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下來,秦寶記下五頁筆記,心滿意足地收起本子,看到自己面前的菜碟裡堆了不少蝦肉。
聞容羲邊說邊吃邊給秦寶剝了點兒,看到對方臉上的意外,聞容羲笑說:“這幾日侄女在我家,這是小公主纔有的待遇,不容易碰上,先謝恩再吃。”
要是聞容羲的助理或者經紀人跟來,估計眼珠都要掉下來,什麼時候見過聞容羲和人這麼自如平和地開玩笑。
裝着一肚子火辣美味小龍蝦,結賬剛要離開。
上菜的服務員拿着個小本子,小心翼翼地過來問:“你是那個秦寶?”
說請聞容羲吃飯,當然是秦寶付賬,他身上不帶現金,刷卡簽單簽了名字,被服務員注意到。
“啊,我不是,我是這個秦寶。”既然被發現了,不如大方一點。秦寶說着朝服務員友好地笑了笑。
服務員手裡的菜單遮住嘴,壓抑着驚喜的低叫,兩個大眼睛忽閃忽閃。
“能不能合個影,幫我籤個名啊?我特別……特別喜歡你……”一時間服務員小姑娘有點語無倫次,“七十二小時每期我都有追,還有你的新劇我也會鎖定H臺收看,能不能……能不能給我籤一個名?要是不願意拍照就算了,我真的……我們寢室的人都喜歡你,還有我們系裡還組織了一個後援小分組……”
秦寶微笑着接過筆,問:“籤哪裡?”
服務員把點菜本翻到新的一頁,遞給秦寶,秦寶在上面飛快簽了個名。
“你的字真好看。”
“謝謝。”
“那請你的朋友幫我們拍一張?”
聞容羲手裡被塞了一支粉紅色貼水鑽的女式手機,二話沒說,定焦好就按下拍攝,連閃了好幾張。
他們離開的時候,服務員小妹還偷偷贈送了兩罐涼茶給他們,一個勁說謝謝,把人送出大門口,纔回去繼續工作。
夏天的夜晚,空氣比白天涼爽。
街面上閒散漫步的都是吃完飯出來消食的人,因爲在學校後門外,有捧着花匆匆趕路的男生,也有路過還留下香味的女生。
眼看快要走到接聞容羲的地方,聞容羲忽然側頭低聲向秦寶問:“去學校逛會兒嗎?”
有什麼理由拒絕到第一學府校內看看呢?這也是李明曾經最嚮往的學校,只是他沒有想到,會是和聞容羲這個默默資助李明學業的人一起,走進這所他夢中的高校。
上華大學坐擁萬餘畝,要在晚上,且兩個人都沒來逛過的情形下不迷路地逛完校區有點不科學。於是兩人就在學校北區隨意走了走,一進學校就有濃郁的草木氣息,使人心曠神怡,屬於都市的浮躁都被獨屬於校園的這份寧靜滌淨。
“荷花,過去看看。”不遠處是一片荷花池,正是接天蓮葉無窮碧的時節,荷花的清香帶着水池的潮溼氣息彌散開。
然後聞容羲就看着秦寶小跑到池邊去了,彎腰在那兒看荷花。
他已經不記得多少年沒有逛過校園,還沒畢業就開始拍戲,這些年裡,他的人生裡只剩下工作,他也習慣了高強度快節奏的生活。一個人久了,不是不寂寞,是早已與寂寞共生,忘了那是什麼樣的滋味。
秦寶今天打扮得就像個大一新生,下面穿一條五分牛仔褲,還穿着板鞋。細胳膊細腿,膚色白得像是最融洽美滿的一道月光。
聞容羲站在後面靜靜看了會,才走過去拍他的肩。
“你看那裡。”
兩朵開得正好的荷花亭亭玉立着,旁邊有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架起相機正在拍。
“那朵也很漂亮。”聞容羲手一指。
上華大學的學生要是看到聞容羲在他們的校園裡賞荷,估計會引起嚴重圍堵,好在夜色是最好的保|護傘。
這樣的夜晚,只要靜靜享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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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鐘指向十點,秦寶還沒回來,秦飛國已經再三再四拿起手機,最後都放了下去。
他這個三弟很少會出去玩這麼晚都不回家,想必是跟什麼重要的朋友有約,還是不要打擾。
就在這時,秦飛國坐在自己二樓的書房裡,聽到樓下有人進門。聲音其實沒那麼大,但秦飛國一直聚精會神在聽動靜。
一下子秦飛國從座位上彈起來,走出門去。
“去哪兒玩了,玩這麼晚?”秦飛國讓卓姐把溫着的湯端到客廳裡,他一坐下就問,順便上下端詳了一下三弟。看上去氣色不錯,還是那麼帥……啊不,嘴角保持着上揚的弧度,臉色也很好,說明今晚玩的很開心。
“天辰哥。”秦寶眼尖,看見樓梯上走下來個人。
李天辰一直沒睡,聽見有人進門,連忙換了衣服下來。他勉強笑了下,一隻手撐着腦袋:“有點失眠,起來看書,回來了?今天晚上吃的什麼?餓不餓?”
