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方天地

黑暗的虛空中冰冷枯寂,如同死水寒潭一般死靜深沉。偶爾有流螢漫過船身,劃出幾道留痕,爲這孤煞的世界之中增添了一抹異彩。接引殿殿主好似入定一般,始終站在船頭,看向前方,動也不動。陸羽此刻心中難平,徐一鳴的話語在他耳畔久久迴旋不散。

“試煉之地有五大秘境,進入其中三大秘境雖然充滿未知,未必能夠傳承神術,但是憑藉刻印,最起碼可保性命無虞。進入虛陵則一朝昇天,根據以往經驗,必定能夠繼承三大傳世神通其中的一種,不過這一代,尋千流已經進入過虛陵,按照徐胖子所說,同代之中不會出現第二次。這樣機緣可遇而不可求。”、

陸羽心中盤算,進入這四大秘境,最壞也就是喪失傳承資格,若是運氣好完成試煉,那麼到時在決定是否接受核心傳承也可。然而這是一般情況,隱神海試煉的出現毫無規律可循,若是倒黴碰上,那麼按照徐一鳴的話說那就是十死無生,只能自求多福。

“實在不行,只能見機行事了,大不了我一進入隱神海就催動刻印,直接放棄傳承便是!”隱神海被徐一鳴渲染的讓陸羽有些發毛,他知道歷代傳承者曾經有一段時間被告知過隱神海的訊息,他不信其中沒有人抱着和他一般的心思,放棄傳承,然而卻依然橫死,不知道這傳自上古的神秘海域,到底隱藏了什麼,竟然如此詭異。或者還是說詭秘的是碧羅宮本身。

“轟。。。”

就在此時,樓船微微震動,虛空中流螢變得紊亂起來,如同星隕一般,飛速劃過,與金色的船身擦出絢麗的火花,前方黑暗的虛空彷彿走到了盡頭,有一絲光源顯現,好似夏夜裡的熒光,漸漸鋪灑開來,隨着樓船的前行,那抹亮光也越來越大,越來越亮,如同昇華到了極致的火種,刺痛人的眼球。

“到了!”接引殿主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是他到目前爲止說的第二句話,甚至不能說是完整的一句話,可謂是惜字如金。

“砰。。。”

一聲巨響橫貫入耳,陸羽眼前一片光亮,他擡起手來將眼睛遮住,一時難以適應。金色樓船撞破虛空,衝了出來,進入一片天地。如同穿越了黑暗的世界,跨入光的洞天一般。衆人緩緩睜開雙眼,陸羽看着眼前的場景,眼中溢滿了震撼之色。

這是一片小天地,天空有山川隱伏,一條條江河湖泊如同星辰軌跡一般,交織縱橫,勾勒出一幅勝景,在穹霄高處流動蜿蜒,一股玄奧之意剎那生成,瀰漫遮天。空中沒有日月星先天三光,然而整片天地盡都是光彩流螢,如同放逐了永夜孤寂,有永恆的光華映世。在這片天地的最中央有一座九層高臺,通體呈現灰色,暗淡的光澤顯現出滄桑古樸。高臺的最頂端一口仙鍾臨空浮動,古韻深沉,有上古聖賢的氣息。這口仙鐘不知是用何種材料煉製而成,青色的金屬光澤隱含着動人的神魄,有鎏金之色轉動。鐘身上秘紋交織泛起光華,各種文字輝映顯化,浩瀚之意鋪天蓋地。

“想必這就是傳承祭壇吧!”陸羽喃喃自語,目光漸漸被那口仙鐘上方所吸引。

在祭壇正上方的天穹之下,聳立着三座石碑,如同天帝璽印巋立不動,石碑上道道印痕顯現出斑駁的痕跡,然而萬年的風霜都未曾將這石碑的神韻氣勢所消磨,有獨特的靈韻浮動。那三座石碑其中兩座表面光禿禿的,出了歲月留下的痕跡之外,沒有任何行跡。而另外一座石碑上,有驚鴻之筆,刻書印法,有皇神兩個大字,光彩熠熠,流金翡翠。絲絲能量溢出,勾勒出道痕,與天空錦繡山河圖景相連,一吞一吐之間,顯示出相通的脈動。

“這是碧羅宮?真的是一處宮殿?我怎麼看着像一方天地,暗藏奧妙無窮!”丁原臉上盡是震驚之色,忍不住說道。

“這碧羅宮是祖師開闢,花了大力氣,直到辰皇仙逝才解了禁制,開放了出來,自然有不凡之處。”徐一鳴似乎對於碧羅宮內的情形有所耳聞,然而此時見到也難掩震撼之情,忍不住讚道。

樓船緩緩前行,四周的天空中時不時有門戶隱現,轉瞬即逝,光彩化爲殘影。

“凡是進入碧羅宮的弟子,會授予符令,憑此可在這周天洞府之中選中一處作爲暫居之所,另外出入碧羅宮也需憑藉符令!”接引殿主好像誰都欠了他錢似的,始終不發一言。好在徐一鳴之前做足了準備,對於碧羅宮的情形也是基本知曉,無奈之下只能做起了嚮導的角色。

