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她把海蓮娜從醫院接出來,來到了意大利佛羅倫薩,她在這裡買下了這棟公寓,並且成爲了佛羅倫薩一家世界知名的珠寶設計學院的學生。
這家著名的珠寶設計學院是私人學校,所以只要付得起高昂的學費就可以入學,海筱雲成爲了這所學校的學生,開始系統的學習珠寶設計,她的選擇是正確的,這家學校擁有珠寶設計領域中極強的師資力量,在這裡海筱雲如飢似渴的學習着,她彷彿一塊乾涸已久的海綿,不放過吞噬一點點知識的養分。
學院的規矩每週有兩天休息,其他時間都必須在學院住宿,海筱雲報過了名才知道這一點,當時就十分爲難,她必須照顧姑姑海蓮娜,因爲海蓮娜不僅是智力退化到了五歲小孩的水平,而且腿部神經也受到了損傷無法行走。
就在海筱雲進退兩難的時候,一個人出現在了她的身邊。
這個人就是剛剛在陽臺上出現的穿黑色毛衣的男子,他,就是王哲。
王哲再次出現在海筱雲面前的時候露出了自己的本來面目,海筱雲知道這位姑姑的私人醫生和姑姑之間的曖昧關係,她並不知道王哲身爲殺手的真實身份,但王哲這一次再出現已經不準備隱瞞這些,就在這棟公寓裡,王哲坐在壁爐前握着熟睡的海蓮娜的手,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訴了海筱雲。
現在三個人組建了一個奇怪的家庭,王哲和海筱雲彷彿海蓮娜的父母一樣無微不至的照顧着她,如果能夠這樣一直生活下去,或許真的能夠平靜而幸福。
可是海蓮娜一天比一天衰弱,她的生命之火彷彿隨時都會熄滅,而他們幾乎想盡了所有的辦法,最終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隨着海筱雲的呼喚,坐在窗前的海蓮娜緩緩扭過頭,她的脖子沒什麼力氣,只能很緩慢的動作,看到走到身後的海筱雲,她的眼睛裡露出歡喜的神氣,嘴脣動了動,聲音很輕:“姑姑,姑姑。”
海筱雲輕輕抱住她,臉上微笑聲音卻有些哽咽:“錯了,你是姑姑,我是筱雲,筱雲。”
“姑姑,姑姑。”海蓮娜依然這樣的輕聲叫着,吃力的擡起手,似乎想要摸一摸海筱雲的臉,海筱雲低下頭把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眼淚緩緩的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在地中海溫暖的陽光下,海筱雲拿起一本童話書慢慢的讀給自己的姑姑聽:“從前,有三隻小豬……”
等到天色暗了下來,海筱雲推着海蓮娜從房間裡出來來到客廳,餐桌上已經擺滿了美味佳餚,每一道菜都是王哲精心烹調的,現在的海蓮娜喜歡色彩漂亮的食物,王哲就煞費苦心的搭配色彩,紅色的胡蘿蔔,碧綠的生菜,在肉類上澆上鮮豔的番茄汁。
來到意大利這麼長時間,昔日的殺手兼醫生學會了做正宗的意大利通心粉,今天的主食就是這個,王哲示意海筱雲自己動手享用,他像哄孩子吃飯一樣慢慢的喂海蓮娜。
不知道什麼原因海蓮娜忽然發了脾氣,已經含在嘴裡的食物噗的一下噴出來,噴了王哲一臉。
王哲無奈的笑了笑,用餐巾擦了擦臉,然後細心的擦乾淨海蓮娜的嘴角,系在她脖子上的餐巾已經髒了,用早準備好的乾淨餐巾換下來,繼續他餵飯的偉大工程。
海筱雲慢慢的吃着七分熟的牛排和黃油麪包,雖然已經不知道看到這樣的情景多少次,仍然會有一種想要哭出來的感覺。
和小孩子一樣,吃過飯後的海蓮娜很快就昏昏欲睡,這次是王哲把她推進房間,他要像每天晚上一樣給她洗澡,洗得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然後把她抱到舒適的牀上去,並且還要給她講幾個睡前故事直到她進入甜甜的夢鄉。
海筱雲在廚房洗刷餐具,水龍頭裡的水在嘩嘩流淌,她臉上的淚水也在流淌。
“要不要幫忙?”王哲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溫和的問道。
海筱雲身子一顫,急忙舉起胳膊擦了一下眼淚:“不用。”
王哲嗯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海筱雲幹完活走出廚房,發現王哲坐在陽臺上,柚木圓桌上放着兩杯咖啡,她走過去坐在他對面,月光照在王哲清瘦的臉上,這個男人指間夾着一根菸,嫋嫋的青煙從指間升起,然後消失。
