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你墮胎了,是真的嗎?爺爺逼你的?對不起、對不起,說過要保護你的,結果……”
這聲音帶着濃濃的哀傷和哽咽,聽得安好心頭髮酸,她想解釋,只是礙於洛晗在場,她無法說。
雖然僅是一個白天沒有見到,可安好卻覺得對他的思念比平時還要強烈,她伸手有些情不自禁的環上他的腰,轉瞬又馬上鬆開,將那種親近的心情壓了下去,兩手一推,表情疏離的說道,“我現在很累,請不要打擾我!”
洛景天錯愕的看着垂着頭連看都不看他的安好,他不過是昏睡了一天一宿,怎麼突然發生這麼大的變故,她應該是生氣了吧,氣他無能保護不了她跟孩子。
確實挺無能的!
洛景天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擡頭面對他。她的臉色很蒼白,然而這個蒼白卻讓人覺得很突兀,尤其是她的脖頸處,就好像有一道分界線似的,將蒼白與本有的膚色很明顯的區分開。
洛景天也僅是掃了那麼一眼,並未多想什麼,此刻他心中充滿了無法言喻的痛苦,害自己的女人流產,失去孩子,以及被心愛的女人怨恨……即使是生意失敗損失幾個億估計都沒有這種滋味痛苦。
洛景天捏着安好的下巴,整條手臂都是顫抖的,他的目光在她臉上流連一番,然後逐漸下移落到了她的肚子上。
孩子,他們的孩子沒了嗎?他有多麼的期盼這個孩子的降臨啊!
自從那天在新聞上看到安好被記者圍堵的畫面,那些記者拿着安好的孕檢單說她已經懷孕五十多天了,他的心竟無比的激動,這就好比兩條平行線終於出現交點一樣,一個孩子將不可能的事情變成了可能,他是如此竭盡全力的去保護這個孩子以及這個女人,丟掉公司的工作,拋開藏在心底的恩怨情仇,只一心想着她們母子,恨不得二十四小時寸步不離的守着、護着……
洛景天無力的鬆開她的下巴,手臂盪漾着垂在了身側,“安好,孩子,真的沒了嗎?”
說話間洛景天頹然的跌坐在牀邊,拉住安好的手,近乎於祈求的說道,“這不是真的,孩子還在對不對?”
安好嘴角動了動,卻只能咬牙挺着一句回答都不給他。
她用餘光偷偷朝洛晗看去,果然從他臉上看到一抹不和諧的表情。
安好狠下心來,一扭頭看向窗外,還用力將手從洛景天掌心裡抽了出來,“孩子沒了,所以你也不用照顧我了。”
洛景天看着空落落的掌心,感覺整顆心都被抽空了一樣,明明昨天之前他們纔剛剛互換了彼此的心意,一夕間所有事情都好像被推翻了一樣,她不僅不再依偎在他懷中,還要成爲他弟弟的未婚妻。
他們熱切暢想的孩子沒有了,感情也隨之瓦解了嗎?
洛景天猛地站起身,一言不發的朝外衝去,安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從牀上坐起身,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洛景天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嗜血感。
她纔剛掀開被子,外面便傳來劇烈的砸門聲,與之一同響起的還有洛景天的喊叫聲,“洛啓華,你給我開門!”
別墅裡無論是洛遜黃思明還是保姆和保鏢,全都用驚恐的眼神看着洛景天,甚至有些人一臉請節哀的表情。
那是誰啊,那可是風雲雄霸的洛啓華啊,那可是一家之主掌握着整個洛氏百分之七十股權的人啊,誰敢對他大呼小叫,誰敢對他直呼其名,這簡直就是找死的節奏。
黃思明肩膀抖了抖,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嗤,昨天捱打還沒夠啊,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還敢頂撞老爺子,看這回非打死他不可,呵呵,真是不自量力!”
洛遜用胳膊肘拐了拐她,“行了,你就少說兩句風涼話吧,都是一家人,何必鬧成這樣,這個安好啊,還真是不省心,跟她那個親媽一樣!”