“憑藉符令便可跨越虛空離開碧羅宮?”郝文長有些驚疑,他們乘坐樓船而來,盡都知曉撕裂虛空跳躍,至少得是玄兵。若是這符令有此能耐,那豈不是說平白無故得了一件了不得的法寶。

徐一鳴微微一笑,說道:“祭壇會驗明弟子正身,同時在符令上刻下印記,這樣方能自由出入碧羅宮,說起來乃是祭壇的神妙,符令只是起到了催動的作用。”衆人聞言露出釋然的神色。

徐一鳴與陸羽等人談笑隨意,天地之間靈氣充盈入腦,醒人神魂,吞吐之間,全身毛孔張開,濁氣排出,法力都奔騰躁動起來。

“碧羅宮中含藏天地,靈氣比起各脈洞天都要充裕,在此修行,即便不能傳承神術,日久年深,對於修行也是大有裨益。”陸羽不禁感嘆道。

“嘿嘿,想什麼好事呢!你以爲門內傻啊,碧羅宮是祖師開闢,用了通天的手段,若是人人都像你想的這邊,將這裡作爲自己修行的道場,恐怕不過千年,這碧羅宮必定靈氣枯竭,不復現在的勝景。”徐一鳴在旁笑道。

“可若是接受傳承,一直都未完成,那不就可以長居這裡了嗎!”郝文長開口說道。

徐一鳴搖了搖頭:“碧羅宮自有宮規,不會囤積弟子。凡是喪失傳承資格者,一律逐出碧羅宮。另外凡是五年內未能完成試煉者也當做是喪失傳承資格,一併逐出。所以碧羅宮內傳承者的數量一直控制在二十人之內。”

“原來如此,不足五年便當做是自動喪失資格。看來這神術傳承比想象中的還要嚴苛啊!”衆人一陣感嘆。

樓船不斷前行,畫出道道流光,周遭元氣波動,如同浪濤一般,向兩邊四溢漫卷。九層祭壇越來越近,陸羽越發驚訝。剛纔在遠處看,那座祭壇只有輪盤大小,然而此時待到靠近才發現,這九層祭壇就好似一座山嶽一般,巍峨高仰,橫絕通天。越是靠近就越能感覺到那渾身若有似無所散發出來的滔天氣息。那是一種本能的懾服,讓人心中敬畏。

樓船停靠在祭壇的最高層,此時一位老者盤坐在仙鐘不遠處,整個人浮在空中,雙眼緊閉。霜白的長眉如同兩根仙藤一般,迎風飛舞。接引殿主領着陸羽一干人等下了樓船,來到老者身前,只見接引殿主躬身拜道:“參見師伯,弟子領碧羅宮五名新晉神術參修者前來,還請師伯查驗!”

陸羽在一旁聞言心中一驚,他聽徐一鳴說過黃庭各殿殿主與寇仲卿等人同輩,而此時接引殿主稱呼眼前這位老者爲師伯,那麼豈不是說輩分與外門那位師祖相當。不過想了想陸羽也就釋懷,像碧羅宮這等重地,黃庭必定會有強者鎮守於此。眼前這位師祖是怕參同大道,不問俗務,即便常年待在此地,大部分時間也都是在參悟修行。畢竟這是黃庭,說是鎮守此處,可是根本沒有什麼事需要勞煩他老人家出手。

老者輕唔一聲,當下也不說話,雙眼依舊緊閉。突然霜白的長眉蜿蜒舞動起來,帶着泛白的光暈,如同兩條白蛇在空中扭動。

“嗡。。。”

仙鐘鳴響,如同妙音洞天,於虛空深處震盪開來,劃出陣陣漣漪,帶動着天地元氣的紊亂。五道光華自仙鍾內發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在五人的胸前,陸羽悚然一驚,低頭一看,只見一團光暈上下起伏,看以看出這是一方符令,通體雪白,如同純玉雕成,有秘紋交織,上書碧羅二字。

“正身驗明,你回去吧!”老者緩緩說道,聲音洪亮清脆,倒不似年老的滄桑深沉。

“弟子告退!”接引殿主微微行禮,回身上了法船。又是一陣金光泛起,如同來時一般,金色樓船騰空而起,如同行走在碧波之上,直至消失不見。

“這就算驗明正身了?”陸羽向徐一鳴傳音問道,他本以爲會經過很複雜的步驟,就如荒塚的斬思臺一般。

“笨蛋!師祖面前還敢傳音,不要和我說話!”徐一鳴一聲低喝,傳音道。

而就在此時,老者雙眼陡然睜開,射出駭人的光芒,就如同九幽深處的兩盞明燈,恍幽詭秘,透出異樣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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