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反常
直到回到公寓，許唯一仍舊是處於半神遊的狀態。但是他又不想被莫伊揚看出什麼來，於是使勁揉了揉自己快要面癱的臉，對着鏡子擠出一個微笑，然後像往常一樣開始做飯。莫伊揚到家的時候，桌子上已經擺好了三菜一湯。
“怎麼今天吃得這麼豐盛？”莫伊揚看着桌子上已經能入得了眼的菜式問道。
“因爲你很辛苦啊，當然要做點好吃的補償補償你。我可不是隻會做米蟲，讓你養着也是很有用的。”許唯一知道他最近又瘦了，晚上抱着自己睡覺的時候，偶爾都會被他身上的骨頭硌醒。
“過來。”莫伊揚衝着對面的許唯一勾勾手指。
“幹嘛？”雖然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卻還是乖乖伸長了脖子。莫伊揚拉住他的衣領，在他嘴上狠狠親了一下。
“這是獎勵！”
許唯一又臉紅了，莫伊揚就是喜歡他這個樣子，永遠都像是初戀中的少女一般容易害羞，每次都會讓他把持不住自己。
“快點吃吧，都要涼了。”許唯一夾了一塊排骨放進他碗裡，催促着他別做跟吃飯無關的事。
儘管許唯一掩飾得很好，但是莫伊揚還是察覺到了一絲異常。衝完涼出來，莫伊揚用毛巾擦着溼漉漉的頭髮。許唯一正背對着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一一，我衝好了，你要去洗嗎？我幫你放水。”
許唯一沒有回答他，連動都沒動一下。
“一一？”莫伊揚又叫了他一聲。還是沒反應。他繞到許唯一邊上，看見他抱着個抱枕靠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莫伊揚剛想說你看什麼呢，看得這麼入神，這才發現他眼睛雖然盯着電視畫面，可是目光卻是癡的，並沒有焦點。
“一一！”他提高了音量。
這回許唯一總算是聽到了，但卻似乎嚇了一大跳。他轉過頭茫然地看着莫伊揚。
“嗯？怎麼了？”
“你怎麼了？在想什麼？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莫伊揚坐到他身邊，眼神專注地看着他。
“啊？沒有啊，沒想什麼。你洗完啦，那我進去了。”許唯一趕緊起身躲過他詢問的目光。但越是這樣，就越讓莫伊揚起疑。
許唯一先睡了，莫伊揚因爲還有圖紙要趕還在熬夜。手裡的咖啡喝到只剩五分之一的時候，他聽見了許唯一哭泣的聲音。慌忙扔掉手上的筆，他跑回臥室搖醒仍在做夢的許唯一。
“一一，一一，醒醒，怎麼了？”
許唯一張開泛着淚光的眼睛，見到莫伊揚一把撲到他懷裡，死命地抱住他。
“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嗯，我夢見你變成了一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被一大羣人簇擁着。我怎麼喊你你都聽不見。伊揚，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許唯一仰起臉看着他，梨花帶雨的表情看起來格外惹人心疼。
看着許唯一突然這麼反常的樣子，莫伊揚像是想到了什麼。他扶正許唯一的身體，神色嚴肅地看着他。
“一一，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才突然這麼沒安全感的？”
果然一絲一毫都逃不過他的眼睛。許唯一咬着嘴低下頭。半晌才承認。
“我今天，見到了你父親。”
他就知道肯定是有什麼事發生。許唯一簡單的就像是一張白紙，什麼都寫在臉上。他怎麼會看不出來他的這些小變化呢。
“他見你幹嗎？有沒有對你做什麼？”莫伊揚不由地緊張起來。
“別擔心，他沒有對我做什麼，只是見了我一面而已。”
“真的？”
“真的。”
莫伊揚這才放下心來，那個人或許真的只是關心自己而已。
“一一，我……”如果不是Robber來找自己，他也不會知道當年的事情其實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他原本打算一輩子都不告訴許唯一自己的身世，可是現在看來是紙包不住火了。
“我都知道了。我不問你爲什麼一直不告訴我你家人的事，我想那肯定是一段不好的回憶，所以你纔不想說。”
“不，一一，聽我說。當年我確實很恨他，恨他從小到大從不正眼看我一眼，恨他將我一個人扔到中國不聞不問。其實我都明白，就是因爲很愛他所以纔會這麼在意他對我的態度。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我現在根本都記不起來她長什麼樣子。雖然從小就只能看見他的背影，可是我仍舊覺得很滿足。因爲我告訴自己，那個人就是我的爸爸，我不是沒有爸爸的小孩。”
第一次向許唯一剖露自己的內心，莫伊揚忽然有種輕鬆了的感覺。他繼續說道。
“其實在你醒來之前，我就已經去見過他了。我以爲自己是恨着他的，可是當他摔倒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竟然覺得無比的心疼。後來接到醫院的電話說你醒了，我匆匆忙忙趕回來。後來才仔細想了想自己的心情，我想，我可能終究是愛他多過恨他的吧。”
許唯一聽着聽着就覺得很心慌。他並不是不希望他們父子團聚，只是他明白一旦莫伊揚回到莫家做回他的大少爺，隔在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又豈止是身份上的差距。
“伯父說，希望你能重回莫家。”
“我不會回去的，那樣沒有溫暖的家庭我也不稀罕。所以不要擔心我會離開你。一一，沒有你，我會活不下去的。”
莫伊揚將他摟進懷裡，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儘量給他多一點安定的感覺。許唯一縮在他的懷裡，突然很想哭。
伊揚，我纔是。沒有你，我該怎麼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