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神曲

汪屠夫醉語道出天機,李部長不禁驚出一身冷汗。他想:這冥冥之中,有些事還真是不可思議,他怎麼知道的呢?。

李部長要吳阿姨把羊頭跟雛羊羔儘快打當好,用高壓鍋蒸煮,給邱阿婆帶回家,一了百了,省得夜長夢多。

吳阿姨手腳麻利,一會兒就洗淨入鍋了,撒上生薑大蒜辣椒等大把佐料,撳上液化氣竈按鈕,青色火焰“騰”地一聲籠罩了鍋底。

李部長忽聽小玉在樓上朗讀白居易詩《池上》:小娃撐小艇,偷採白蓮回。不解藏蹤跡,浮萍一道開。

汪屠夫爛醉如泥,李部長忙將他從廚房攙扶到餐桌旁,他趴在桌上,鼾聲如嚎,略顯風燭之殘,囈語道:你,老實說,羊,是不是你,用大黃魚砸死的?你要吃羊肉,可以,但不能吃我家母羊,它有孕在身,知道嗎?它多可憐。李部長只是搖頭無語,一臉苦笑。

邱阿婆知道老頭子這樣鬧下去,無憑無據,也沒有結果,便大聲罵道:老呆子,酒喝多了,就不是人了,盡說酒話,人家砸你羊,用磚塊砸、用石塊砸,相信,哪裡有用金塊砸呢?難不成金子還不沒有羊值錢啦?

李部長要吳阿姨給汪屠夫倒上茶水喝了醒酒,盡善良之意,又要她從冰箱裡拿一些荔枝、楊梅等水果放入果盤給邱阿婆作閒等解乏之用,邱阿婆客氣地剝開荔枝粗皮,納入口中 ,汁甜肉嫩,很爽口。

邱阿婆等待了大約一小時,水果消耗了兩盤,僅剩兩顆楊梅。汪屠夫在邱阿婆催促下酒醒了八成,稀裡糊塗地問她睡在哪裡,醉話幾乎全忘記了。

李部長急忙把茶杯推到汪屠夫跟前,催他喝茶醒酒,又要吳阿姨把高壓鍋蒸熟的羊肉全部倒給汪屠夫打包帶走,邱阿婆不允,但汪屠夫一見香噴噴的羊頭羊仔,酒已全醒,笑面如羊地笑納了。

汪屠夫隨邱阿婆出門,摸着黑,提着羊肉,高興地回家了。

夜初人定,忽然樓上飄下琴聲,像風中櫻花五彩繽紛,由慢到快地飄揚,忽而升騰,忽而飄落,再倔強地升騰,升騰,再突然墜落,墮落,像過山車的心情,像破碎了的滿天繁星,忽然琴聲極靜,音止。

音樂再悠起,如蛐蛐迷離的吟唱,飄忽在荊棘叢中,觸摸不定。忽而又如泉水叮咚,濺在清溪石旁再力花的蕊心上,搖弋多姿。忽而又如熟睡的少女呼吸起伏的胸脯,在晨光裡,和順優美。

樂聲漸動,如春風般乍起,千萬畝嫩麥穗和油菜花萬頭攢動,碧浪滔天,金光熠熠,拍打着雲末山村,激盪着黑黢黢的山岡。

樂音時而素簡,簡單得不需要任何配樂的修飾,就能讓冰封荒蕪的心靈,草山鶯飛。

樂音時而纏綿,如風過荷塘,是初戀月鉤月圓下的等待,是蓮紅蓮黃中的流連忘返,是悽風苦雨裡登足眺望,是執手相望的纏綿悱惻,是流年裡的繾綣期許,是相思裡的顆顆紅豆,是秋風裡的片片楓葉。

