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衣錦還鄉
在唐老夫人問出來的第一時間雲英就想了許多,多得連她自己都驚訝。以她原本的性子估計和十歲的曼兒想法差不多,但現在她第一直覺想到的竟然是李銀鳳這麼做簡直是在孤立關家,讓關家在村裡成爲更異樣的存在。
她大把銀子撒出去也同時慣壞了別人的胃口,以後要是關家在賞賜方面弱上一些,一定會被人詬病的。
此舉若是無意爲之那隻能說李銀鳳真的是暴發戶心態作祟,但要是是她有意而爲呢?憑着李家的財勢,關平母子若不想今後步步維艱,便只能依靠李銀鳳的錢財,李銀鳳這進士正頭娘子的地位肯定牢不可破。
在唐老夫人和王嬤嬤鼓勵的眼神下,雲英講自己的揣測一一道出,在唐老夫人滿意的目光下,雲英心裡的滋味難以言表。
前世,她叫何雲英。被養父母從孤兒院帶到城郊的家裡,可沒兩年養父母擁有了他們自己的孩子,她就成了多出來的那個,被送到了農村姥姥家。一來二去的,她的性格變得內向,人也十分木訥。初中畢業,養父母倒也不算絕情,讓她上了市裡的高中。
農村初中出來的她如何應付得了城裡的高中,那時候有個同時從鄉下來的男生就那樣和她越走越近。爲了他,何雲英高中畢業後就到他念大學的城市打工,除了自己少少的生活費,錢全都補貼給了他,平日裡她最大的消遣就是做家務以及發呆,坐在chuang上暢想他大學畢業後兩人營造一個溫馨的小家庭。
可是,往往事與願違。大學畢業的他進入了一家大企業,到她租住屋看她的時間越來越少,再後來,他告訴她,他要結婚了,希望她別去打擾他。
那時候。她都爲了排遣生活的無聊,打工之外還在花店兼職,聽到這消息之後如遭雷噬,不斷反思自己究竟是哪裡做得不夠好。那時候。她沒有朋友,和親人也多年不曾來往,唯一能夠紓解的便是那些在她看來擁有生命的花朵。
然而到最後穿越她都單純得沒找到答案。穿越後一直爲着生活兢兢業業,從不曾停下來細思以前的事情,直到今天,唐老婦人那雙睿智的眼眸下,雲英才知道,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在逃避而已。逃避承認知道自己其實是足夠“聰明”的,她其實什麼都知道。算計也不比別人差,一直類似於鴕鳥的自卑限制了她的思維。
看雲英沉思,唐老婦人和王嬤嬤也沒打攪她,來這個家裡短短十來天,兩位老人就看出了雲英心裡藏着事。不管有什麼事情發生,她總是會想方設法躲在人後,這個現象一點都不好。
風獨幽的身份雖說只是個花匠,但唐老夫人總覺得不簡單。誰家的花匠能夠在生辰禮裡面加貢緞啊!可殷巽那人說得是滴水不漏,京城裡也的確有花匠的日子過得比一般小富之家還富足,當中以攝政王府三位花匠爲最。這麼一來,被鎮西將軍“賞識”的花匠有錢也不是說不過去。
有錢人家裡自然不會只有夫妻兩個生活。就現在雲英家不過多了幾口人她就想撂攤子做甩手掌櫃,躲在後面享清閒,這怎麼成。要是胡管家或是她們三口人心懷不軌,雲英姐弟三個的日子還過不過?要是不趁着現在雲英沒嫁人先逼她拿出真本事面對現實,以後等她嫁人後在夫家出了錯可沒人會幫她謀劃,這也是唐老夫人一片好心。
雲英想通了之後倒是覺得唐老夫人太未雨綢繆了點。就她這樣的小人物哪裡有機會用這些大機鋒。目前要操心的還是關平考上了進士,村裡肯定要大肆慶祝下,作爲鄰居她需要送些什麼過去。
等到關平在衆人簇擁下回村,雲英就默默收回了備下的一套文房四寶。因爲,關家要真正的飛黃騰達了!
