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惡有惡報
小馬深深地覺得,舊主人真是太不仗義了。李府的生活雖然低下得幾乎沒有地位,可也不像關家這樣沒幾天就折騰得他瘦了一大圈。
摘辣椒的苦差事纔剛剛讓人累得都快爬不起來了,又要頂着風雨在泥濘的村道上穿梭。更可恨的是眼看着就要到村長家門前了卻看見村裡人簇擁着李村長往村口安瀾橋的方向跑,他在後面扯着喉嚨叫了幾聲都被湮沒在了風雨中,還灌了滿口腥澀的雨水。
沒辦法,只好提着褲腳又加快了腳步往村口方向狂追,臨近安瀾橋,腳下已經分不清走的是路還是什麼,總之全被齊腳踝的淤泥給填滿,一眼望去只有褐黃色的泥沙;偶爾還會被泥沙裡的爛樹枝給絆一跤。要不是小馬自詡男子漢大丈夫,指定直接坐地上抹淚花大哭一場。
好不容易見着村長爲首的一羣人停在了安瀾橋頭,小馬飛快地奔了過去,只聽得人羣中有人在大聲喊道:“村長,我就是在那邊撿到的衣裳。”
小馬這纔看見,村長手裡拿着一件顏色鮮豔的綢衫,瞅着就不像是村裡誰能穿的貨色。
“我看看!”李村長在他大兒子的攙扶下艱難地上了橋頭,循着那人指點的方向仔細查看。功夫不負有心人,在那人發現綢衫的地方又找到了一隻偌大的草鞋,村長拿手掌比了比鞋子大小:“這是個男的,又不是太大呢。”
“還有呢,”站在村長邊上的董老三踩到了什麼,伸手下去,摸上來一件小孩兒肚兜,“咋還有個娃子呢?”
李村長心裡一咯噔,昨兒風大雨大的,又漲了滿河的水,現在水勢倒是沒昨兒猛了,可也看不到橋上有留着什麼腳印;揮手推了兒子道:“快去幫着找找,前面還有沒有啥?”
“村長,別找了,前面去不了,水還沒退,太危險了。”董老三隨手撿了根樹枝探了探,嚇出了一身冷汗,再往前面走竟然沒了橋面,方纔看着倒像是安瀾橋還在,可用樹枝一推才發現不過是些被激流衝到邊上的雜物堆起來的,樹枝一戳,便隨着水流沖走了一大半。
見狀,幾個青壯年也學着他的動作取了樹枝一起戳,果然見着雜物一片一片地隨着水流消失不見。
“誒誒,那兒還有個包袱!”董老三眼睛本來就一直注視着水面,突然瞧見一個青皮包袱,慌忙指揮着拿了樹枝的村民挑着包袱提手提了上來。
包袱很快拿到了站在安全位置的村長手裡,村長當着大家打開了包袱,裡面倒是沒什麼重要東西,無非就是些小孩子的穿着,均鬆了一口氣。
“啊——”站在人羣外圍的小馬猛地叫出了聲:“那是,那是喬家小公子的衣服!”小馬認出來包袱裡最上層的那件繡着元寶的小褂正是昨晚上喬遠昌穿着的那件,他還記得雲英還逗那小子把元寶取下來給她花。
“什麼,你認識這衣裳?”李村長和現場衆人齊刷刷的眼神都集中在了小馬的身上。
換做是村裡別的小夥子被這樣注目保管是面紅耳熱不知所措,好在小馬出身大戶人家,不但沒覺着不好意思,反倒是昂首挺胸走到了李村長的面前。當然若是忽略一步一個踉蹌以及滿臉泥巴點子的話,他此時倒是不失大家風範,可惜狼狽的模樣實在讓人生不出什麼敬仰之心來。
小馬上前翻看了包袱裡的衣物,認出了這正是昨兒早上喬木頭帶到關家來的其中一個,另外兩個裝着大人衣裳的包袱倒是被丟在關家。再看了一眼李村長手裡的鮮豔綢衫和地上稍微有些小的草鞋,小馬基本能確主人是誰,點了點頭,肯定道:“這包袱是喬老爺家的。”
喬家人要麼住在最上游要麼住在最下游,如今跟着來安瀾橋的只有喬齊和喬全兩兄弟,聞聲甕聲甕氣追問道:“哪個喬老爺?你可要說清楚。”
“就住在下游沙地裡喬木頭喬老爺啊,這些小衣裳不就是他們家小少爺的嗎?昨晚上我都還看過小少爺穿這件。”說着,小馬拎起了那件元寶小褂。
“他們的怎麼會在這裡?”喬齊和喬全剛纔也上橋去看過,安瀾橋分明是從中間斷裂開來,裝着喬遠昌衣裳的包袱落在這裡怎麼想都不對勁。
“我就是爲了此事來找村長和各位族老做主的呀!”小馬這時纔想起此行的任務,不過想也知道怕是不好交代了,只好哭喪着臉說道:“昨天下大雨,河水淹到了喬老爺的家中。喬老爺帶着顧娘子和小少爺到咱們家借宿,誰知道咱們家仁善的太太引狼入室,今早起來發現家裡給我家公子準備的趕考銀子還有些首飾不翼而飛了,屋裡亂糟糟的,就是不見了喬老爺三口人的蹤影。這才吩咐小的趕緊尋了村長,請村長做主找幾個壯小夥幫忙追追。”
“還有這等事?”李村長當下大奇,可轉頭看到只剩了半截的安瀾橋,又看了看地下的包袱皮,“這下,怕是追不回來了!”
