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不負如來不負卿(八)
很多年以後,當我站在深夜裡仰望,會記起曾經有那樣的一個女子出現在我的生命裡,只可惜,自始至終她都不屬於我。那句驀然盛開的一句別離,譜成一首風華雪月的謠曲,爲你誰袖手了今生。——於琰
又想起那一天,凌菲在畫廊見到於琰的時候,那種壓抑不住的喜悅之情,她急於跟她一起分享。那時候,我們料中了開頭,卻怎麼也料不中過程,更是不再在乎它的結局會是怎麼樣的。
依然無法去想,當她知道於琰喜歡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自己,她的心該是有多的絕望。於是,在經歷了很多的事情之後,她選擇了逃離,而他,也決定離開。
他一直靜靜地凝着她,脣角斜斜地勾起,在心裡微嘆了一口氣,將話題轉移了,“你回房間去吧?我哥不會有事的。”
“嗯。”他想要去扶她,卻被她不着痕跡地躲開了,聲音輕柔卻又有明顯的疏離,“這房間裡的東西我都很熟悉,你去忙你的吧?”
微微一怔,無聲地笑了笑,落在半空中的手緩緩地縮了回去,淡淡地說道:“那我下樓了
。”
她背對着他,聽到腳步聲越來越遠,臉上依舊一片風輕雲淡的模樣,誰都不知道在那一刻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走到牀邊,低垂着的眸光不知道望向哪裡。
窗外,依舊是明媚的陽光,籠罩着整個城市,空氣有些潮溼,卻又有說不出的溫暖。
這個時候的西安卻下起了雪,最初的雪如細小的暗沉一般,不多一會兒便如扯碎了的棉絮,鋪天蓋地地落下來。遠處的山巒被一片濃霧籠罩着,就好像是坐落在雲深處的仙境一樣。
車廂裡有源源不斷的暖氣輸送進來,凌菲依舊覺得有些冷,那一種冷是從心底深處散發出來的,即使是再溫暖的地方,也無法將她的那一顆心捂暖。開車的是曾季辰,本來她想自己坐車去終南山的,可是人家曾季辰鐵了心的要送她過去,又說自己從小在這裡長大,對什麼地方都熟悉,終南山更是去過很多次,又說他今天正好也要去拜訪一位大師,正好是順道了。凌菲本來不是那種矯情的人,一看他都說到這裡了,也就答應了下來,私家車總比班車要好很多吧?她又不是什麼自虐狂,束縛與難受之間,很顯而易見的選擇。
“菲菲,你這麼着急去哪裡爲了什麼?”曾季辰好奇地問道。
這個男人,凌菲想,她真的是想不起三年前見過他,但是他說的那個酒會,她的確去參加過。側過臉,瞅了一眼認真開車的他,昨晚上什麼都沒有發生,但是卻莫名其妙地給他充當了一回女朋友,曾媽媽很熱情,幾乎整個晚上都拉着她聊天,不時又問到關於她的個人問題,還有她的父母,都被她一句話帶過。最後,曾媽媽表了態,只要是兒子認定的女人,她絕對不會干涉,也就是默認了她的存在。
有些啼笑皆非,曾媽媽還特意給他們鋪好了乾淨的牀鋪,雙人牀,凌菲瞠目結舌,曾季辰低頭悶笑……
一夜,他們喝酒,然後各回各屋睡覺,第二天早上凌菲是被自己的鬧鈴吵醒的。
“看我母親,她出家了。”淡淡的幾個字,卻是她想了很久才說出來的。
曾季辰微微一怔,沒有繼續問下去,雖然心裡對這個女人充滿了好奇,還有後來打來的那個電話,她說什麼都不讓他接
。三年前的她,表面上看去很快樂,似是沒心沒肺的樣子,可是他看到的她卻是帶着一抹憂傷,就連笑容都有幾分落寞,三年後再一次相遇,早已經不是原來她,似是心事重重,就連笑容都勉強起來。
“對不起。”抿了抿脣,他認真地說道。
“幹嘛跟我說對不起,你又沒做錯什麼,生活如此,誰都逃不開的。”
卻生不眼。凌菲微微笑了笑,眸光望着漫天而落的雪花,天氣預報說,今天會有暴雪,通往終南山的道路有可能會被封住,可是她已經等不及了,心裡迫切地想要見到自己的母親。她永遠都忘不了,父母之間的那一場爭吵是因她而引起來,因爲她的一句話,酗酒的父親開始打媽媽,那個冬天真的很冷,冷得她即使蓋上厚厚的被子也無濟於事,她依舊記得渾身是血的父親死不瞑目,還有母親手上的那一把剪刀,很長的一段時間,她都會做噩夢,夢到那天晚上的場景。
“沒什麼,我只是沒想到你去終南山的目的是這個。”曾季辰的心裡有一絲的難過,卻依舊扯着脣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我很久沒有看到她,記不清是有多年了,如果不是因爲幾天之後我要去加拿大,也許我這輩子都不會來這裡看她,其實,她不想看到我。”微眯着的迷離的眸子,透過擋風玻璃靜靜地凝着落下來的雪花,有清晰的脈絡,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連忙問道,“每年的冬天都會下這麼大的雪嗎?”