黃思明白了洛遜一眼,哼哼着,“什麼一家人不一家人的,還不是他把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給買了,簡直就是個敗家子!你還替他說話,我巴不得他跟洛家徹底斷絕關係呢!”
對於這樣的黃思明,洛遜也只能抿着嘴一聲反駁都說不出,畢竟在公司經營方面,他確實不及黃思明的聰明頭腦,這麼多年來黃思明爲洛氏帶來了很多效益,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再加上黃家的鼎力相助,要不然洛氏也不能以這麼迅猛的速度壯大。
家庭內部或許就是這樣吧,沒能力的一方總要學着屈服有能力的那一方。
洛遜沒底氣的說道,“我承認景天偷賣公司股份確實挺過分的,不過看在他年幼就失去爸媽的事情上,我們應該多給他一些包容!”
一說到洛景天的爸媽,黃思明身體明顯僵直一下,得意的笑容立馬消失,“別當着老爺子面提景天爸媽的事情,老爺子該傷心了!”
洛遜也覺得自己有些失言了,在洛家,景天爸媽就是禁區,二十多年來沒有人敢提及,起初是因爲洛啓華太過傷心,後來是黃思明多次訓斥,久而久之整座別墅都沒人再提,就好像這個家裡從來沒有那兩個人似的。
洛遜感傷了一下,一想起自己的大哥大嫂眼圈逐漸紅了起來,“哎,還是你考慮的周到,如果大哥還在的話,他一定能將洛氏集體領導得更好,大哥啊,天生就是當領軍人物的材料……我本以爲景天會遺傳大哥的基因,沒想到……”
洛遜搖了搖頭,心裡泛起一陣酸楚。
黃思明瞪了他一眼,心裡暗罵,沒用的東西,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要不是忌憚大哥的才幹,她也不至於讓她這雙手沾滿鮮血!
兩個人正各懷心事之際,嘭地一聲,洛景天一腳將洛啓華的房門踹開……
黃思明騰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生怕事兒不大的嚷嚷起來,“哎呀,簡直無法無天了,昨天才把家裡搞得雞飛狗跳的,今天又這樣鬧!”
說着殷勤的衝上前,掐着腰橫在了洛景天面前,一副誓死都要捍衛老爺子威嚴的樣子,“景天,難道昨天得到的教訓還不夠嗎?你都傷成這樣了,還不該去哪去哪!”
洛景天個子實在是高,黃思明只能仰起頭才能看到他的臉,原本她還仗着老爺子就在身後之乎者也着,當看到洛景天那雙通紅嗜血的眼睛時,嚇得她連忙低下頭,說話都結巴了。
“景天,你、你都已經離開家這麼久了,你、你不在的時候家裡挺平靜也挺溫馨的,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應該能聽懂我的意思吧!”
洛景天冷冷的嗤笑一聲,一把揪住黃思明的衣領將她拎了起來,聲音低沉得好像一把陳舊的大提琴一樣,凝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嗎?我最討厭說風涼話和背地裡亂動手腳的人,你、還在我爸媽在世的時候就經常說一些煽風點火的話,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使的那些陰招,別惹我,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跪着懺悔!”
黃思明被他揪得呼吸都困難了,洛景天一直都是以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態回洛家的,不是要錢就是混吃混喝,十足的痞子形象,外界的傳聞也是相當的不堪入耳,不是花天酒地、就是花名遠播,每天都過着紙醉金迷的生活。
然而從昨天洛景天爲了安好回到洛家那一刻起,他給人的印象就大大的推翻了之前的形象,這一點實在是出乎黃思明的想象,似乎之前他們所看到的以及聽說的,都是根本不存在的事情一樣。
黃思明痛苦的咳嗽兩聲,求生般的兩手握住洛景天的手,用指甲狠狠的摳他,“我、我可以告你謀殺!”
見自己老婆被自己侄子欺負,洛遜自然要出面緩解,可他剛走到洛景天身邊,還沒等說話,洛景天就大臂一揮,直接將黃思明丟在了他身上。
洛遜抱着自己老婆踉蹌着退了兩步才站穩,沉着臉色批評道,“景天,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你老嬸!”
