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炮聲響起,數以百計的炮彈被火球裹挾着呼嘯而過,砸向不遠處的日軍陣地。守軍炮兵部隊在沉寂了一天以後,終於開始發威了。
“轟!”隨着第一聲爆炸傳入安騰利吉的耳朵,老鬼子駭然色變——難道,支那人要發動反攻了?不可能啊,皇軍現在在臺兒莊沿線可是囤積了七萬大軍啊。他想了想不敢大意,立刻發佈命令,讓東門和北門日軍加強警戒,防止守軍反撲,同時讓炮兵尋找敵軍炮兵陣地方位,實施火力壓制。然後,他決定親自率領後備部隊支援西北門。
臺兒莊前線的戰鬥如火如荼的打響,臺兒莊東南過去三公里的一座莊子裡,郭幕儀親自率領的學一旅官兵枕戈待旦,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
學一旅於凌晨兩點半鐘急行軍到這裡,坦克部隊緊隨其後,埋伏在學一旅身後三公里的地方。安騰利吉警戒工作做得非常到位,在身後派有大量的巡邏小隊往來。葛增福親自組織人手進行撲殺,搶在大部隊之前,已經滅殺了四支日軍的巡邏小隊。
臺兒莊方向,西門的戰鬥自始至終沒有停息過,不時升起的照明彈還有爆炸爲突襲部隊指引了方向。郭幕儀擔心靠得太近會讓日本人有所察覺,所以在距離臺兒莊兩公里的地方就停了下來。“現在,就等待李品仙發出進攻信號了!”儘管突襲計劃是郭幕儀率先提出來的,此刻他依舊感到有些緊張。
李品仙發射的信號彈,不僅僅是31軍夜襲戰的進攻信號,也是學兵軍發動突襲的信號。信號彈升起,郭幕儀立刻下達了進攻命令。
“是!兄弟們,出發!”劉書榮低聲呼喝着,擰亮了手上的手電。這是他於部下約定的行動信號,手電筒的光亮忽然打破埋伏地的黑暗,學一旅三個團的官兵立刻站了起來,在各自長官的吆喝下朝臺兒莊西北門殺去。
與此同時,郭幕儀通過步話機,給後面的坦克部隊也下達了進攻命令。
“他NND,終於開打了!把機器發動起來,全速前進!”吳克責在指揮車裡對着步話機大聲嘶喊着,搖搖頭,將睡意疲意一股腦的甩掉了。
二次長城抗戰的時候,學三師師長何正降正是因爲指揮坦克部隊一戰成名,這才從機步旅戰車團團長累積戰功直升至學三師師長。南京會戰的時候,學一軍只有學三師出戰,浦口坦克大戰,時任三師戰車旅旅長的錢光明同樣一戰成名,現在被調到了陸軍總部,擔任戰車師的師長。前輩們因爲指揮坦克部隊創造的輝煌戰果無時無刻的不在激勵着吳克責,讓他神經高度興奮,總想着一下子突入敵陣,一戰二畢全功。
七十六輛繼光各型坦克嗡鳴起來,柴油的味道充斥在空氣中,吳克責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打開端蓋,直接鑽出坦克進行指揮。
坦克前大燈一旦打亮,黑暗被驅散開去,一條不算寬敞的道路出現在駕駛員們眼前。坦克羣就好像一羣怪獸一樣,轟鳴着朝臺兒莊撲了過去。
隆隆的炮聲響起,遠在幾公里以外馬達的嘶鳴聲便被遮掩了。劉書榮按照戰前佈置,留下一個營的精銳戰士搭乘坦克爲坦克部隊提供直接保護,其他人並分兩列,朝臺兒莊現在最閃亮的地方快速跑進。
