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三太太撕開擋在她身前的人,搖搖晃晃的反擊,道:“屋子裡只有李顯和我家老爺,我家老爺慘死,你兒子一身一手的血,不是他殺的還能是誰殺的?”
“那也不能報官,”李家大老爺快步流星的走進來,人未至聲先到。
他一身駭然的進了門來,利眼將在場的人掃了個遍,最後定格在田家現在的當家人身上,沉聲道:“咱們田李兩家的名聲大與天,這點我想你也清楚,爲何不經過商議就擅自將那個逆子送去見官?讓世人都知道我李家出了李顯那個弒親的東西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事情究竟如何他一點都不知道,就聽到李顯被送去見官,如何不怒?
“借一步說話,”田大老爺率先黑着臉走出去。
發生這樣的事對他們兩家誰都沒好處。李大老爺瞬間收斂脾氣,跟着走出去。
他們倆個說了什麼沒人知道,只李顯弒親這件事有越來越多的傳聞,有的說是三老爺被惡毒的家僕所害,李公子倒黴,撞上了。所以田家在後來的幾天處理了一大批的下人。惹得許多不明就裡的大戶跟着處理尖嘴猴腮的下人。
還有的說:三老爺得罪了江湖人,被報復了,而且兇手也已經伏法。
更有的說:李顯怒髮衝冠爲紅顏,因爲一個女人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親舅舅。
到底如何,這在知情人心裡成了忌諱,因爲不管是田家,還是李家,都不會允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家族中。醜聞自然要捂住,被世人知道了他們就會是大大的笑柄,而把這件事掩蓋住就是自家事。
以訊而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兩個當家人達成協議,先把三老爺的喪事辦了。
李顯也被傳出受到驚嚇在家靜養的消息,三老爺的屍身做法師那天,他出現在人前,換了個人一樣,要不是偶爾轉動的眼珠人們還以爲他是個沒有生命的木雕,許多好奇的,關心的,沒來得及打招呼他就不見了。
其實在三老爺死那天李顯就被送進了大牢,他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少天,今天穿衣打扮,被送到超度亡靈法事上露面。聽說這法事要足足做夠七七四十九天。
現在,被帶到書房。
他有些難以忍受刺眼的目光,腳下輕移,走到光照不到的角落。
‘吱——’的一聲,書房的門被推開了。
腰背挺拔,面容清瘦,留着一大把美須的李大老爺走了進來。
李顯微微眯着眼打量,還以爲來人會是父親。
他自嘲的想道:“不過也對,父親現在最不想見的就是自己了吧?”
“這會才知道不敢見人,有點晚了,”李大老爺看也沒看角落裡的人,他走到長桌後坐下,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纔看向走出來的李顯。
不知道是幾天的牢獄生活,還是這個年輕人心裡飽受折磨,造就了李顯這幅滿身死氣的樣子。他明明只有不到十八歲,脣上染了一圈青色的胡茬,兩頰深陷,雙眼無神,往哪兒一怵像個傻子。
看着這樣的後生,還是自家曾引以爲傲的子弟,李大老爺已經沒力氣跟他說什麼這人都懂的道理,只沉着臉道:“在大牢裡冷靜了這麼多天,想來你的腦子也該清醒了。現在說說吧,爲什麼要殺你生舅舅?”
爲什麼?
因爲生舅舅做了幫兇,因爲生舅舅讓人殺害了白奶奶,因爲他包庇了曹青,因爲有人想讓他死。
李顯呆呆的站着,沒有說原因,沒有一句辯解,甚至是該有的解釋也沒有。
這在無疑是在默認殺人的事實,也是在惹怒李大老爺。
不知道爲掩蓋真相花費多少心力的大老爺,忍下心力惱火。他雙肘支在桌上,身子前傾,一副暢所欲言的架勢,徐徐善誘道:“大伯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本性不壞,但你生舅舅就那麼樣慘死了,不管是對你三舅母,還是你爹孃,你總該有個說法。還有,別忘了你姓什麼,我李家兒郎不管做下什麼事,都不會丟了風骨。”
聞言,李顯內心似乎被觸動。
他蠕動了下嘴巴,卻沒發出聲,眼睛裡的光也在劇烈的抖動着,大概是被什麼束縛着,需要時間掙扎。
就在李大老爺以爲他就要說點什麼,李顯屈膝跪在了地上,他額頭抵着冰涼的地面,聲音嘶啞:“伯父,我沒有什麼要解釋的,願落髮爲僧一輩子爲生舅舅贖罪。”
‘砰’的一聲響,一塊方方楞楞的硯臺砸在李顯肩上,又落到地面,發出一聲巨響。
被砸的人把身子壓得更低,貼着地的臉齜牙咧嘴。
而李大老爺遠遠沒有發泄內在的恨鐵不成鋼,他面帶怒色,豁然站起身,指着李顯大罵:“你個混賬東西是真聽不懂還是裝聽不懂?殺害親舅舅的罪名一旦認定,你這輩子就完了,那不是你能揹負的起的,你是李家兒孫啊,怎能如過街老鼠般苟活着?”
他快步從桌後走出來,眼中含着急切,誠摯的道:“大伯父已經爲你想好了辦法,只要把罪名推到那個跟你一同去田家的女子身上,這件事就能解釋的通了,她本就是妖女,用江湖邪術迷惑你去殺人,這樣田家就不會再針對你,大好的前程也再等着你去一展抱負。顯兒,不要再讓大伯父跟你父親失望了。”
“不,”李顯以一個絕對低的姿態仰面求他,“大伯父,這不關她的事兒,她不是妖女,她不是。是我跟舅舅一時衝突錯手殺了他,跟她無關,您您不要爲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