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非玉
一進酒吧的門，王珉的頭就有些隱隱作痛。
這裡給他的第一感覺是擁擠：人頭攢動，比肩接踵，遇上狹窄的過道還要側着身走。
第二個感覺是喧鬧：聲嘶力竭的DJ，震耳欲聾的搖滾，尖聲歡叫的人羣。
第三個感覺是曖昧，或者說是危險。除了羣魔亂舞的舞池，坐在一邊沙發上喝酒的男男女女，無一不在似笑非笑地調情，一派紙醉金迷。
肖瀧似乎在說什麼，王珉聽不怎麼清，肖瀧湊過去對着王珉的耳朵大聲喊：“這裡好熱鬧啊！”溫熱的鼻息噴在耳廓上，傳來一陣近乎觸電的感覺……
原來如此。就是這樣一個幽暗嘈雜的環境，能讓人們敢做一切白天不敢做的事情。肢體的碰觸，曖昧的情話，甚至是更接近一步的性-交行爲……所有事情，發生在這個地方，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然而，能理解不代表就能接受，內心傳統的王珉仍是不自在。
另外三人，肖瀧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伸着脖子東張西望；齊輝成是不用說，額頭已經興奮地沁出一層薄汗；王珉見喻年和自己一樣頻頻蹙眉，果然他也反感這種場所，畢竟這個少年從一開始給人的感覺就冷漠清心。
正在這時，穆濤來電話了。
王珉按下接聽鍵，卻幾乎聽不到電話那頭在說什麼，因爲背景的音量已經蓋過了手機的最大分貝。
王珉掛了電話和穆濤發短信：“我們在大廳。”
“直接來二樓QDP，別去QNP。”穆濤似乎反應過來他看不懂，緊接着又發來一條解釋的短信，QDP是Queen?Day?Palace（皇后日宮），QNP是Queen?Night?Palace（皇后夜宮）。
王珉擡頭，看到頭頂掛有“QDP的指示牌”，隨即領着三人找到電梯上樓。
穆濤已經在電梯門口等着，見到他們吹了聲口哨，熱情道：“失禮失禮，本來應該下去接你們的，剛纔和隊友們合了首歌，沒聽到你們的電話，下面那些人沒找你們什麼麻煩吧？”
（除了喻年差點被攔在門外，也沒其他什麼狀況）
穆濤領着四個人到最靠演奏臺的位置，指着一圈的沙發椅說：“這位置是哥給你們留的！怎麼樣！”
齊輝成一屁股坐在柔軟的布沙發，叫道：“太爽了！”
二樓顯然環境比一樓安靜優雅很多，燈光雖然也不那麼明亮，但不至於像剛纔那樣旋轉閃爍，讓人眼花繚亂或頭昏腦脹。
這裡的客人看上去也比樓下的高了一個檔次，暫不論禽獸與否，至少衣冠楚楚。
空間不大，只能容納約五十個人。沒有舞池，觀衆席是極具特色的開放式包廂，用一圈一圈的沙發圍着，有些地方還垂着半透明紗幕。
正前方是表演臺，臺上置有架子鼓和鋼琴，一個穿白襯衫黑馬甲的年輕人正坐在那兒彈奏。剛纔進來時聽到的鋼琴聲就來自這裡。
相比之下，樓下的QNP則像是展示皇后奢靡生活的夜場所。
“樓上樓下隔音效果真好啊。”齊輝成道。下面都鬧得快翻了天了，上面一點都聽不見，簡直兩個世界！
穆濤對着不遠處那一圈位置喊：“小文，給我這些朋友調幾杯檸檬酒！”
那個被點名的傢伙應着“好嘞”便往邊上的吧檯走去，
二樓的服務員和表演者也都穿得很隨意，要不是穆濤剛纔那句招呼，大夥還以爲那小文也是客人！
穆濤從口袋裡摸出一包中南海，抽出幾根菸來分給大家。
肖瀧問：“這裡能吸菸麼？”
“我在就能！”穆濤朝着肖瀧眨了一下左眼，看來他對每一個漂亮男孩的第一個動作都是一樣的。“你就是王珉他弟吧？長得挺帥啊！”
肖瀧扯出一個酒窩，道：“濤哥好！”
穆濤朝他擡了擡下吧，對王珉道：“你這弟弟真是太乖了！”
王珉笑着伸出手臂，佯裝不經意地繞過肖瀧的背，搭在他的肩膀上，往自己胸口抱了抱，說：“要不能是我弟？”
肖瀧靠在王珉身上，兩人的動作自然和諧，一點沒讓人覺得彆扭。
肖瀧叼着煙，借了王珉的火，開始吞雲吐霧。
喻年用茶几上的火柴點了煙，照着肖瀧的動作抽。
肖瀧倚老賣老地問喻年道：“感覺不錯吧？”
喻年說：“難抽。”
肖瀧哈哈大笑：“我也覺得！”
喻年做出一副“那你還抽”的表情，卻見肖瀧美滋滋地朝着空中吐了口煙，道：“可以裝酷！”