和關平一起到這個小山村的還有一位村裡人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當朝禮部尚書。
禮部尚書是何許人也?天子近臣。每天都能見着皇上的人!在村民心中,這已經不能算是人了。
此時這在村民眼中和“天神”掛鉤的禮部尚書柳良生正略顯侷促地坐在關平娘賈氏對面,一雙手攏在袖中不停絞動。那樣子不像是故人相見,也不像是以官壓人,反倒像是頑劣的學生見到了嚴厲的師長。
其實兩人的關係還真的屬於半師半徒。柳良生比賈瑤娘小兩歲,柳良生秉性純良、性子溫和,在強勢的“師姐”面前,他向來侷促。
賈氏瞧了一眼門外,所有的喧囂都被關平帶到了正堂那邊,她所在的臥房外間反倒是靜謐一片,正疑惑間,穩定了情緒的柳良生終究是開了口:
“瑤娘,我來接你了。”
聲音乾澀蒼白,就像他的臉。無數個日夜,記憶中最鮮明的面孔竟然變得如此蒼老,端肅依然,卻是沒有了讓他抓心撓肺的悸動。
“良生,你怎麼還是那樣說話沒什麼底氣?”賈氏眉頭微微皺起,當年她就是覺得柳良生太過於溫吞,一點都沒男子氣概,這才鐵了心要跟關平爹在一起。
柳良生張了張嘴,臉色紅了一陣,轉向了有些腐蝕的木質窗櫺:“和他私奔你後悔過嗎?”他來的時候讓人查了下賈氏,得來的結果讓他都不忍回京和師傅師孃講。
不後悔嗎?當跪在雪地中求人救救孩子爹的時候她幾乎崩潰,之後的一年活得像是行屍走肉,要不是看到了關平科考的希望,她想,她已經死了吧。算起來,那已經不算後悔,應該叫麻木。
柳良生有些害怕她的答案,突然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來之前,師傅和師孃已經把你以前的小院收拾了出來,這小村子多待無益。今後這兒不回也罷,又何必和那些村人周旋,我這就去讓寧遠收拾了趕緊上路。”
賈氏讓關平去找自己爹孃時就算到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柳良生會親自來家裡。十幾年過去了,依着柳良生的學識以及爹桃李滿天下營造的關係,柳良生如今必定成就不凡,他的出現讓賈氏始料未及。好在賈氏的心理接受力實在不差,見柳良生激動,忙輕喝了一聲:“良生,不用……”
柳良生應聲停下了腳步,賈氏嘆了一口氣道:“我之前已經吩咐了銀鳳收拾包袱,待這兩日應付了本地稍微大點的鄉紳就走。”不走怎麼辦?以前她在村裡的人緣就不怎麼好,如今李銀鳳行事又太過於樹敵,與其在村裡聽人閒話說兒子是靠着李家出頭,不如去京城那權貴雲集的地方殺殺媳婦的傲氣,亦能讓目空一切的李銀鳳知道,不是她低就了關平,而是關家在擡舉她。
賈氏這麼說,柳良生當然不好立即就走,轉身又坐在了原地,此時侷促盡去,纔有時間重新打量賈氏的現狀,末了幽幽讚道:“寧遠這孩子你教得不錯,學問很好。”話是這麼說,柳良生也不免遺憾,要是關平是他的兒子,或許這次就不僅僅是一個三甲進士的名次了。
“很好嗎?若不是有我爹和你的照拂,他的學識怕京裡的考官看不上吧?教孩子上我肯定不如爹和你。”賈氏倒是有自知之明,她畢竟脫節太久,四書五經沒放下,但策論肯定沒辦法附和當下考官的口味,關平能考個舉人就很不錯了,能取到進士三甲肯定是京裡的人在幫忙。
“教孩子?這個我和師傅都沒試過。”柳良生苦笑。
賈氏愕然擡頭:“怎麼會?”
柳良生苦笑凝視賈氏:“瑤娘難不成以爲我就是那等薄情寡義之人?”
賈氏看懂了柳良生眼中的情義,別開了頭,眼裡閃着淚光:“你又何苦。”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也。”柳良生只是輕聲回了這句,起身抽了袖中手巾遞到賈氏手中,轉身出了房門:“奶孃,進去見過你家小姐吧。”
守在門邊的不是旁人,正是侍候着賈氏長大的奶孃,以及賈氏以前的丫鬟,賈氏和關平爹私奔後,這兩人都被賈老太爺趕出了賈家,柳良生卻是收了兩人在府中做了下人,這趟出來,他特意帶着兩人,就是爲了讓賈氏能夠舒坦一些。
柳良生在賈氏面前是侷促溫良的,可是一出了那扇門,整個人氣勢一變,官威自現,在隨從的導引下來到了關平家的正堂。熙攘喧譁的正堂在他踏入的瞬間像是凝結了時間,堂上不論老少紛紛離座就要下跪。柳良生卻是搶在衆人面前將手一揮:“諸位切莫多禮,本官來此並非以禮部尚書的身份,僅僅只是寧遠的叔叔,替寧遠來多謝諸位父老鄉親的厚待。”
不管柳良生怎麼謙虛,衆人還是不可能把一個京城來的大官真的就當成普通人來看,反倒是因爲他話中的意思一個個受寵若驚,忙不迭聲稱不敢。
柳良生好歹混跡官場也有些年頭,不一會兒就使得來關家的閒雜人等搖頭退散,無他,關家都要整家遷往京城,此時族田又有什麼意思?
ps:
感謝楊戀詩兒的平安符,多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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