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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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絨其人,實在人不如其名,別人乍看一眼這好名字,潛意識裡聯想到一個清秀可人的女孩子。誰知道站在面前的是個徹頭徹尾的假小子,剃到耳根的短髮,乾淨是乾淨,就是太利落了點。雖然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但是太平淡了點。身高中等偏上水平,身材往好聽了說是骨感,其實就是塊板磚。小時候還不覺得,年紀越大,她和妹妹走出去,人家都以爲她是保鏢,保護着前面那朵小花。樣貌的差距也就罷了,可智力的差距是不是過分了點?

她妹是全校第一的特優生,她做姐的考過及格線都要去半條小命。除了走體育特長生的路,別無他法,她爸的臉都被她丟盡了,生怕別人知道他有這麼個不出息的大女兒。

她跟她妹就差兩歲,可爲什麼有云泥之別呢,莫非兩年的時間她爹孃基因突變,還是真像她媽說的當初抱錯了孩子?

溫絨年紀小的時候還會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很久,現在年過二十了,好的壞的都見識過了,神經大條了很多,意志也堅韌不少,小妹的冷嘲熱諷她當下飯菜,老媽的挑三揀四她在耳朵外加一層過濾網,老爸的恨鐵不成鋼她乾脆耍賴到底。

總之,她愛幹嘛幹嘛,已經被人嫌棄,自己再嫌棄自己,還要不要活了。她從小都在體校受訓,吃苦耐勞,父母寵小妹,她着實沒有過富二代的待遇,溫絨也想得開,反正這年頭腦袋上頂着富二代的名號也未必是好事,做人還是低調點好,所以溫絨身邊的朋友除了從小玩到大的段如碧,其他人一直以爲她就是個工薪階層家裡出來的小姑娘。她現在的生活目標就是好好吃飯,好好工作,好好睡覺,簡單點把日子過好,問心無愧。

這天,她特意找到小惡魔,還買了時下里在孩子間很流行的小玩具,試圖安撫這孩子被她傷到心靈。可是,她錯了,禽獸之所以禽獸自是因爲他有過人之處,被小惡魔鄙夷的除了那個玩具還有她,他連聲罵了她三次惡婆娘,又撂下“我不會放過你的”狠話。溫絨的臉面很掛不住,這孩子平時大人都要給他臉面,他是吃撐了,需要有人幫他消化消化。

溫絨收起笑臉,把玩具也一併收起,對這個孩子的教育軟着來是死衚衕,只能硬着幹。無視掉林子豪兇惡的眼神,溫絨撣屁股走人,林子豪顯然沒料到溫老師說變臉就變臉,不由愣住,小包子臉像是被凍了一宿,冷冰冰的,只不過,別的老師看到他變成凍包子一定會慌里慌張地跑來哄他,可是溫老師不會。

溫絨吃力不討好,有點憋悶,但她不是個願意憋屈自己的人,總會試圖找一個發泄的渠道。比如被妹妹嘲笑她的臉蛋很安全時,她就去吃一頓大餐,嗯,對吃貨來說,吃更是一個很好的發泄方式。可就在溫絨打算去拉麪館狠吃一頓的時候,老媽的奪命連環電話將她拉回了家。

平常裡這家人不會叫她回去吃飯的,於是,溫絨帶着8分的戒心,2分的肚皮回到家裡。一進門,她小妹哭得發紅的兩眼猛地冒光,飛奔撲到她身上,把她揪到老爸面前:“絨絨回來了,問她,她可以證明我真的沒被那大叔……大哥看上。”

溫絨立即明瞭,東窗事發鳥。

溫老爸火氣十足的目光燒到溫絨身上,口氣不善地問:“那天你把小妹送進去的?”

“嗯。”

“他們在裡面待了多久?”

“不太久。”

“不太久是多久?”

“大概就幾十分鐘吧。”

“幾十分鐘?”溫老爸眉毛一豎,飈起來,“好你個做姐姐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哼,那邊來電話,說林雋根本沒見到小雪,小雪就留了張紙條給他,還寫了兩個字,知道是什麼字嗎?”