洛景天僅是掃了一眼洛遜,他倒是很想尊敬他這個唯一的叔叔,只是這位叔叔實在是給全天下的男人丟臉,竟然是個妻管嚴,如果是位賢妻也就算了,偏偏是個心術不正的善於算計的白蓮花。
“叔,勸你還是擦亮眼睛,這個女人根本不值得我尊敬!”
洛遜被他那一聲叔叫得愣住,他們叔侄之間已經有多少年沒有正面相對過了,更是有多少年他沒再管他叫過叔了,八年、還是十年,自從他離開洛家,似乎就像斷了聯繫一般,也只有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匆匆一面。
黃思明看着爛泥扶不上牆的洛遜,心裡那叫一個氣啊,她都被人掐着脖子了,他也不說幫她報復回來,竟還有閒工夫發呆,當年要不是賭氣她也不會嫁給他這麼個窩囊廢!
黃思明一跺腳,狠狠的踩在洛遜腳上,依舊不怕事的獻殷勤道,“你可以不尊重我,可你不能不尊重老爺子啊,那可是你的長輩,有你這樣對待長輩的嗎?真是沒家教!”
沒家教這三個字絕對觸及了洛景天的底線,是啊,他是沒家教,因爲他的爸媽在他未滿八週歲的時候就永遠的離開了他,他還來不及學會如何做人,然而這一切究竟是拜誰所賜的,雖然他還拿不出證據,不過線索已經有所指明。
洛景天忽然放緩表情,給人一種玩味的感覺,“是啊,我是沒家教,因爲我爸媽死得早啊,要是讓我找到製造那場車禍的兇手,我一定會將她碎屍萬段的!老嬸也是這麼想的吧,碎屍萬段,拿着血肉去墳上祭奠!”
黃思明吞了吞口水,腦中已經飄出血腥的畫面來,“開什麼玩笑,警方不是已經說了,那場車禍僅是意外!肇事方不是已經賠償了,你可不要幹出殺人的事情,別再給我們洛家抹黑了!”
洛景天朗聲笑了起來,“洛家?你以爲嫁進來、進入洛氏管理,你就是洛家人了?告訴你,你對洛家而言,一輩子都只是個局外人,而我,再不濟,身體裡流着洛家的血,就註定了是洛家的一份子!”
以洛家人自居可是黃思明最大的榮耀,沒想到簡單幾句話洛景天就將她的這份榮耀給剝奪了,卻又無法反駁他的話,確實,洛景天是洛家的血脈,還是老爺子的大孫子,只要老爺子一天不發話與他斷絕關係,洛家的繼承權就一天不能落實到洛晗名下。
黃思明哎呦一聲,故意裝出一副被氣得心臟病都要犯的樣子,還一手揉着脖子,就好像剛剛洛景天使了很大力氣掐她一樣。
楚楚可憐的朝着洛啓華哭訴道,“爸,你看看這孩子,竟然這麼詆譭我,我爲洛家兢兢業業二十五年,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我、我真的很寒心……”說着說着黃思明還擠出幾滴眼淚瓣兒來。
洛景天沒心思管她說什麼,快步朝洛啓華的房間走去,幾步跨到他的眼前,毫不客氣的揪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齒的質問道,“是你逼安好墮胎的?是你殺了我們的孩子的?就因爲洛氏下跌了幾個點的股市?”
他的聲音不大,站在外面的人幾乎聽不清他所說的話,然而他的一字一句都是那麼的鏗鏘有力,極富穿透力的鑽進洛啓華的耳朵裡。
洛啓華兩手背後,任由他揪着衣襟,泰然自若的面對着豹子一般的他,語調平靜的問道,“你終於甦醒了嗎?”
洛景天整個人都處於憤怒之中,以爲洛啓華這句甦醒指的是昨天昏迷的事情,自然而言的回了句,“廢話,不甦醒我能站在這裡?告訴你,我不管你是我的爺爺還是什麼人,這個仇這口氣我一定會爲安好討回的!不對,是爲我自己!你殺了我的孩子,我不會善罷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