“……”這個人，實誠的讓人不得不喜歡！好吧，爲了裝酷。喻年眯着眼吸了一口煙，然後緩緩地讓白煙從口中溢出。
煙霧中，少年的姿態顯得有些魅惑，配着格格不入的純粹眼神，和略帶一絲迷茫的表情，惹得在座衆人紛紛側目。
“喲，這幾個是誰啊？”忽見一個頭發染成栗色的漂亮女生走過來，身材玲瓏有致，聲音甜美。
穆濤介紹大家認識：“這位是咱樂隊的美女熊語琪！”
“語琪！”美女怒嗔。
“哈哈哈……”穆濤大笑地更正，“語琪，語琪！”
原來這位美女姓熊，因爲本名熊姓實在難聽，所以取了單名叫語琪（雖然他們幾個私下裡還是叫她熊語琪or熊姐……）。
穆濤又招呼樂團另外三個人過來，那個彈鋼琴的青年是音樂學院的學生，名字取得像武俠小說裡的大俠——賀不凡！
一個敲架子鼓的小姑娘，沒錯是小姑娘，叫奚可，才念高一。奚可的父母都是音樂學院的教授，可她從小叛逆，跟着師兄賀不凡混，他們之間的種種又是另一個故事了，再此按下不表。
再有一個彈貝斯的，長相普通，也不怎麼說話，穆濤一句話帶過，後來大夥兒把他的名字忘了，估計是個打醬油的。
肖瀧好奇這些來歷不同的人怎麼能湊到一塊，便問：“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語琪道：“用互聯網啊！”
穆濤：“嗯，網上有個比較專業的北漂藝人論壇，上去混一段時間就能認識不少人。”
肖瀧想起俠盟裡的那些遊戲好友，似乎也有不少在北京，還有科大的阿飛，便想着回去聯繫聯繫。
“QDP的環境比QNP好得多，爲什麼人那麼少？”王珉很喜歡這裡恬淡的氛圍。
穆濤驕傲道：“這裡是特殊的，要不是我剛纔在樓梯口接你們，你們進得來麼？”
肖瀧一擊掌，道：“就是所謂的VIP包廂嘛！”
“也可以這麼說。”那個調酒的小文端着酒，穆濤對他道，“這幾個是我在京大的室友，你認識一下，以後來了給個折扣。”
“一定！”小文看了他們一圈，視線在喻年身上停留時間最長：“濤哥，你室友怎麼個個都長的比你帥啊！”
穆濤：“……”
衆人又瞭解了一下這裡的酒水價錢，一看，一杯普通的雞尾酒要98，貴一點的更有兩三百的，最便宜的礦泉水也要20元一瓶！
這個價錢對90%以上的大學生來說都是天文數字！齊輝成喻年和肖瀧都有些傻眼，喝着嘴裡帶酒精味的檸檬糖水，頓時有種喝長生水的感覺。
“來這裡的大多數都是一杯酒聽一晚上的歌，這麼好的環境，這麼好的音樂，花一兩百也不貴吧！”穆濤解釋完，豪爽道，“今天你們能來，我高興！費用全算在哥身上！”
小文開玩笑似的加了一句：“那在濤哥表演費里扣了喔！”
穆濤：“行啊！”
過了七點，人漸漸多了起來。
穆濤他們幾個在臺前輕聲彈唱排演，偶爾停下來幾個人商量一番調子，就好像下面觀衆都是擺設一樣，輕鬆自在。
很多歌肖瀧都沒有聽過，大概是他們自己創作的，卻都是一等一的好聽。
沒錯，聽現場和聽CD、MP3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在這裡，你能親眼看到樂手是如何用樂器把聲音彈奏出來；在這裡，你能親耳聽到不同的音符如何融合，產生美妙的化學反應……
肖瀧最是驚詫那個叫奚可的小姑娘，看着柔弱嬌小，卻有極強的爆發力和靈活的動作，整個人站在隊伍的最後，敲打架子鼓時揮舞的手臂和專注的表情，讓她整個人都生動閃亮！
王珉細品着酒聽歌，他的襯衫解開了兩顆釦子，露出膚色漂亮的胸口。手搭在肖瀧肩上，讓兩人看起來捱得很近，一番兄弟情深。
喻年看着他們，不由想起自己要尋找的那個人。如果沒有分開，自己和他應該也會這麼好吧……
也許他就在自己身邊，或是其它什麼地方，也在想念自己，就和自己思念他一樣……
喻年的眼神瞟向遠處，驀的，一個身影闖入他的眼簾——
只見一個俊逸非凡的年輕人倚靠在不遠處的吧檯邊上，正眯着眼睛喝酒。
他的姿態很像一隻貓，或者說，像一頭優雅的豹子。眼眸是一種明亮的琥珀色，讓人懷疑他在夜間也能視物。
喻年微眨了一下眼，那人已經是後腦勺朝着自己。
吧檯上一個調酒師正和那人說話，他對着他笑，過了一會兒又聽有人笑着喊他：“阿思……”