“兩個字?”溫雪愕然,連忙看向溫絨。

溫老爸氣得渾身發抖:“你自己說,別看你姐姐。我平時那麼疼你,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寵你寵得無法無天,現在爸爸要你幫忙,你竟敢斷你老子後路!說,你寫了哪兩個字!”

“我……我……”

溫雪用怨恨的眼神注視溫絨,溫絨仰頭望着她家富麗堂皇的水晶燈出神,在溫雪“我”了第五聲的時候,終於回過神,替她說:“去死。”

“對,對,去死……去死?!”溫雪花容失色。

“你是叫你老爸去死!”

溫老爸擡手眼看就要打下去,溫老媽救人如救火,驚叫護住寶貝女兒。

溫老爸怒不可赦:“你還護着她幹什麼,她這是讓我去死,我先打死她再去死。”

好一場鬧劇,溫絨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溫雪一邊示弱裝可憐,一邊時不時拿殺人的眼光看她家大姐,偏偏沒法說出實情,跳進黃河洗不清。

三個人你追我趕了好一會,溫老爸中年發福,終於先敗下陣來,氣喘吁吁地指着溫雪說:“你給我聽好了,這回我好不容易又替你約了個時間,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一定要讓林雋看上你!聽清楚沒!”

溫雪從小到大是家裡的一塊寶,老爸老媽沒跟她大聲過,聽罵聲的總是溫絨這個姐姐,這回她被老爸排山倒海式的怒罵嚇得渾身發抖,躲在老媽的懷裡不敢探頭,可到底還是小姑娘心性,仍想垂死掙扎:“可是……可是,那人是個又醜又老……作惡多端,他把他情人的手都給廢了!爲什麼一定要找他?我可以去求付蘇……”

“閉嘴!別給我提付家的人,你再敢多嘴,看我不燒光你的卡。還有,誰跟你說林雋又老又醜?就算他是個醜八怪,你也要給我嫁過去。滾回房去好好反省,在去赴約之前不準邁出家門一步。”

溫絨突然有些可憐溫雪,這麼嬌豔的一朵花,平日裡多少囂張跋扈,光彩照人,驕傲臭美,現在像是根枯敗的狗尾巴草,每走一步都像是邁向絕望的深淵。

溫雪上樓後,溫絨摸了摸肚子,看看憂心忡忡的老爸,心疼小妹的老媽,估計今天是吃不上飯了。

“額……如果沒事,我先回去了,明天有早課。”

溫絨剛邁出腳步,就聽到她老爸一聲怒吼:“滾回來。”

溫絨收回腳,轉過身。

“這回你可把小雪盯緊了,再出什麼漏子……”

溫絨敢打賭,她爸一定在搜腸刮肚想方設法找能威脅她的理由,好半天,他終於接下去說:“這次再有問題,奶奶大壽你就不用來了。”

這句話終於令溫絨臉色微變,她低低應了聲:“知道了。”

從自家走出,吐出一口濁氣,溫絨比來之前更加憋悶了,可還沒走出兩步,就聽見有人喊她,她回頭,沒看到人,不料腦袋一疼,有人拿口紅砸她。

“笨,往上看!”

溫絨擡起頭,看到二樓溫雪從窗戶裡探出半個身子:“你現在馬上去找付蘇,幫我跟他說明天我沒法去赴約了。”

“你發短信給他不就行了。”

“手機電腦都被老爸沒收了。”

“我手機借你。”

“不行,你親自去一趟,這樣才顯得情況緊急。”

“……”溫絨不太樂意,這麼冷的天,憑什麼讓她當跑腿的。

溫雪美目忽而兇厲:“溫絨,你別忘了你怎麼陷害我的,如果你幫我這一次,我就不跟你計較‘去死’這件事。”

溫絨思量了一下,勉強地點了點頭。

“等等,我話沒說完,你急什麼。”

小妹,外頭很冷,你不能一次把話說清楚嗎。

溫絨回過頭,縮起脖子問:“還有什麼?”