稍一尋思,李村長斷然揮手做了一系列安排:
橋頭派了三個青壯年守着,一是警告村裡人這兒不安全,莫要靠近;二是還抱着一絲期望看能不能再找着點什麼有利的線索。
另外分派了以喬齊、喬全、董老三爲首的大部分人挨家挨戶問問有沒有看見喬木頭三口人的蹤跡,要是沒有就往各處上山的隘口看看有沒有什麼痕跡。當然,李村長心裡其實對這個安排也是不以爲然的,在他想來,喬木頭三人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剩下的則由他帶着去關家探望下賈氏,看看情況真的是不是如小馬所說那麼嚴峻。
賈氏就是知道李村長要領人來查看,絲毫沒動家裡的擺設,直到都等得不耐煩了才聽到外間聲響,賈氏的臉色才稍微好了點。不過也只是好了一點,李村長進門都吃了她一頓排頭。
“我知孤兒寡母的請不動村長大駕,可村長你是一村之長,村民有難,你應當一馬當先纔不愧於上峰保舉。若是有朝一日,我兒爲官一方也如此怠慢下民,小婦人不才,也非得訓他個瀆職慢待之責。”
不得不說,人賈氏端着架子來這麼一下看着真的挺派頭的,搞得李村長都一下子愣在了原地,隨即臉色有些發紅,不過最後還是忍了下去,估計也是想着關平以後保不準那就是舉人老爺了,犯不着去得罪個貴人。最後只得僵着臉瞥了一眼小馬。
小馬這時候才擠進來撲在賈氏腳邊跪了下來:“太太,喬老爺怕是追不上了。”
“爲何?”賈氏看似在問小馬,眼睛卻是盯着李村長沒放。
沒辦法,李村長只得站在弄堂裡回道:“安瀾橋斷了,怕是沒法子出村了。”眼見着賈氏又是一副發火的模樣,李村長立馬補充道:“不過關家弟妹放心,喬木頭指定也沒出村子呢。”李村長怕自己再不給個答案,賈氏又要發飆,那時候自己面子裡子都給這婆娘弄沒了,以後還怎麼在村裡立足!
念及此,李村長微胖的身軀正了正,“不過,在幫關家弟妹找到喬木頭一家子之前,我想弟妹也該讓我先看清楚情況。”
賈氏這時才轉頭吩咐了道:“小梨給幾位族老看座、上茶。平兒,你帶你村長李大叔看看情況,給他說說爲娘爲何如此着急。”
當然着急了!村長和族老聽說賈氏丟了足足有一百好幾十兩銀子並着兩件衣裳若干首飾時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均想:難怪人家不要夫妻倆的衣裳輕裝開跑,有這麼多銀子到哪買不到好衣裳?
可就是因爲有這麼多銀子,經過李村長派出去尋找人回報後,李村長和族老們得出了一個很遺憾的結論:喬木頭、顧八娘並着三歲多的喬遠昌掉安瀾河淹死了。
爲何這麼說?
李村長分析,顧八娘指定是昨兒就有了偷了銀子跑路的心思,這纔好吃好睡又安排了喬遠昌跟着喬木頭睡。到了半夜起來偷了銀子到手,三人就匆匆出門。有一筆鉅款在手誰還會傻傻往山上走,自然是頭也不回奔村外去了。誰知道雨夜視線不好,安瀾橋斷了一半,到了半道時走在前面抱孩子的顧八娘先摔了下去,喬木頭情急之下伸手拉,只拉了兩件衣裳在手裡,結果三個人全摔下去被水沖走了。至此結案陳詞。
此番分析入情入理,可賈氏還是不能接受,合着她一百多兩銀子就這麼沒了?也不知是頭腦發熱還是怎麼地,賈氏竟然突然衝着雲英發難道:“昨晚上難道你就沒聽見什麼動靜?遠昌那孩子昨晚上怎麼沒叫着要和你睡?”
一句話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了默默站在一旁的雲英,就差沒問雲英她是否就是喬木頭的幫兇!
雲英愕然擡頭,還沒說話,聞訊前來圍觀的人中不知道誰小聲說了一句:“前兩天就聽說苕花手腳不乾淨,想不到這上面還有例子可循的。只是惡有惡報,喬木頭偷人銀兩倒是被河神收了去,這苕花怎麼好好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