這個時空臺兒莊戰役和歐陽雲所在的時空有所不同,那個時空,因爲日軍大本營有“不擴張”之意,進攻臺兒莊的日軍完全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扳本支隊也好、瀨谷支隊也罷,扳本順和瀨谷啓在沒有得到大本營以及方面軍指令的情況下私自進攻臺兒莊,結果被李宗仁因勢利導的切割圍住廝殺,這才殲滅了萬餘鬼子,有了臺兒莊大捷。不過縱稱大捷,中國軍隊卻損失了三萬餘人,等於自家三個換一個鬼子,其實是吃了大虧的。
這個時空,雖然日軍大本營方面同樣抱着“不擴張”的宗旨,但是進攻臺兒莊的四部日軍卻是受了華北方面軍的指揮,統一協調了的。那個時空,參與臺兒莊大戰的日軍不過四萬餘人,這個時空,日軍人數達到了七萬餘,這一仗,已經和那個時空沒有可比性了。
李品仙組織的夜襲,因爲有炮兵參與,不管他是真打還是假打,製造出來的氣勢實在是驚人,一下子就將臺兒莊戰場目前保持的均衡勢態打破了。
首先受到影響的便是首當其衝的安騰師團,安騰利吉的注意力完全被正面戰場吸引,對於側後翼的關注和保護自然就不足了。瀨谷支隊之前一直對西門保持着進攻勢態,此時也被西北門的突變驚動,不知道那裡究竟是什麼情況,出於謹慎考慮,收縮了防線,從進攻勢態轉爲防禦,同時開始和安騰利吉聯繫,想知道那裡確切的情況。磯谷師團一直在臺兒莊以西尋找戰機——以磯谷師團的戰力想要強渡運河完全可以成功,而磯谷廉介遲遲的沒有實施這一作戰,便是指望第5師團和瀨谷支隊能在臺兒莊逼迫李宗仁投入更多的部隊,從而在強渡運河以後,能夠一馬平川的直殺銅山,完成包圍臺兒莊之敵的壯舉。磯谷廉介被手下叫醒,獲悉了臺兒莊的最新戰報,他皺起眉頭沉吟道:“支那人想幹什麼?切割第5師團和瀨谷支隊的聯繫,集中力量攻打一部嗎?李宗仁沒這麼蠢吧?第5師團和瀨谷支隊兩部的防線完全相接,支那人直切進去,與送死何異?不對,其中有古怪。”
“司令官閣下,我們現在怎麼辦?”參謀長梅村鶩郎謙恭的問道。
“按兵不動,安騰將軍手上還有兩萬人,哼,就是李宗仁真敢行此險招,短時間之內也不可能擊潰安騰師團,我部按照原定方略行事。”
“哈依!”
磯谷師團沿着大運河奔走了一天,期間還試探着進攻了好幾次,士兵們個個疲累不堪,除了輪防部隊,其他人早早的就進入了夢鄉。他們忽然被巨大的槍炮聲驚醒,出於本能,趕緊的着裝整備軍械,做好了戰鬥的準備。磯谷師團的鬼子如此緊張,蓋因爲他們距離戰場太近了,近在咫尺的戰鬥讓他們無法作出正確的判斷,只能先做好戰鬥準備,好能隨時投入戰場。不過,他們最終等來的不是戰鬥命令,而是繼續休憩。
磯谷廉介這裡犯了一個錯誤,如果此時他果斷指揮部隊進入臺兒莊戰場的話,那麼郭幕儀的突襲行動必然功虧一簣。
一個星期以後,當臺兒莊大捷的消息傳到廣州學兵軍司令部,歐陽雲等人在沙盤上進行復盤的時候,所有參與覆盤的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大呼僥倖。
歐陽雲當時指着代表磯谷師團的那面小藍旗說:“日軍輸得不虧,磯谷師團所在的常橋距離臺兒莊不過五公里的距離,急行軍的話一個小時就能趕到戰場。奇怪了,磯谷廉介愣是在這裡安安穩穩的待到了四點半鐘,這一個半小時是磯谷廉介送給郭幕儀的大禮啊。磯谷師團要是一開始就支援臺兒莊,那會是什麼景象?”