“不餓,我去你們學校了。”秦寶這話同時也回答了秦飛國。
李天辰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上華大學,還沒去報到,他還沒有把上華當成他們學校的自覺。
李天辰眼睛亮了點:“專門跑到上華去幫我踩點了?這種事你應該叫上我一塊兒去。”
“就是,天辰要去那裡讀書,你怎麼自己跑去看?湯,給你留的,排骨要吃完啊。”秦飛國慈愛地看着秦寶擼袖子就開吃,每次看秦寶吃東西他就有食慾,不過他要養生,現在不能吃。
“跟朋友一塊兒,我也沒想過會去,順路的。對了哥,這兩天我可能要用點錢。”
秦飛國眉毛一動:“行,待會我把卡拿給你。”秦寶兩張卡,自己手裡只握着零花錢,每個月上面就一萬塊錢。另外一張放在秦飛國那裡。
“你要買什麼?”秦飛國突然來了興致,秦寶自己掙錢到現在,還沒主動提出過要動另一張卡,應該是有什麼大件要買,“反正你生日要到了,大哥送你。”
“不用,我自己來,等我生日你再送我別的吧。”秦寶隨口道。哪兒有光掙錢不能花的理,那多悶啊,誰也不能剝奪他花錢的樂趣。
“對了,上華大學怎麼樣?”李天辰找了個機會插話。
“環境很好,地方也很大,有四個圖書館,學習氛圍就不知道了,我們只逛了教學樓和圖書館以外的地方,晚上不方便進去,建築修得很漂亮,能在那種地方讀書,應該很幸福。”秦寶不自覺流露出羨慕,“我上去洗澡了啊,大哥你待會兒記得把卡給我,告訴你吧,我是想買一輛代步車。”
“行啊,那以後不用婁菲老是給你安排人了,對了,你那個助理張斌會開車嗎?你記得問問,他要是不行我給你安排個司機。”
“好。”秦寶禮貌地對李天辰點點頭,就上樓去洗澡。
李天辰聽見秦飛國發出一聲嘆氣。
“這孩子一直在家裡待着,始終對校園懷着憧憬,他應該很羨慕你。”
等秦飛國離開,李天辰雙肩放鬆下來,拿了根香蕉吃。在秦家這幾天他看得很清楚,秦家大哥、二哥對秦寶無微不至的關懷照顧,是多少有錢人家裡看不到的兄友弟恭,也許因爲秦寶從小自閉,多疼他一些也是應該的。
不過要是這樣,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對秦寶有非分之想,秦家兩個哥哥會怎麼做呢?估計會一頓亂棍吧?