他原本是不抽菸的,然而他現在開始抽菸,不光是抽菸,而且抽的是大麻煙。
王哲沒有隱瞞自己有毒癮的事實,實際上從一開始他就告訴了海筱雲自己注射杜冷丁的惡習,並且漸漸從注射杜冷丁變本加厲的變成了吸食大麻,海筱雲對此沒有表示意見。
她能說什麼呢,這個男人承受的精神壓力有多大,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剛搬到意大利來的時候姑姑還沒有完全喪失記憶,她經常會表現出自毀的傾向,是這個男人一直守護在姑姑身邊,忍受着常人無法忍受的一切。
她目光落在穿着高領毛衣的王哲身上,自從某一天姑姑把一壺滾燙的熱羊奶潑在他身上,這個男人的胸口就留下了一大塊可怕的疤痕,但在海筱雲看來,那不是疤痕,那是一個男人最美的勳章。
不管他是殺手也好,是姑姑的情人也罷,這半年多的相處讓海筱雲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這樣的意一種人。
他愛他的愛人勝過他自己,他的生命似乎只是爲了另一人而存在。
有時候海筱雲會覺得自己有些異常的情緒,爲了這情緒她會覺得羞愧難當,因爲她竟然對一個自己最親的人,並且已經如此悲慘的人嫉妒……
曾經有人說,外國的月亮比國內圓。
這句話真的是太讓人感到不愉快了,只要是稍微有一些民族自豪感的人,都會對這句話詬病。
可是讓人難過的是你走在這個世界上的某些國家,真的會有這樣的感受。
坐在寬大的陽臺上偶爾擡頭望望夜空,佛羅倫薩的夜空
純淨得猶如一塊墨藍色的大玻璃,夜空中的繁星閃着點點的星輝,那輪明月倒是不圓,但卻彷彿離地面格外的近些,顯得如此的碩大明亮。
像這樣純淨的夜空在國內已經很少見了,王哲想到上次在國內見到這樣純淨的夜空是什麼時候,心裡驀然一痛,那是在內蒙古的草原上,他又想起那個在他面前凋落的蒙古族少女和她胸前綻放的血花。
現在這樣的生活是安逸的,他每天清晨起牀,彷彿一個居家男人一樣打掃房間,在進入海蓮娜的房間打掃時看到她彷彿嬰兒一樣沉睡的樣子,會有淡淡的幸福感洋溢在胸膛裡。
這麼多年來他從未曾見過海蓮娜像這段時間的睡態,彷彿嬰兒一樣天真無邪,她睡着以後喜歡習慣性的含着手指,往往一覺醒來口水把枕頭都打溼,他便一邊無奈的嘆息一邊換上新的枕頭套,然後把換下來的枕頭套放在一堆衣服裡一起清洗。
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剩下來的時間陪她玩耍,除了海蓮娜睡着的時候他幾乎沒有自己的空閒時間,不過卻樂此不疲。
很奇怪的是他曾經那樣迷戀海蓮娜的身體,每一次兩個人繾倦糾纏的時候都彷彿要把自己完全傾注的樣子,但是在海蓮娜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以後那種對身體的迷戀卻似乎消失了。
他每天都要爲她洗澡,當她一絲不掛的美好身體呈現在眼前的時候,他並沒有絲毫身體上的衝動,如同擦拭一件藝術品一樣仔細的幫她清洗,陪她在浴缸裡玩耍,她很喜歡那些泡泡,總愛調皮的把泡沫揉在他的頭上,而他總是寵溺的隨她去,呵,只要她開心就好。
如果這樣的生活一直繼續下去,王哲覺得自己是幸福的,但上帝沒有給他這樣的幸福,她,最多還有半年的時間。
一想到這一點,王哲的身體就會情不自禁的顫慄起來,深埋在心底的惡念就會不自覺的涌動,他並不是沒有是非感的人,他也知道實際上她和他纔是錯誤的一方,但那又怎麼樣呢?
如果有一天海蓮娜在他懷裡如鮮花一樣枯萎,他會讓所有曾傷害過她的人陪葬,他真的會那麼做的。
但現在他所要做的就是照顧好他的愛人,並且守護她的親人。
海筱雲慢慢啜着咖啡,咖啡很香,她知道王哲喝的和她的不一樣,他的杯子裡應該是完全的黑咖啡,既沒有加方糖也沒有加奶,她曾經嘗試着喝過一口,但那種苦澀的味道讓她接受不了。
“哲叔。”海筱雲低聲開口,每次這麼喊坐在對面的男人她都覺得有點彆扭,他也不比自己大多少吧?因爲他和姑姑的關係自己似乎憑空矮了一輩,心底又浮起淡淡的怨恨情緒,她驀然警覺,自己這是怎麼了?
“嗯?”王哲微微擡起頭看了海筱雲一眼。
“傅怡辰和葉星揚來了意大利。”海筱雲低聲道,眼皮垂下來不敢去看王哲,她有點害怕自己的情緒讓對方發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