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簫盯着穆青青的眼睛,“有件事,我想我應該告訴你。我在延城認下一位義兄,也是來自修界,當他聽到嶽追風的名字後,請我帶領武院弟子將其斬殺。我想……你們或許認識。”
“他姓唐?”青青問。
肖簫點點頭。
“唐善?”詢問出口,青青的胸口劇烈起伏起來,眼中露出期盼的目光。
肖簫一笑,再又點了點頭。
她從穆青青的反應上可以斷定,穆青青不僅認得唐善,而且關係很不一般。
女人的直覺,往往就是如此敏銳……
鷹鷲嶺,鷹嘴峰。
滿兒正在練劍,一招一式,嚴謹有序,凌厲的劍氣,肆意縱橫。別看他年紀尚小,卻已然顯露出大家風範。
嶽思鸞滿臉慈愛,“好了,好了,活動活動筋骨就好,別把練劍這事太當真,過來歇歇!”
“是,娘。”滿兒立即收劍,跑了過來。
嶽思鸞愛憐的看着他,取出絲帕,爲他擦拭着臉上的汗水。
“真溫馨!”
月瑤在絕壁一側現身,雙腳虛踏,一步步走上來,懸浮在母子二人身前。
“月瑤?”
嶽思鸞霍地站起,驚聲詢問。
滿兒仗劍在手,稚聲叱喝:“站住!”
月瑤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來,信手一捏,滿兒的劍便落到了她手裡。
嶽思鸞拉回滿兒,將他護在身後,嚴聲問道:“月瑤,你來幹什麼?”
“送你一樣東西!”月瑤幽幽一嘆,取出一隻巴掌大小的錦袋,赫然提出一顆人頭。
嶽思鸞先是一怔,緊接着花容色變,顫聲驚呼,“大哥?”
“害死你丈夫的幕後元兇,正是你的親大哥!”月瑤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想笑,可又顯得有些悲涼。
她把目光轉向滿兒,“記住這顆死人頭,他是你舅舅,是他命令我殺死了你爹。”
風,有些涼。
嶽思鸞醒過神來,把自己的視線從嶽追風的頭顱上移開,卻已不見月瑤。
滿兒虎着臉,咬牙切齒的道:“娘,我發誓,總有一天,我會殺了她,爲您和爹爹報仇。”
嶽思鸞扳過滿兒,正色相對,“滿兒,娘在你的眼睛裡看到了仇恨,這讓娘感到很害怕。”
她微微蹙眉,隱隱透着憂慮,“還記得娘跟你說過的話嗎?不要讓仇恨矇蔽你的雙眼,不要讓憤怒左右你的良知!”
“可是,”滿兒的眼中滿是疑惑,“她不僅殺了爹爹,還把您囚禁在這裡。難道孩兒不該找她報仇嗎?”
“她已經知道錯了!”嶽思鸞擡起頭,仰望天穹,“不然,她會殺掉我們,永絕後患!”
滿兒眉頭緊鎖,認真的問:“娘,您不許孩兒找她報仇嗎?”
嶽思鸞搖頭,柔聲說道:“娘只是想讓你放下心中的仇恨。至於要不要報仇,等你長大了,由你自己來決定。”
滿兒思慮一番,點點頭,應道:“好!”
他也擡起頭,順着嶽思鸞的目光看去。
天穹漂浮着淡淡的雲,像是楊樂調皮的笑臉,嶽思鸞醉了……
紫禁城,奉天殿。
楊霞與月瑤站在殿脊上,彼此相對。
“穆姑娘告訴我,唐善也在通天玄界。”
“不錯,他去追殺嶽追風,還有石飛。”
“他們都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對武修構成威脅。”
“這很好。”
“可你還漏掉了一個人。”
“你是說聶魂?”
“還能有誰?”
“……”
月瑤丟出一塊青玉,“這是肖簫送給你的,你只需在其中注滿真元,它就可以帶你進入玄界通道。你要記住,必須選擇左手邊第七個洞口。因爲這條路的出口掌握在肖簫手裡。”
她說完就走,轉身掠起,躥入半空。
“肖簫是誰?”霞兒隨後追問。
“唐善的義妹。”聲音還在,可月瑤卻已遠去。
“您不該放她走!”
人影翻飛,沁馨、陳珪、方琳、羅新、楚憔同時站在霞兒身旁。
“我不想殺她!”霞兒說的很認真,但卻沒有給出理由。
“把青玉給我。”沁馨伸出手,向她索要,“讓我進入玄界,殺掉聶魂。”
“你我都不是他的對手。”霞兒一笑,“還是讓唐善去做。”
“怎麼通知他?”五人齊問。
“我有一個非常理想的人選。”霞兒將青玉收起,飄身掠出。
琢玉絕頂。
楊勇接到一封信,沒有署名,只有一行娟秀的字……
——來世嫁給你,生許多許多孩子。
鐵錚錚的漢子,只因爲區區幾個字,潸然淚下。
延侯夫人也想哭。
延城一戰,五百死衛幾乎被全部殲滅,石飛被擒,石天罡重傷,這一仗的確打出了延城的威風,打出了丁衛營、狼衛的威武,可同時也打光了延城的老本。
撫卹妖丹,戰功獎賞,包括此戰的種種開銷,使得府庫內再也拿不出一顆千年妖丹,而且還留下了一億多顆妖丹的虧空。
事實擺在唐善面前,這讓他很是頭疼。
不久以前,他還在因爲一顆千年妖丹而興奮。
同樣是在不久以前,在他的治理下,延城的府庫裡積攢了數以億記的妖丹。
他有些搞不懂,幾億顆妖丹,只是打了一仗,說沒就沒了?
