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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剛矇矇亮,府中的廚房便升起了裊裊炊煙。
到了這個時候,府中的人,都知道玉姬幹嘛去了。至此,冷言冷語和疑惑不解的聲音增多了,一些侍婢奴僕,更是揹着玉紫便指指點點。
這一次,玉紫直煮了四桶漿纔出門。因爲她煮的漿太多了,直到皰丁們趕做早餐時,她還佔了一個爐竈在忙活。
老管事對玉紫,已經是不存說服她地打算了。爲了照顧她,他派了身邊那壯漢跟着玉紫同進同出。
這一下,玉紫更輕鬆了。
太陽掛上樹梢時,玉紫的牛車,已趕到了店面前。
在一衆鄰居地打量中,玉紫把漿水擺好。昨日回去後,她令得幾個奴隸幫她砍了一些竹筒,這些不曾颳去表皮的竹筒,青翠可愛。爲了讓食客們覺得這些竹筒也是高等物品,玉紫花了一個晚上,在每個竹筒上都刻了一個字。這些字,分別是“福,壽,德,義”等。不過據她估計,應該沒有幾個庶民識得上面的字。
把一切準備好後,玉紫開始站在石臺前。
這時,她的左側,傳來兩個低語聲,“若不,找這小兒,令他在我的旗幟上也寫一字?”
“咄!識字者皆貴人,他那些字,多半是族中家老所寫,不可唐突。”
玉紫聽到這裡,笑了笑。
她看向川流不息的人羣,喉嚨一扯,高聲叫道:“又爽又甜的漿啊,一個刀幣兩碗的美漿啊。漿是世間無,本爲貴人食,今成庶民飲啊!”
清脆地叫聲,與昨日一樣,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人羣紛紛轉過頭來看向她,漸漸的,越來越多的人向她的石臺靠近。
擠擁中,幾個聲音高喊道:“小兒,昨日之漿甚美,先爲我盛上一碗。”
玉紫眉開眼笑地叫道:“稍等,稍等。”
今天真是順利啊,一切都如預期。
玉紫傾聽着袖中刀幣搖晃的聲音,直覺得世間最美的樂音,莫過於此。
時近中午了。
她的漿已售得差不多了。
低着頭,清理着石臺的玉紫,沒有發現,在離她一百米遠的街道中心,駛來了數輛馬車。
那馬車駛着駛着,突然停住了。
一個劍客策馬來到第二輛馬車前,低頭問道:“公子可有吩咐?”
一隻修長的手掀開了車簾,接着,一張俊美清華的臉露了出來。這人,赫然是公子出。
公子出微微向後一仰,目光劃過擠擠攘攘的人羣,投向站在石臺前的清秀小兒。
在對上那小兒熟悉的眉眼時,他閉上雙眼,無力地呻吟出聲。
那劍客一驚,急問道:“公子可有不適?”
公子出搖了搖頭,他右手撫額,無力地說道:“去那角落,令那漢子前來見我。”
他指的,正是奉管事之令,前來保護玉紫的壯漢。
“諾!”
片刻後,那壯漢低着頭,恭恭敬敬地走到了公子出馬車前。
公子出沒有擡頭,只是問道:“那小兒,可是玉姬?”
“然。”
公子出撫着額頭的手揉搓起眉心,他低嘆一聲,喃喃說道:“我方出門十日,她便已窮得當坊賣漿了?”
那壯漢聞言,臉漲得通紅,急急地辯道:“姬,不服管事之言,公子不回,無人能止。”
公子出閉着雙眼,淡淡地喝道:“啓駕吧。”
馬車駛動時,他朝那壯漢丟出一句,“告訴玉姬,我已回府,令她急速見我。”
“諾。”
石臺前,玉紫低着頭,一邊收拾着竹筒,一邊哼着歌。聽到腳步聲響,她頭一擡,見到是壯漢,便歡喜地叫道:“你來了,我正準備喚你呢。我們回吧。”
壯漢沒有笑,他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說道:“公子歸矣,令你回府中見他。”
“砰”地一聲,玉紫手中的木桶重重摔落在地。
一直坐到牛車上,玉紫還是眼神發直,嘴角發澀。
金燦燦的陽光下,公子出正坐在院落裡,倚着塌,閉着雙眼,享受着冬日正午陽光的直射。
一陣輕巧的腳步聲傳來。
聽着這腳步聲,他的眉頭皺了皺。
腳步聲中,那人來到了他身前。
公子出眉頭挑了挑,眼也不睜,懶洋洋地問道:“我真不知,我公子府會窮到要後苑之婦,當坊賣漿。”
對方久久都沒有動靜傳來。
公子出緩緩睜開了眼。
他一睜眼,便對上苦着一張臉,泫然若泣,無比沮喪的玉紫。
不知爲什麼,看到這樣的她,他卻有點想笑了。公子出歪了歪頭,嘴角一揚,慢慢笑道:“觀姬神色,似乎人間至苦之事,莫過於你不能賣漿了?”
這話,帶着他習慣的嘲諷。
玉紫眨了眨長長的睫毛,把兩滴淚水逼落臉頰後,她擡起泛白的,粗糙起皮的小手,慢慢拭去臉上的淚水,哽咽道:“非也。人間至苦之事,莫過於我躊躇滿志時,數着刀幣無比歡快時,眼看就要償盡債務,略有積餘時,公子你歸府了。。。。。。”
這一下,公子出噎住了。
他終於擡起眼皮,很是認真地盯着玉紫。
朝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後,他嘴角一揚,又笑了,“噫!眼中之淚,竟是真的?”
廢話,不是真的,難道還是假的?
此時的玉紫,一想到自己還差上三十刀幣,纔可以還清的大豆錢和稻米錢,一想到那積放在廚房中,足可以使用一月的餘糧,一想到浪費了自己一百刀幣的店面,就悲從中來,痛苦不堪。
因此,她眨着淚,用那一張苦瓜臉,巴巴地看着公子出,求道:“公子,再讓我賣漿兩日罷。我還欠着債呢。”
公子出氣極反笑。
他右手緩緩地拍擊着幾面,在發出清脆而頗有節奏的樂音後,他慢吞吞地說道:“原來,你還欠着債啊?”
玉紫忙不迭地點頭,道:“然也,我還欠了幾十刀幣呢。我,我投入的一百刀幣,也沒有收回。”
公子出從善如流的,無比溫柔地點了點頭,他同情地看着玉紫,緩緩起身,長袖一甩,轉身離去,“既如此,你就欠着罷!”
他揚長而去。
玉紫張着小嘴,愕愕地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久久,都動彈不得。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低喘一聲,恨恨地想道:這個公子出,純粹就是與我相剋!淚,他怎麼能回來得這麼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