當天夜裡微博上又是一頓亂戰,到了夜裡十二點以後,飯圈才漸漸有偃旗息鼓的勢態。
而對於只看電視不上網的爸爸媽媽輩,根本不知道兒子女兒在房間裡搗鼓什麼,吃完飯就拿着手機猛戳,橫眉怒目不知道是對着誰。
在娛樂圈這一塊,黑料的巔峰只有一樣,就是出軌離婚。如果達不到這個級別,二十四小時以後,基本就已經風平浪靜。
只是明星會掉多少粉就不好說了。
昨晚魏佳慧被經紀人叫去公司,跟公關部開了三個小時的會,也沒能拿出解決方案。公關認爲,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承認不否認也不迴應。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出純屬魏佳慧自己想利用難得的炒作機會,借一借聞容羲的東風,只是算錯了一點,聞容羲不是初出茅廬的小生也不是和稀泥的老好人。羊肉沒吃到,魏佳慧還惹了一身騷。
離開公司之前,老總還單獨找她談了一會話。魏佳慧是黑着臉離開老總辦公室的,打發了經紀人和司機,獨自一人開車回家。
今天一早,熱搜上的話題都已經又翻了新,俞琪的話題已經不見,魏佳慧倒貼那個話題已經跌落到四十多名,馬上要掉下榜去。
經紀人退出微博,嘆了口氣: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魏佳慧用這種手段排擠走過公司兩名剛開始紅的小花,還有一個新人,他還記得那個新人長得真的是讓他這種在娛樂圈見慣了美人的人都忍不住要大嘆好看,既美又萌。
那是一張讓人一看就知道會紅的臉,還是舞蹈學院出來,頭腦靈活也會說話,雙商很高。
也是被一波全網黑給幹下去,還得罪了當時公司的一個合作商,在金主爸爸示意下,只好雪藏。剛剛出頭的好苗子,就這麼輕而易舉被流言蜚語給折斷。
好在那個姑娘後來不在娛樂圈發展也混得不錯,現在在一家時尚雜誌當主編。魏佳慧拿到上天獎視後之後,不少人過來獻殷勤,她指定要在那家雜誌拍封面,讓經紀人去聯繫。
結果被人家姑娘直接一口回絕。
魏佳慧還讓那姑娘去問集團老總,不要急着拒絕。這才知道,一年前集團總裁娶了這位姑娘當老婆,她完全有權力對魏佳慧的無理要求說不。
要不是魏佳慧演技真的沒話說,這樣的個性在娛樂圈子早就被人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她信奉先下手爲強,有時候被她陰下去的人根本算不得是她的競爭對手。
經紀人形象,等見到魏佳慧,一定要好好勸勸,讓她不要再試圖和聞容羲搭關係,免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就在這時,經紀人的手機響了,電話是交警大隊打來的,對方自報家門之後,通知他道:“昨天晚上魏佳慧醉酒後超速駕駛,在西市大街和另一輛車相撞,當時就陷入了昏迷,後來轎車發生爆炸,已經死亡。我們查了她的通訊記錄,昨天她與你的聯繫最多,所以最先通知你,請問你是魏佳慧的家屬嗎?”
“我……我不是……”經紀人腦子好像進了水,聲音顫抖,內心震顫不已。
“你能聯繫上她的家人嗎?”
“能……能……但是,您的意思是,已經確認死亡?”
一個有點冷漠的男聲說:“是,請你儘快聯繫她的家屬,回撥這個號碼,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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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來就全是事兒,公司籤進來的新人每一個都要見,給他們分人。忙得焦頭爛額的郭茂裡對面站着畏畏縮縮的侄子,他儘量把一口氣喘平,才問:“說吧,什麼事。”低頭看一眼手錶,“給你五分鐘。”
孫金低着頭,梗起脖子:“我想給聞爺當助理。”因爲膽氣不足,反而說話聲音特別大。
“你能做什麼?”
“我什麼都能做,戚晴能幹的我都能幹,不就是端茶倒水急聞爺之所急,他要什麼我就給什麼嗎?我能行。”
郭茂裡眉毛皺得死死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站起身,拍了拍孫金劉海過長的腦門。
“你能行什麼?你能做什麼啊?”
