四仰八叉地躺在屋頂上,雙目無神地看着滿天繁星,而阿承則坐在旁邊,正一臉驚歎地看着自己。

不得不說王妃厲害啊,他都是爬雲梯上來的。阿承如此嘆道,一邊行禮:“見過王妃。”

玉和笑了笑,對炎翊道:“有酒,要嗎?”

炎翊不答,阿承則立馬回答:“王妃好主意,那奴才就退下了。”

玉和張了張嘴,還沒蹦出字來,阿承就已消失不見。

玉和略帶歉意地說:“打擾你們了?”

炎翊仍是沒有回答。

玉和並不計較,她在炎翊身邊坐下,將一罈酒遞給他。過了半晌,炎翊起身接過,但沒有喝。

“這酒啊,是我們君後親自釀的,”玉和自顧道,“我取名爲解憂酒。”

“……林月君後釀的酒,爲何你取名?”炎翊低聲道。

“我們關係好唄,”玉和一邊笑道,一邊端起罈子喝了一口,“你慎王終於不在我面前笑了,難得。”

炎翊也喝了一口酒。

玉和長長地嘆了一聲:“開始的時候,我還差點信了你那笑臉,後來經莫姑一點,我就明白了,也理解。”

炎翊看她。

“宮裡的孩子,都不容易,”玉和躺了下去,一手枕着腦袋,另一手往嘴裡送酒,“我以爲我來大英可以遠離那些亂七八糟的是是非非,沒想到竟然是從虎穴到狼窩,太糟糕了。”

炎翊道:“你醉了。”

玉和看着他的背影,嗤的笑了一聲,繼續道:“其實我挺羨慕你。”

炎翊不語,只看着壇中酒。

玉和又倒了口酒:“我啊,就像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似的。母君向來對我冷淡,父親下落不明,還天賦異常,十幾歲被派出去打仗殺人……我記得有一次,敵軍將士將我們包圍了,根本無法向外求援,我那時就帶着我的兵,一點一點廝殺到最後一層包圍圈,那時候,只剩我一人了……”

炎翊的眉毛輕輕皺起,他知道這個故事,玉和憑此一戰封神,從此所向披靡。

玉和往嘴裡倒酒,喝到心滿意足時拎着酒站起,失神着說:“他們以爲我有神助,其實只有一個十四歲的小孩,想拼命活下去而已。”

玉和又道:“我那時想,贏了,就再也不上戰場。”

“你呢?風流王爺?”玉和用酒指了指炎翊,笑着說,“你們大英深宮,比之戰場,如何?”

炎翊望着嘆中酒,裡面是滿滿一罈的星星,他不禁擡手喝下一口:“彼此彼此。”

炎翊抱着酒罈,喃喃道:“很久沒有人這樣與我說話了。”

“那很久以前與你這樣說話的人是誰?”玉和道。

炎翊沉默片刻,他說:“我孃親吧。”

“太后?”玉和意外地挑眉。

誰料炎翊搖了搖頭,一邊喝酒,一邊道:“太后……送了孃親一碗墮胎藥,孃親沒了孩子,父皇震怒,將我交給孃親撫養。”

“那你孃親是……”

“她,是先皇的儷貴妃,”炎翊擡起頭,不由勾起嘴角,眼裡全是星星,“她是世界上最溫柔的人,也是最勇敢的人。”

“今日,在我們面前被押下去的犯人,就是她。”炎翊的語氣低下來,狠狠地灌了自己幾口酒,力氣重的想是要懲罰自己:“我應該早認出她來的!”

玉和沉默了,她也跟着喝酒,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炎翊,”玉和看他,“世事難料。”

炎翊不說話,又喝了口酒。

“六歲的時候,有人給我下毒,是阿承的母親救了我,”炎翊低聲道,“阿承的父親,是茗家的僕從,茗家倒臺後,阿承和他父親流落街頭。”

玉和輕聲問:“你覺得有愧於阿承?”

炎翊不語,只一顧喝酒。

六歲就開始去成熟,何嘗不是一種痛苦呢?

玉和一口一口喝着酒,待到酒快見底時忽然起身摔壇,氣勢洶洶地對炎翊道:“同是天涯淪落人!你這個朋友,我林玉和交了!”

隨着玉和一聲,大把大把的酒入了喉腸,漸漸不知今夕何夕,俱都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這樣的結局是,次日明烈的陽光穿過窗射在玉和熟睡的臉上,令得玉和不得不轉身,費力地睜開眼。眼前赫然就是炎翊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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