四點半鐘的時候,正是臺兒莊戰場局勢最混亂的時候。而在四點鐘的時候,山地師師長黃海福作出決定,果斷的指揮充當預備隊的鷹崖旅從韓家寺方向展開渡河攻擊。半個小時以後,鷹崖旅渡河成功,隨即向東門外的日軍發起了猛烈進攻。該部鬼子本來應付東門31軍的反撲就已經非常吃力了,被鷹崖旅打了個措手不及,防線登時就被突破了。這是臺兒莊戰役的關鍵。該部鬼子被擊潰以後,北門的日軍登時就被合圍了。李品仙和黃海福這時做了一個英明的決定,圍住北門的鬼子以後並沒有發動強攻予以圍殲,而是迅速的支援突襲部隊,集中優勢兵力將第5師團在西北門的主力完全給沖垮了……
“磯谷廉介要是一開始支援臺兒莊的話,那麼瀨谷支隊就可以完全不顧西門的學二旅,轉而全力進攻西北門突前的31軍穿插部隊。那樣的話,最先潰敗的將是31軍西北門守軍,然後,郭幕儀部將成爲一支孤軍,只能選擇撤離戰場。不過我估計安騰利吉肯定不會輕易放他走的,這一戰,我們將損失慘重,學兵軍在徐州戰場的征程將提前結束,”李鐵書緊跟着說,然後他和衆人對視一眼,感嘆道:“郭幕儀這傢伙,不僅膽子奇大,這運氣也好得出奇啊!”
郭幕儀的運氣確實不錯,突襲部隊率先逮住的是第5師團的一個山炮大隊和兩個重炮中隊。當葛增福將將手下意外發現日軍炮兵陣地的情報告訴郭幕儀的時候,後者開始還不相信。他一連迭的問道:“是不是真的?什麼方向,有多少鬼子防守?!是什麼類型的炮?”
郭幕儀表現得如此激動是有原因的。激光型坦克相對於日軍的奇洛和豆戰來說,那就是無敵的存在。如果日軍沒有重炮的話,守軍完全可以以坦克部隊爲先導,對日軍進行反擊作戰。不管日軍單兵素質如何高,士氣如何旺盛,在激光坦克這攻堅大殺器面前,日軍的下場只有一個,趕緊的撤離臺兒莊戰場。
偷襲臨沂之所以能取得壓倒性勝利,一方面固然與扳本順主動送死有關,另一方面就因爲扳本支隊沒有壓制激光型坦克的武器,所以自始至終都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
郭幕儀之所以制定突襲戰術的時候,要求坦克部隊以最快的速度突入敵羣,顧慮之一就是擔心日軍的重炮。而一旦突入敵羣,裹挾了鬼子步兵,那日軍炮兵投鼠忌器,便不敢肆意炮擊了,這樣一來,坦克部隊餓生存機率大大提高,才能發揮應有威力,突襲部隊也才能發揮奇效。
葛增福理解他爲什麼這麼激動,安騰利吉留下保護炮兵陣地的兵力不過一箇中隊,突襲部隊完全可以全殲這部分鬼子,然後將大炮奪過來對付日軍。他說:“鬼子炮兵陣地就在左方兩公里處,一箇中隊的鬼子防守,好像有重炮!”
“太好了,天助我也!”郭幕儀興奮的說着,然後立刻將左安全叫過來,對他說:“安全,你趕快將三團集結起來。葛營長他們發現鬼子炮兵陣地了,防守的鬼子才一箇中隊。你們以最快的速度拿下,然後直接對準鬼子,轟他夠娘養的。快去快去,還有五分鐘,我方的炮擊就要停止了。”
運河西守軍實施炮擊,目的只有一個,用隆隆的炮聲遮掩坦克行進的轟鳴聲。而爲了避免誤炸突襲部隊,炮擊持續時間商定爲二十分鐘。此時已經是四點一刻了,還有五分鐘,炮擊將停止,也就是突襲部隊發動進攻的時候了。
兩公里外的戰場上,喊殺聲、槍炮聲響成一片,不時騰起的一團煙火掀起一兩個軀體,以大地主人自居的人類在戰爭面前就好像螻蟻一樣不值一文——佐藤義夫站在一門150毫米口徑的榴彈炮後面,看着不遠處戰場上的悽慘景象,眯着一雙眼睛,臉上的表情極其猙獰。