“嗯。”曾季辰點點頭。
“我媽其實很怕冷的,也不知道這些年她是怎麼過來了。”凌菲望着車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脣角浮現出一絲哂笑,“這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停?”
“菲菲,如果這場雪今天停不了的話,這樣的天氣想要登山有點困難。”曾季辰皺了皺眉,說道。
“今天上不去的話,那就明天,我在山腳下的村子裡住一個晚上就好。”
“要是明天也上不了山呢?”
“那就後天。”
……up5t
。
只是凌菲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千辛萬苦找到那個地方的時候,終究是去晚了一步,那裡的主持告訴她,母親在幾天前就已經過世了,臨終前了無遺憾。
沒有太多的悲傷,至少她的母親已經徹底解脫了,不用再活在那一年的陰影裡,痛苦,掙扎,煎熬……離開的時候,幾乎是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積雪裡,好幾次險些滑到,都是曾季辰及時地將她扶住。回到西安市區之後,她直接去了機場,買了最早了一班機票回a市。
三千米的高空,刺眼的陽光穿過雲層,在不遠處形成巨大的光環。
“我遇見誰,會有怎樣的對白,我等的人,他在多遠的未來,我聽見風來自地鐵和人海,我排着隊,拿着愛的號碼牌……”熟悉的手機鈴聲在深夜響起,莫名的多了幾分悲涼。
依然微微皺眉,已經快要入睡了還會有誰給她打電話來?摸索着將手機拿到手裡,剛聽到鈴聲的於錦從浴室走了出來,看着她的臉上略帶着的欣喜,幾步走到她的身邊。
緊緊地握着手機,她想要握住他的手,此時此刻的風依然,既是震驚又是高興,終於有人給她捐獻眼角膜了,那是意味着在不久的幾天之後,又可以重新見到陽光,還有身旁相對的男子。
“什麼事情讓你這麼開心?”他覆手握住她的柔荑,脣角微抿着一抹淺笑。
心,微微地顫抖着,有些不敢相信剛纔在電話裡聽到的話,“阿錦,剛纔是李醫生給我打電話的,他說有人願意給我捐獻眼角膜,讓我現在就去醫院。”
“這是真的?”於錦也有一絲的詫異,卻又立刻回過神來,“那我現在就開車送你去,依然,你很快就能看見了。”
那是一種對光明的期待和希望,從她失明的那一天起,他的心裡就開始有了念想。
“嗯。”她重重地點頭,懷着一顆感恩的心。
深夜的醫院,已經徹底的安靜下來,偶爾有急診的事情發生,突然,一陣刺耳的“120”救護車的鳴笛聲響起,一路駛進了醫院門口,一個幾乎滿身是血的人躺在擔架車,似乎早就暈死了過去,那些醫護人員幾乎是跑着將患者送進了手術室,主刀的外科醫生和那些護士早已經換好無菌服
。
正準備打麻藥動手術的時候,那病人竟然緩緩地睜開了,艱難地說着每一個字,“沒用的,我已經活不了了,只希望你們在我死後能將我的眼角膜捐給一個叫風依然的女人,她是市人民醫院眼科李主任的病人,我,還希望你們能夠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這一刻,他唯一想的人就是那個陪伴在自己身邊七年的女子,曾經,不離不棄,可是他卻狠心負了她。怎麼都忘不了她離去的時候,眼底的那一絲疼痛。
主刀醫生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人,自己都已經快要死了,卻絲毫沒放在心上,放到是想着死後的事情,卻又不由得肅然起敬,“好,我答應你,但是現在你必須接受手術。”
“沒,沒用的……”
這句話說完的時候,已經嚥了氣,隨後醫生檢查他的身體,才知道,他的五臟六肺受到了嚴重的創傷,根本就不可能救活。