孫金極不服氣地撥開郭茂裡的手:“我當過酒保,也當過侍應生,沒什麼我不能做的,給聞爺當個生活助理總行吧?我是看透了,這個公司裡沒人瞧得上我,您也瞧不上我,成天讓我跟在您後面給您打個下手幫個工,幹些跑跑腿的雜事能學到什麼啊?再說了,我長得也不差,這公司裡我就服聞爺一個,要麼讓我給他當助理,要麼我不幹了,我回去酒吧打工。”
“行行行。”郭茂裡被孫金氣得笑了起來,“給我打下手,委屈你小爺了,你覺得自己長得挺好看?”
“比你們今天籤進來的人,我也不差。”孫金故作姿態地撥了下頭髮。
郭茂裡實在憋不住笑了兩聲:“我給你一個機會,這批新人是才籤的,就不讓你去當攪屎棍了。另外有十個人,即將參加爲期兩個月的培訓,你跟他們一塊兒。我記得你有點舞蹈底子是吧?”
“我在gay……”意識到說漏嘴,孫金趕緊改口,“我在酒吧跳過舞,我腰肢軟得很,不信您看着。”二話不說孫金就劈了個叉。
“行,你明天一早八點,到了公司找豐潔,她帶你去跟着這批培訓生一起練習。過去以後,別說是我親戚,我這也不算徇私,他們也是公司從各大高校包括藝體學校招進來的,一樣的淘汰制度,你要是過得了這一關,我可以考慮籤你。”
“真的?謝謝姨父!”孫金一蹦三丈高,衝過來抱住郭茂裡就親。
還好郭茂裡閃得快,把人打發出去,郭茂裡坐下來看公司文件,看了會兒忍不住失笑搖頭。別說,他這個蠢外甥有時候挺好玩兒。
走出公司大樓,孫金琢磨着去給自己買身行頭,他身上穿的花襯衫明天就不能穿了,在網上看了一水兒的Z國時尚最新款,年輕人都喜歡。
孫金洋洋得意地等待電話接通。
“是你啊孫金,有進展了?”聞陽鵬點了一支菸,順勢攬住依偎過來的小男生,手掌不輕不重揉捏着光滑如同上好絲緞的皮膚,愜意地眯起眼。
“寰銀時代打算籤我!”孫金不誤興奮地說,“我沒錢了,我要當明星了,總得買身行頭。”
聞陽鵬照着仰臉湊過來的小情兒紅潤的嘴脣響亮地親了一口,隨口道:“行,卡號發過來,算預付款吧。只要你好好幹,我不會虧待你。無論你用什麼方式,最大限度地接近聞容羲,把他的一舉一動都報告給我,少不了你的好。”
“行。”
“不過你不當他的助理,能盯得住人嗎?”
“我要是成了他一個公司的新人,又有我姨父這層關係在,他能不提攜着我嗎?那還能不有口湯都留給我,上節目拍戲不都得帶着我嗎?寰銀時代捧新人不就讓大牌帶新人演戲,到時候我就是那個閃閃發光的新人,一準兒把人給你盯死了。”
“也是,你姨父在聞容羲心裡的地位可不同尋常。不說了,錢待會轉過去。”
電話就這麼掐斷。
孫金本來很興奮,突然又有點失落。怎麼這個人也不問問他是怎麼拿到這麼好的機會能跳進那個萬衆矚目的圈子?這種達到成就卻無人問津的感覺真不好受。
聞陽鵬掀開被子走下牀,走到窗戶邊,端起紅酒杯晃了晃。
窗外是一片海景,白鷗展翅低空掠過蔚藍的海面。漂亮少年知情識趣地像只貓一樣蜷在被子裡,閉上眼睛休息。
聞陽鵬的腦子裡,俱是他那個堂兄,高傲又冷峻的男人把家族其他人都驅逐出他的地盤那副樣子,像極了兇猛殘暴的頭狼。
要征服這樣的人,除了以暴制暴,讓他輸光一切,沒有更好的辦法。
冰冷的酒液滑過聞陽鵬的喉嚨,迎着清晨的第一縷光,他享受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