阿狼倒是滿不在乎,直到他把第十顆萬年妖丹丟到嘴裡,想到自己怕是要有一個月沒得萬年妖丹享用,這纔開始正視眼前的困境。
“城主!”丁勇正色提醒道:“撫卹與獎賞,一刻也不能耽擱。那是軍前許下的承諾,一旦無法兌現,必定要鬧出大亂子來。”
“嗯,嗯,那是,那是,一刻也不能耽擱!”
唐善覺得自己的頭有些大。
“不如……”延侯夫人權衡一番,提議道:“我們可以向各個商家借貸,隨便他們開出多高的利,只要渡過眼下的危機便好。”
“不好辦!”高角搖着頭,“妖獸市場初具規模,各個商家都在搶佔市場。這個時候,誰手上擁有充足的妖丹,誰就可以佔據更大的市場。每借出一顆妖丹,就意味着少佔有一分市場份額。這些商家各個都是人精,不管城主出有多高的利,我想他們也不會願意。”
唐善諾諾點頭。
“我可以向太子稟報此事。”江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千把顆萬年妖丹,對於太子來說算不得什麼大數目。只要城主求助於太子,太子一定會幫這個忙。”
唐善搖了搖頭,遠水解不了近渴,等太子的妖丹送到延城,獵營、丁衛營的修士怕是已經炸了窩。還有一個原因,這一仗也是出於太子的授意,如今幸不辱命,如果請求幫助,多少帶着點索要軍費的意思。
“只有先欠着了!”阿狼無可奈何的道:“把各營全都放出去狩獵,等到下個月稅款收上來,該獎賞的獎賞,該撫卹的撫卹。只是耽擱一月,應該不打緊。”
丁勇嚇了一跳,急忙說道:“阿狼大人,那可不成。如果城主食言,別人我不知道,我屬下的丁衛營,一定會發生譁變。”
唐善有些失神,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在膝蓋上不停的敲擊着,也不出聲,像是在苦思良策。
衆人也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唐善忽然一笑,“有了!”
他的笑容有些古怪,壞壞的……
丁勇虎着臉,
江成青着臉,
阿狼黑着臉。
對面丁衛營、獵營數萬之衆,鴉雀無聲。
論功行賞,向來由延侯夫人和高角出面。如今,丁衛營的首領,阿狼、江成兩尊玄神,一同來到,顯然另有他事。而且,看看三人的臉色,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氣氛,異常壓抑。
“彭大興?”丁勇冷喝一聲。
“在!”
一個身材魁梧的虯鬚漢子站了出來。
“從報上來的軍功來看,你的小隊擊殺了四十三名死士?”
丁勇的臉色更加陰沉,直視彭大興。
“……是!”彭大興怯怯的應了一聲。
江成輕聲發笑,“兩隊死衛,一共只有五百人。可從統計上來的軍功來看,你們這些人,擊殺了三千多名死士。這件事情真是有趣。”
衆人心中一凜,終於明白三人來此的真正目的。
戰場之上,冒領軍功之事在所難免。領軍之將往往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過於計較。
延城一戰,獵營、丁衛營上報的戰果,共計擊殺死士六百有餘。刨除個別小隊冒功貪賞,這樣的誤差也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可惜,各個小隊只知道各自上報的戰功,哪裡知道彙總後的結果。便也只能聽任江成信口胡說,把不足兩百的誤差放大到了十倍。
軍紀,貴在賞罰分明。這個道理盡人皆知。
現如今,仗雖然打勝了,可“冒功”一事竟然氾濫到如此地步,城主斷然不會坐視不理,一定會嚴加整頓。
大部分獵營、丁衛營的隊長開始暗暗盤算各自上報的戰功,生怕有什麼閃失,撞到城主整肅軍紀的槍口上。
少數人暗暗叫苦,多報了三五個死士,原本想着渾水摸魚,可如今看來,恐怕要大禍臨頭。
阿狼一笑,“彭大興,再給你一次機會,重新審定你報上來的軍功。”他頓了頓,笑臉有些猙獰,“如果你再敢說你的小隊擊殺了四十三名敵人,我就把你和你的小隊切碎了喂妖獸。”
彭大興嚇得腿肚子直哆嗦,“小的重新審定,絕對不會再有任何偏差。”
衆人心中一寬,情況遠沒有他們預想的嚴重。
“給你三天時間覈准!”丁勇對彭大興斥道:“再有偏差,看我不擰下你的腦袋。”
彭大興垂首肅立,連稱不敢。
“先領四十三軍棍,以肅軍紀!”江成面如寒鐵。
衆人心中大駭,四十三軍棍,彭大興不死也得殘。
“各小隊都把上報的軍功撤回去,重新覈准,依次上報,論功領賞。”丁勇再又下令,冷峻的目光依次掃向各個小隊長,身前衆人無不垂首,自然沒有人膽敢提出異議。
烏金城。
唐善對着延侯夫人苦笑,“現在好了,各個小隊依次來報軍功,每個小隊的間隔時間爲三天,總算可以容我們喘一口氣!”
延侯夫人眉頭一皺,“三天以後,彭大興那一隊要領走四百多萬顆妖丹。這些妖丹……大人已經有出處了嗎?”
唐善看向窗外,“妖丹隨處可見,只是要費些力氣去取!”
延侯夫人明白了,城主是想親自外出狩獵,用所獲取的妖丹來彌補鉅額虧空。
一億顆妖丹?幾乎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她立即瞪圓了那雙美麗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