依然,如果有來生的,我還希望遇見你,只願我不會再做出傷害你的事情。
他似是看到自己的靈魂在緩緩地上升,一直飄,一路飄,漫無邊際的黑暗,原來,死纔是徹底的解脫,可是如果還能活着,他更寧願繼續看着她,即使,從今以後,她的喜怒哀樂再也與他無關。
連夜,李醫生爲依然做了眼角膜移植手術,於錦靜靜地守候在手術室外,因着有些晚了,他並沒有讓李敏跟着一起來。過道里,一直都很安靜,靜得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的眸光一直落在門楣上三個紅色的大字——手術中,等待是一個煎熬的過程,可是他卻執着地守在這裡。
等着她從手術出來,李醫生說,手術之後如果恢復得好,用不上一個月的時間,她就能重新看到了。
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依然叮囑他,一定要找到給她捐獻眼角膜的人,從今以後,她用這個人的眼睛看到所有的一切。
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於錦不由得微微皺眉,屏幕上顯示的是一串熟悉的號碼,按下接聽鍵,手機那頭傳來李敏有些焦急的聲音,“小錦,依然怎麼樣了?什麼時候開始手術?明天一早我就安排人送住院的用品過去。”
“媽,您就別忙活了,這些事情我會辦好的
。她現在在手術室裡,已經進去好一會兒了,至於什麼時候出來,我心裡也沒有譜兒。”無奈地笑了笑,擡起頭,目光又移向手術室門口。
李敏的心裡也是一陣擔憂,安慰道:“小錦,你別太着急了,依然會沒事的。”
“時候不早了,媽,您早點休息吧?”
“好,好,我現在就去睡覺,對了,小錦,你問問醫生,這眼角膜移植手術對胎兒會不會有影響?”
“您就放一萬個心吧?李醫生說過,這種手術不會有影響的胎兒的。”
“那就好,那就好。”
又說了幾句,於錦這才掛了線,可是手術室的門依舊緊緊地關閉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到他有些坐立不安的時候,手術室的門終於被推開了,一身白大褂的李醫生走了出來,摘了口罩,又擦了擦額上的汗水,於錦聽到響聲,連忙迎了上去,“於先生,我們的手術很成功,只要不出意外,用不上一個月的時間就能痊癒出院。”
“李醫生,真的很感謝你,那我現在可以去看她嗎?”壓抑不住的激動,讓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她。
“可以進去,她已經醒過來了,但是不要跟她說太多話,一定要注意休息。”李醫生囑咐道。
剛準備進去的時候,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連忙問道:“李醫生,您應該知道眼角膜的捐贈者吧?能不能告訴我?我想給他一定的補償。”
李醫生看他的眼神莫名的多了一份深意,在心裡微微嘆了一口氣,只說道:“我也不太清楚,等我幫你問問吧?”
“那就麻煩您了。”他並沒有注意到李醫生的異樣,一顆心全都被她佔得滿滿的。
“於先生,你能告訴我爲什麼你想要打聽他的身份嗎?”李醫生的眼底一閃而逝的無奈,一個不要求保密,一個卻要知道真相,“你也知道,捐獻眼角膜的人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都是死者,你就算是打聽到了也沒有任何意義,因爲他現在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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