佐藤渴望戰爭,他覺得只有戰爭才能體現男人作爲這個世界主導的意義。佐藤還渴望殺戮,每攻佔一地,都會無視軍紀縱容部下搶殺擄掠。佐藤的口頭禪是:支那人是低等民族,以他們的智商,不會理解活着的真實意義。佐藤治軍嚴謹,便拿現在來說,他麾下三百餘士兵團團護住了炮兵陣地,不敢因爲身處後方而有絲毫的懈怠。佐藤不知道,他的腦袋已經被一支衛青系狙擊步的準星給套住了。
左安全親自率領三團實施這次作戰,利用不遠處戰場上巨大的聲響,他帶領着三團神不知鬼不覺的靠近了佐藤中隊,然後當主戰場炮聲停止的時候,立刻發動了進攻。
“殺!”左安全距離佐藤不過五十多米的距離,他這一聲大喝出口,佐藤立刻轉過頭來,然後,他嘴脣剛剛張開,便被蓄勢待發的狙擊手擊中,腦袋登時就好像秋後熟透的西瓜一樣爆裂開來。
一顆照明彈升上天空,“打啊!”“噠噠噠!”“轟!”……學一旅三團的官兵在左安全的帶領下,一躍而起,奮勇的殺向了近在咫尺的鬼子。
槍炮聲驟然響起,嚴陣以待的日軍登時倒下一大片。然後纔有鬼子軍官反應過來,連呼“敵襲”,指揮部隊展開反擊。
日軍的反應太遲了。佐藤義夫嚴謹的治軍方式反而讓部下更快的步入了地獄——站着的鬼子在照明彈的照耀下無可遁形,一個個就好像鮮活的靶子一樣。
日軍炮兵此時都在兢兢業業的準備着炮擊,突如其來的襲擊讓不少炮手驚慌失措之下拉動了引索,幾聲炮響傳來,小鬼子的炮兵亂成了一團。
“殺死他們!儘量別用手榴彈!”
“明白,我們的大刀好久沒飲血了。”
三團的任務是奪取敵人大炮,而鬼子的炮彈放得滿陣地都是,左安全擔心濫用手榴彈會引起炮彈殉爆,趕緊調整作戰手段。
鬼子也不敢亂丟手榴彈,於是,雙方士兵衝殺到一起,展開了血腥的白刃戰。
學兵軍方面兵力佔有絕對的優勢,又是以有心算無心,加上佐藤義夫一開始就被擊斃,日軍羣龍無首,指揮失措,戰鬥從一開始就呈現出一面倒的局面。
鬼子炮兵除了軍官配有手槍,普通炮兵都是兩手空空。這就是炮兵的悲哀,遠距離他們是步戰之王,但一旦被拉近距離,他們就成了被屠宰的對象。短短十五分鐘,佐藤中隊就全軍覆滅,鬼子炮兵一看形勢不對,紛紛向西北門方向逃竄。
“旅座,追不追?”三團團長徐一楨安排一個營的戰士打掃戰場,救治傷員、給那些鬼子傷病補槍,向左安全請示。
“窮寇莫追。這裡距離鬼子主力部隊太近了,你趕快佈置防務。你們團的迫擊炮兵呢?讓他們趕緊把跑位調整過來。這一次,我要讓小鬼子嚐嚐被自己大炮轟擊的滋味。”
幾乎就在三團向鬼子炮兵陣地發動進攻的同時,郭幕儀一聲令下,吳克責的坦克部隊搭載着一個營的精銳戰士一馬當先的向西北門日軍陣地衝了過去,步兵大部隊隨即兩側跟進。
郭幕儀給吳克責的命令是:“衝進去,用炮轟,用機槍掃,打出一條路來。”
西北門前日軍挖掘的第一道壕溝裡,一直緊緊貼着戰壕池鎮海忽然將懷錶從懷裡一揣,然後嘶聲吼道:“兄弟們,跟我衝啊!”然後帶頭躍出戰壕,向日軍陣地上衝去。旅座帶頭廝殺,參與夜襲的國軍士兵無不熱血沖天,吶喊着衝出了戰壕。
“噗、噗……”西門方向,李品仙調撥過來的一個迫擊炮連開始頻頻發射榴彈,剛剛因爲守軍停止炮擊而沉寂不到幾秒鐘的戰場再次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喊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