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辦公室裡對着幾樣清淡精緻的小菜正要下筷子,大堂的女領班忽然推門走了進來:“老闆,這位先生來找你,說是你的朋友啦。”
吳軍楞了一下,自從金盆洗手以後很久都沒有以前的朋友來找過他了,他愕然擡起頭,就看到女領班身後站着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揉了揉眼睛,他覺得這個人有些熟悉,不過對方戴着墨鏡,他又有些不敢確定。
摘下了墨鏡,秦晉臉上露出笑容:“軍哥!”
“你,你是阿晉?哎呀,還真的是阿晉!”吳軍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轉而就成了驚喜,他放下筷子站起來,和秦晉擁抱了一下,還大力的拍着秦晉的背表示親熱。
秦晉和吳軍的相識,說起來還是頗具戲劇性的。
吳軍這個人雖然是臺灣的幫派分子,但是他的老家卻是怡辰他們所在的城市。
吳軍的祖父是解放時退到臺灣的國民黨老兵,後來就在臺灣生根了,老人家一直都很懷念家鄉,但是一直到死都沒能回家鄉看一眼,臨終最後的遺願就是希望落葉歸根,能夠把骨灰送到老家安葬。
這個願望一直到五年前才實現,因爲臺灣的還鄉政策雖然早就開放了,可是吳軍因爲身在幫派所以一直沒能成行,到了五年前他終於金盆洗手,就想起了老人家臨終的這個遺願。
吳軍的父親早死,母親也早早改嫁,他可以說是祖父一手帶大的,也因爲如此所以纔會少人管教以至於加入了幫派,儘管這樣他對祖父的感情還是很深厚,因爲老人家不是不想管教他,而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要養活他已經很不容易,哪裡來的時間和精力管教呢。
吳軍在五年前帶着祖父的骨灰回大陸,本來一切都很順利,但是他到了老家以後晚上出去娛樂,卻和當地的混混發生了衝突。
不要看吳軍在臺灣是個黑幫分子,其實爲人還很有正義感,和當地混混起衝突也是因爲見到幾個小混混找街邊擺燒烤攤的老人收保護費,本來這不關他的事情,但是恰好吳軍的祖父就是靠在街邊擺燒烤攤賺錢養大的他,吳軍這次送祖父骨灰回鄉,不由得就觸景生情,忍不住就出言指責了那些混混幾句。
他帶着臺灣腔的國語立刻就捅了馬蜂窩,那些混混本來就是沒事也要惹點事的人,何況一個外地人敢指責他們?
兩邊對罵了兩句就乾脆動起手了,說起來吳軍還是練過的,不過好漢架不住人多,再硬的拳頭也怕板磚,最後自然是吳軍被痛打了一頓。
如果吳軍捱了打就認慫的話這件事也就完了,但關鍵是他雖然金盆洗手脫離了黑幫,骨子裡面還是有幫派中人那種所謂的骨氣,說白了就是死鴨子嘴硬。
結果那幾個混混火氣更大,居然就想要廢了他的雙手,而就在這個時候,秦晉恰好路過這裡。
那個時候的秦晉還是貓眼手
下的大將,而吳軍和那幾個混混發生衝突的地方恰好是秦晉管的地盤。
秦晉看到當時的情形頓時就皺起了眉頭,一般這些混混他是不會去管的,沒那個工夫也沒那份閒心,但是道上有道上的規矩,吳軍一看就是外地人還是有錢人,秦晉當時還以爲那幾個混混是搶了吳軍呢,你搶人就算了,但是搶了人還要廢了人家那就過分了。
這樣的事情在秦晉的地盤上出現,他不知道也就罷了,但既然被他看到了自然不能不管,秦晉二話沒說就下了車,那幾個混混也不認識秦晉是誰,他們的層次離當時的秦晉還差得太遠。
結果自然可想而知,秦晉的身手不是吳軍能比的,那幾個混混被秦晉揍得抱頭鼠竄,而吳軍也就因爲這件事認識了秦晉。
吳軍雖然從幫派中金盆洗手,但是多年的江湖習氣不改,對救了他的秦晉非常感激,在大陸呆的後來幾天裡兩個人成了不錯的朋友,而吳軍離開大陸的時候也留下了自己的地址,當時他已經開了這家茶餐廳,同時他也告訴了秦晉自己曾經是臺灣天道盟望天會的成員。
這就是秦晉下了飛機第一個來找吳軍的原因,他孤身一人到臺灣來尋找薛浩然,而在臺灣他又是舉目無親連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唯一相識的人只有吳軍了。