他側頭，朝聲音的來源舉了舉自己還剩三分之一液體的水晶杯，然後起身朝那邊走去。
喻年的視線緊隨着他，望向那圈人羣：男男女女，女的佔絕大部分，各個妝容精緻。他走過去的時候，衆人自然地讓開最中心的位置。甫一坐下，他身邊的女人們便靠上去，有的挽住他的手臂，有的把手擱在他的膝蓋上輕輕磨蹭。
他的眼神帶着笑意，表情溫柔地讓人沉溺，不知道說了什麼話，引她們笑得花枝亂顫。
他抿了一口酒，似乎察覺到了偷窺者，便朝喻年的方向看了過來。
喻年趕緊扭回頭，避免兩人的視線相撞，心臟噗通噗通狂跳。
一定是這些煽情的音樂，和酒精的作用……他不安地捏了捏手中的杯子。
晚上的活動結束後已經十點了。
王珉不放心肖瀧一個人回去，便要送他，肖瀧不爽地抱怨了幾句“我又不是小孩”，但還是抵不過王珉的堅持。心裡卻想，一會兒看我還讓不讓你回去！
果然之後王珉又給宿舍裡打電話，說在肖瀧那兒過夜，不回去了。
大家都是男生，留宿沒什麼奇怪的。更何況他倆是兄弟，科大宿舍的條件也比京大好，有獨立衛生間，還有空調！
晚上肖瀧和王珉擠在同一張牀上，於智志他們幾人好奇地問王珉在京大的情況。
競爭對手也好，遐思對象也好，總歸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因爲再沒有什麼學校能和科大相提並論了。
王珉一邊應付於智志他們的八卦，還要一邊對付肖瀧的小動作！這傢伙從熄了燈就開始不安分地摸自己，王珉抓着他的手腕，壓着他亂蹭的腿，在黑暗裡瞪他。
肖瀧嬉皮笑臉的，他晚上喝了點酒，壯了點膽，他不怕！
等王珉把好奇三人組打發了，肖瀧也困了。王珉這纔開始反擊，抓住肖瀧胯-間的玩意兒反覆揉捏，肖瀧咬着嘴脣哼哼，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很快就在這種刺激中射了出來。
王珉從肖瀧枕邊的紙巾盒裡摸出一張替他擦乾淨，在他耳邊笑意呢喃：“早有準備啊你……”
第二日，肖瀧帶王珉去了科大的食堂吃飯。
王珉：“果然科大的學生對食物的要求低於京大的學生。”
肖瀧：“我們追求博大的科學精神！”
王珉：“倉稟實而知禮節，吃都吃不好，蠻子無異。”
肖瀧怒道：“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王珉：“。。。”
下午兩人抱着筆記本去科大圖書館上自習。
大一有幾門課肖瀧和王珉上的也是一樣的，譬如英語計算機和高數。除此之外，肖瀧還要上大學物理和大學化學，基本和高中無異。
王珉的課就顯得專業一點，有《經濟學》和《管理學原理》。
在科大的圖書館裡找到這兩本書，王珉就陪着肖瀧一起看。
自學和預習是肖瀧在華海時被王珉培養出來的好習慣。如今到了科大也沒有荒廢，拿到一本書肖瀧已經本能地知道該怎麼學怎麼摘筆記。
如果沒有高中時的經歷，也許肖瀧還會把那些看一遍書就會的人當成天才，但現在不一樣了。
肖瀧很清楚自己不是天才，他以前也很笨，抓不住要領。可一旦養成正確的學習習慣，打好基礎，無論怎麼難的題目也能迎刃而解。
就像建高樓大廈，地基紮實了，才能輕鬆往上壘土搭樑。
偌大的圖書館裡沒有多少人，看來在科大也不是每個人都那麼認真的。
兩人也會偶爾輕聲交談，如今學的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領域，遇到有意思的知識點，互相交換想法意見也頗得樂趣。
在圖書管理呆了一下午，臨近回去的時候肖瀧纔想起要聯繫阿飛的事。
阿飛在科大理學院學數學科學。肖瀧在QQ上同他聊了幾句，竟八卦出一個驚人的消息。
原來俠盟遊戲裡的兩大門派掌門都在科大！江楓雨火，或者說江梓楓，是科大醫學院的研究生。而夜行雲，是科大軟件學院的研究生。
“江楓雨火在科大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我跟老大說你跟歐冶子也考到北京來了，他們還說要聚一聚，要不約個時間吧。”阿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