“你跟他說,我……我就要被人逼婚了,讓他趕快救我。”溫雪說着說着又要垂淚,好像要去死的樣子。

溫絨草草點頭:“知道了。”

從溫家到付家,幾乎要翻一座城,一個城東,一個城西,坐公車過去怕到那太晚,溫絨咬咬牙打了車過去,散去近百大洋,肉痛得不行。

她撥通了付蘇的電話,那頭很快接起,語氣似有驚訝:“溫絨?“

溫絨有一瞬間失神,在心底低低嘆了口氣,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好聽,平淡如水,有點點涼,卻很清透。真的,二十多年了,溫絨沒再聽過比他更好聽的聲音。

“嗯,是我,你在家嗎?”溫絨仰起頭,看着二樓亮着燈的窗戶問。

“在。”

“方便出來一下嗎,我在你家門口。”

“……你在我家門口?”

然後,二樓的窗立刻開了。

溫絨衝他揮揮手:“嗨。”

付蘇馬上來給她開門,他側過身:“進來吧。”

“不了,不太方便。”

“外面太冷了。”

“就幾句話。”

兩個人僵持了會,付蘇讓步:“好吧,你在這個時候找我,是什麼事?”

溫絨定定地看着他,一時間忘了自己要說什麼。跟這個人上一次見面時什麼時候?好像是高三那年,她找他幫忙複習高考,他們朝夕相處了一個月,對當時的溫絨而言那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對現在的溫絨來說那是她人生中最痛的回憶。

有五年了吧,他現在的樣子和那時比並無太大區別,只是臉瘦了些,更成熟了,眉眼清俊依然,不具有尖銳的攻擊性,卻讓人久久難以忘懷。他的神色也還是這般淡漠,不喜笑,不多言,唯有那雙墨染的眸子會專注地看着你,讓你知道他在用心聽你說話。

“溫絨?”

“哦,我想起來了。”溫絨一拍腦門,笑道,“我是來捎口信的。溫雪讓我告訴你她明天不能赴約了,因爲她出大事了。”

溫絨特意觀察了一下付蘇的神情,沒看到他的臉上有什麼特別的變化。

“她出什麼事了?”

“額,她被逼婚了,現在被我爸關了禁閉,手機電腦都被沒收了,她讓你想辦法救她。”她精神要旨傳達到位,“我說完了,沒別的事了。”

見付蘇垂下眼沉默不語,溫絨乾笑兩聲準備離開,不料被付蘇叫住:“溫絨……”

“嗯?”溫絨收回擡起的一隻腳,回頭,“是要問我怎麼聯繫小雪嗎?沒事,回頭我把我的手機給她……”

“不是。”付蘇平靜地打斷她,“我想問,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吧?”

溫絨愣了下,下意識揉揉短髮,她感到尷尬的時候總有這樣的小動作。

她隨意笑道:“老樣子,你知道的,離經叛道,離家出走,當個老師,混口飯吃。”

付蘇沉靜的眸子盯着她看了一會,看到溫絨就快無法支持住這個沒心沒肺的笑容,終於,他點了下頭,淡淡地說:“能自立總是好的。你家的情況不太好,至少你不會被波及。”

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溫絨忙道:“你知道了,我家現在的處境?”

“嗯,這種事傳得很快。”

溫絨第一個反應是:“你不會因爲這個拋棄小雪吧?她爲了你這次不惜跟我爸抗爭到底,死活不願意去相親。再說,我們家也不是沒救了,只是暫時資金週轉不靈……”

溫絨一緊張話就會變多,然後說着說着又漸漸說不下去了,付蘇安靜得有些死寂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像個羅嗦的小丑。

溫絨閉嘴了,可付蘇沒答,深黑的瞳孔映出溫絨隱有急色的臉,眼底的神色深了幾分,而後他轉過身,推門而入,只說:“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想起以前,他會說:“我送你。”

雖然只有簡單的三個字,卻比現在這八個字溫馨許多。

看着大門緩緩合上,溫絨嘀咕了一句:“搞什麼,面癱越來越嚴重了……”

天上又開始飄起小雪,溫絨戴起帽子,捂緊了圍巾走入風雪之中。

大門後,付蘇安靜地站在石階上,面無表情。剛纔溫絨沒有發現,他出來見她的時候,連外套都沒來得及披上,只着一件單薄的T恤,他像是不怕冷似的站了許久,不知在看什麼,也不知在想什麼,直到白雪覆滿肩頭,才緩緩擡步走回家去。

作者有話要說:不喜歡BW。。。。不喜歡BW。。。。喜歡花花。。。。喜歡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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