人情這種東西是很容易變質的,時間過去了這麼久,秦晉雖然相信吳軍的爲人,但他不會認爲僅憑着自己救過吳軍他就會幫自己的忙,所以秦晉在吳軍的辦公室裡,兩人一開始只是寒暄,秦晉絲毫沒有提到自己來臺灣的目的。
“老婆啊,我今天晚上要遲點回家啦。”吳軍讓餐廳的廚師又炒了幾個拿手菜,又拿了兩瓶酒,就和秦晉在辦公室裡對飲,酒過三巡他當着秦晉的面掏出手機給老婆打了一個電話。
“沒什麼事情,就是大陸的一個兄弟過來了,我當然要好好招待啦,是誰?你知道的啦,我經常提起的阿晉啦,對對對,就是我送爺爺骨灰回鄉的時候救過我的阿晉啊,是啦,當然要好好招待,沒有他你老公都不見得能不能回來的,救命恩人呢!”吳軍用國語在電話裡對老婆一通說,末了還把手機遞給秦晉:“你嫂子非要和你說兩句。”
秦晉笑了笑接過手機,把話筒湊到耳朵邊,剛說了一聲喂就聽到電話裡傳來一個女人半生不熟的國語聲音:“阿晉啊,你好啊,哎呀,真是要謝謝你哦……”
女人在電話裡說了一大堆,秦晉始終保持着微笑聽着,不時回答兩句,等到吳軍的老婆終於說完,秦晉才把手機還給吳軍,笑着道:“嫂子很熱情啊。”
“呵呵,沒讀過書的鄉下女人就這樣,不過她這個人心腸好……阿晉,吃菜吃菜,你別看我這個茶餐廳規模小,我這裡的廚師手藝很好的。”吳軍哈哈笑着說,不停的給秦晉夾菜。
吃完了飯,吳軍提議去洗浴中
心泡泡,秦晉沒有推辭,不過提出先找到地方住下,吳軍立刻聯繫了酒店。
在酒店的衛生間裡,秦晉一邊在衛生間洗手一邊擡頭看着自己微紅的臉,他的嘴角有一絲若隱若現的冷笑,人情這種東西果然是經不起時間的消磨,吳軍看上去很熱情,但是這種熱情裡卻透出了一股虛僞,他爲什麼要當着自己的面打電話給老婆?不外乎是提醒自己他是一個有家有室的人,如果有什麼爲難的事情最好免開尊口罷了。
臺北的洗浴中心和大陸的洗浴城其實沒有什麼不同,在秦晉看來檔次還要差些,兩個人走出洗浴中心,看到時間尚早,吳軍便提議秦晉一起去附近的西門町逛逛。
西門町,是臺灣在日本人佔據時代開始建立的休閒商務區,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已經成了臺北最大的消費商業圈,這個地方是年輕人的天堂,同時因爲年輕人聚集得多,所以也是臺北青少年犯罪的集中地。
臺灣這個地方在1895年由於馬關條約被清政府割讓給日本人,一直到了1945年才被國民黨政府收回,整整50年的日據時代導致臺灣社會受到日本的影響非常嚴重,雖然國民黨從大陸退到臺灣以後積極宣傳日據時代的負面影響,但是很多臺灣人還對日本這個國家保持着畸形的好感。
在臺灣很多地方都能看到模仿日本的影子,比如秦晉現在所處的西門町,這個地方就被稱爲臺灣的原宿,而西門町也是臺灣援助交際最嚴重的地區,作爲所謂青少年的天堂這個地方到了晚上就會看到很多目光猥瑣的中年大叔,而這些人來到西門町的目的顯然都不會太純潔。
吳軍和秦晉一起走在西門町的街頭,隨處能看見穿着日式學生服的女孩子三三兩兩的走在一起,這些女孩子穿着貌似純潔的學生服,冬天的臺灣天氣雖然不是太冷但還是有些寒意,這些女孩子卻都毫不吝惜的裸露出雪白的大腿,水手服樣式的學生短裙開到大腿根,讓人懷疑是不是她們稍微彎彎腰就能看到裙子下面的小內內。
吳軍色眯眯的目光毫不掩飾的在這些女孩子身上逡巡,笑嘻嘻的對秦晉道:“看看,這些小丫頭一個個年紀不大,其實很多都經驗豐富,你要是有興趣隨便就可以帶一個回酒店……”他笑了兩聲:“如果能對付得了,帶兩個也可以。只要肯花錢,這些小丫頭什麼都肯幹。”
秦晉有些悲哀的看着吳軍,他覺得眼前這個白胖子已經不像五年前的那個吳軍了,金盆洗手以後的安逸生活似乎扭曲了這個人,以前這個人還很有正義感,現在看起來和其他猥瑣的中年人沒有什麼區別。
對這樣的人秦晉知道講什麼感情道義都是沒有用的,還是講實際一點的東西比較有用。
秦晉看得出來吳軍的經濟似乎並不好,他笑了笑不再和吳軍兜圈子,直接便道:“吳哥,這次來臺灣有事情麻煩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