樂音時而高亢,是夜空中綻放的萬紫嫣紅的煙花,是大鵬穿越雷池的翱翔,是列車壓過軌道的轟鳴,是萬流激盪,驚濤排空。是風過鬆林,萬壑攢動。

琴聲時而悠揚,是那漫步草原的馬蹄;是漫卷春風的旌旗;是自由翱翔長空的大雁,飛向遠方。

樂音時而變得壓抑。是潮水在鐘乳石縫隙中嘆息,是月兒在白蓮花般雲朵裡喘行,是大海里孤掌的明燈,陪伴的只有沉入海底的點點星辰。

須臾,音樂高昂,是那閃電雲遊而上,直奔向森嚴的天宮。樂音如大雁被箭擊中墜落,一聲巨響越過耳際,只覺得渾身葬入火海,倍受煎熬。忽然樂音又有牽絆,頓有死裡逃生之感。

聲音又越飆越高,瘋狂而逼仄,像狂風呼嘯山峰,穿越天堂,直至最高音,停頓三秒,急轉直下,又似隕石沿着引力而滾滾歸去!

一曲終了,月亮出來了。小玉走下樓梯,清澈的雙眸,兩彎柳眉,洋溢着青春的活力,打動了李部長的心,不禁暗讚道:五音六律十三徽,龍吟鶴響思庖羲。一彈流水一彈月,水月風聲松樹枝。

她裙子上纖細的背繩,輕輕繞過圓潤白皙的雙肩,伴着四葉草心的項鍊,吊在挺刮的胸前,嫵媚動人,婀娜多姿。

張村長看見如此美麗而多才的小玉,不禁意識模糊,暗念道:娉婷若仙朱閣上,星漢彈琴已銷魂,奈何玉肌樓下來,十米已醉麝臍香。

張村長正胡思亂想,手機突然響起,一看原是老婆小鳳打來的。小鳳問他事情辦得怎樣了?張村長心想:甭提了,小命都差點送了,但怕衆人面前說了尷尬,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假裝說:還好,還好。小玉聽了,不禁想笑。

這時,張村長又想起自己是來送禮的,禮送了一天,大黃魚還在自己手上,兒子張不歪當兵的事還沒有落實。

他忙對李部長說:今天我的大黃魚丟而復得,正如我的小命丟而復得,李部長,這全託您的福了。所以,大黃魚您一定要收下,工廠股份的事,您放心,我一定回去照辦。

李部長說:大黃魚我一定不能拿,咱違法的事一定不能做。如果你一定要送,我們不妨就假戲真做了,讓小玉見你兒子一面,說不定兩個人還真一見鍾情,那你把大黃魚送給小玉,送給未來的兒媳婦,應該合情合法合規。

張村長一聽,笑逐顏開,想不到李部長真是個活菩薩,把這麼個漂亮的乾女兒,介紹給自己當兒媳婦,心想如果事能成,真是自己三世修來的福份。

小玉見李部長跟張村長談論自己的婚事,害羞地對李部長說:人家年紀還小,你要推我走,就明說,不要在張村長面前,讓我難看,好不好?

“已經快二十二了,再不找對象,想做剩女啊?你千萬不要不把村長不當官啊,他也是號令一方的諸侯,也是當地有名的大戶。你嫁到他家,他家庭條件又不比你新疆老家差,應該是糠籮跳到米籮囉。”李部長笑道。

張村長自謙道:我們哪裡能高攀上小玉,她不但人長得標緻,而且才華也出衆,是萬里挑一的才女啊!我們高攀不起噢!如果小玉願意嫁到我們家,真是我們家世世代代修來的福份了。

小玉被張村長真誠的話語感動得似乎情竇初開,她同意了見一面張不歪。張村長想到小玉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現在又有意做自己的兒媳婦,異常激動,說話聲調也高了八度,他當場表示,無論小玉與他兒子見面結果如何,他都願意把大金魚送給小玉。

說着,張村長把大黃魚送給了小玉。小玉害羞得兩頰緋紅,不願意接受,張村長硬扒開了她雪白的手指,把大黃魚揣到了她手中,小玉用手蒙着臉,笑得咯咯的。

各位看官,不知道小玉與張不歪能否一見鍾情?欲知下情,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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