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甦醒
事後Yee差點沒被莫伊揚給罵死。你好端端的一句話沒說完就哭什麼呀，差點把某人嚇到心臟都快要停止跳動了。不過，任何事情都比不上許唯一清醒過來這件事情重要。所以，莫伊揚也沒有真的跟她較真。Yee也算是託許唯一的福保住了一條小命。
大概是人本身就具有超強的自愈能力。昏迷了近三個月的時間，甦醒過來的許唯一竟然奇蹟般地好得很快。手術顯然是成功的，腦袋裡的淤血清除掉以後，壓迫視神經的阻礙也沒有了。雖然一開始只是很模糊的看見一些影子，但是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許唯一就覺得視野逐漸清晰起來，視力恢復得也很正常。
儘管經過詳細的檢查後也沒有發現什麼其他的後遺症狀，但是莫伊揚死也不肯讓他出院，一定要他留在醫院多觀察一個星期。像這樣心臟被嚇到幾乎停下來的經歷他有一次就夠了，要是再來一次他真是要崩潰了。拗不過他，許唯一隻好聽話地再在醫院待上一個禮拜。
最大的問題都已經不是問題，當然可以安心去上課了。莫伊揚記筆記的手飛快地寫着，心情好的不得了。醫院裡，許唯一一個人坐在花園的樹蔭下吹着涼風。快要九月份了，時間真的過得好快。
雖然醫生囑咐過他儘量不要用眼過度，但是終於重獲光明的他，怎麼會不貪戀這個世界的顏色？許唯一閉着眼睛靠在長椅上，陽光透過樹葉的細縫在他臉上撒下斑駁的光影。額頭的劉海有點長了，甚至能感受得到風撩動它時摩擦皮膚的細微的搔癢。
睡了那麼久，他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裡並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卻都是他最美好的年歲。跟爸爸媽媽在一起的歡樂的童年，認識莫伊揚之後甜蜜的心情。夢裡的世界日暖風和，天藍水綠，花香草甜，美得讓他貪戀，甚至不願意醒來。
最開始昏迷的時候確實是沒有意識的，可是後來腦子裡漸漸有了意識，似乎也能感受得到外界的一些聲響，可是眼睛就是沒辦法睜開。可是他知道夢裡再怎麼美好，那也終究只是一個夢，是個夢就總有要醒來的一天，更何況，現實裡有他更想見的人。於是竟然就那樣毫無徵兆地睜開了眼睛。明亮的光線瞬間刺痛了他的眼睛，下意識地擡手去擋，卻在擡起手的瞬間愣住了——刺眼！已經可以看見了麼？嘗試着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一點一點適應這光線。面前的物體影影綽綽開始呈現在眼前，雖然還不是很清晰，但依稀可以辨認出來了。
病房的門這時候被推開，Yee拿着病歷表過來查牀。許唯一隨着聲響將目光投過去，Yee擡頭就接觸到了他的目光，手裡的病歷本“哐”地一聲掉在地上。剎那間的愣住之後，她驚喜地衝過來抓着許唯一的手，用又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的怪異表情對着許唯一噼裡啪啦說了一大通話。
“啊！許，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眼睛看得見了嗎？”
“要趕快通知揚，他會高興得瘋掉的！”
也沒等許唯一反應過來她的身份，她就急着跑出去給莫伊揚打電話了。於是就出現了讓某人一想起來都覺得心悸的那一幕。
聽到揚，他才發現屋子裡並沒有見到莫伊揚。閉上眼睛休息了片刻，他又睜開眼，適應這重獲新生的世界。視野似乎比剛纔清晰了一點點，但仍舊覺得模糊。房間裡沒人，莫伊揚去了哪裡？
想到莫伊揚，他才突然發現自己有點緊張。雖然十六歲的莫伊揚的臉已經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裡是怎麼也磨不去了，但是十年後的他會是什麼樣子呢？自己會不會一眼就能認出來呢？他忽然很想見到莫伊揚，他日思夜想的愛人，他失而復得的愛人，他以爲這輩子都沒辦法再看見的愛人。
伊揚，你現在在做什麼呢？
他不知道，他的伊揚，此刻卻以爲自己深愛的一一已經永遠地離開他了，心碎得快要沒辦法呼吸。
很快剛纔走掉的護士又回來了，她告訴他已經打電話通知莫伊揚了，他正朝着醫院趕過來。懷着焦急又興奮的心情耐心地等待着，終於像隔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之後，聽到了病房的門被打開的聲音。
他曾無數次幻想過十年後的他臉會是什麼樣子，他也曾無數次的幻想過如果再次看見他的臉自己會有什麼反應。可惜的是，自己幻想裡的那些場景一個都沒有出現，他看見出現在門口的那個男人，已經完全不是自己心底深藏的那張臉孔了，褪去稚氣的臉棱角更加分明，眉目更加立體俊朗，時間沉澱只在他的臉上雕刻了成熟，卻沒有減去半分的英氣。已然是一張接近陌生的臉了。
可是他卻知道，那就是他，就是他的伊揚。可是他卻站在那裡哭，像個失去心愛玩具的孩子一樣委屈地掉眼淚。那一刻自己的心是有多疼。這個男人，堅韌得如山般的男人，已經是第幾次爲了自己掉眼淚了。就算看不清楚他的眼神他也感受得到此刻看向自己的那雙眼睛裡是滿到快要溢出來的濃濃的愛。他其實很想哭，可是他卻知道對面那個人現在需要的是他眉目如畫的溫暖的笑。於是他對他笑，露出讓世界都可以安靜下來的美好笑顏。
被擁進他熟悉的懷抱，呼吸着只屬於對方身上的味道，他陷入莫大的幸福漩渦裡。這纔是夢，最現實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