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真是天朗氣清,日頭恍若鵝蛋一般高高掛在天際,赤黃的光線透過樹葉枝杈落在白非月的眼中,說起來本該是一個好日子,卻被紅色污染了整個眼球。
無數的高階武士從四面八方不斷暗涌而出,三千將士與其撕鬥,卻還有另一隊伍直奔白非月,目光兇狠,好似要將她五馬分屍。
方阡儼與瓏玉將白非月護在中間,無數的箭雨從空中射下,白非月咬着脣,無力感由衷而生,沒有了龍姬,她似乎什麼都不是。
突然!一柄箭羽從方阡儼的右側驟然破空,刺穿了他的衣襟,他退後靠在白非月身上,白非月心中焦急:“方阡儼,你沒事吧?”他可不能有事,他若有事最後陪葬的人可是她!
方阡儼白着臉搖搖頭,只是劃破了皮膚而已。
瓏玉一人護着兩人,一時不察,只見有一名黑衣刺客從上方直衝而下,對着白非月,可此時方阡儼正靠在白非月的身上,若這一劍刺下,或許他們兩個人都要死!
白非月將方阡儼猛地推開,刺客的劍刺破她的左肩,血液順着白皙的臂膀流下,在地上行成一朵血蓮。
方阡儼目光冷凝,驀然出劍將刺客一劍刺死。
他奔至白非月身前,眸中有一絲焦慮:“你……怎麼樣?”他是煉丹師,從來都是他救人,還不曾有人救過他,雖然如果她不推開他,她也是會死的,但無論如何,這恩情他是記下了。
白非月搖搖頭,雙脣已然毫無血色:“我沒事。”白非月此刻真是無比後悔,是她高估了方家的暗衛低估了雲門。
是的,這些人必定是雲門的手下,雲門傭兵遍佈天下,自然要比御千尋的暗衛來的及時。
她倒是沒想到,御千尋還真是看得起她,爲了殺死她竟然派出如此多的人,少說也有六千有餘了。
她以爲憑藉方家的勢力,御千尋至少不敢當着方家的人動手,至少也要等到她與方阡儼分道揚鑣之後,卻沒想到他如此着急,看這陣仗顯然是連方阡儼也不想放過了,他在打什麼算盤?等到他們都死了以後把什麼責任都推給御辰澤嗎?繼而讓方家加入他的陣營?真是無恥!
瓏玉扶着白非月,輕聲道:“皇后娘娘,不如讓我……”
白非月咬牙道:“不行!”不到最後一刻絕對不能暴露瓏玉是陣法師的身份。
白非月的傷口很深,血液順着手指滴落在地匯流成河,她的臉色蒼白如紙,身體越發無力。
戰鬥還在繼續,她的眼卻已愈發朦朧。
突地,她整個身體猛地往下墜去,由於她突然地失力,瓏玉一時竟也沒扶住她。
“付子衿!”方阡儼驚呼,下一秒被下意識伸手將她擁入懷中。
白非月用力地咬着下脣,手指的指甲嵌進肉裡,她拼命地讓自己睜大眼睛,她很努力地看着方阡儼:“方……方阡儼,你……千萬不能有事!”千萬,不能讓御千尋得逞!
方阡儼神思一震。
瓏玉是知道白非月與御千尋有深仇大恨的,而她同樣如此。是以
她知道白非月的意思,可方阡儼不知道,看他如今的神色,該不是想歪了纔好。可眼下根本沒時間解釋了。
瓏玉正焦急萬分,看白非月如此顯然是支撐不了多久了,她絕對不能死,她若死了誰來幫她報仇!
思及此,她幾乎要立馬施展傳送陣法。
可方阡儼比她更快,他將白非月安置在地上靠着馬車輪,接着自己站起身來。
“懲戒之箭!”
說時遲那時快,方阡儼的額上忽然出現一塊鑲嵌紅寶石的金屬抹額,他的雙手拉開,一柄若隱若現的紫色弓箭在他手中展現,他微微鬆手,一把長箭飛去數十米,所到之處慘叫聲充而不絕。
瓏玉張大了雙脣——原來,方阡儼……竟然是一名召喚師!
無數的幻劍從他手中射出,召喚獸的箭羽自然威力無窮。
傭兵們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碰上了召喚師,眼中驚恐倉皇而逃,可沒用的。
方阡儼的手中的箭羽突然變成無數把細針射落出去落在地上,所經之人無不慘叫痛呼,再邁出一步都是鑽心之痛。
“救命啊!救命啊!召喚師饒命!召喚師饒命啊!”
若是他們早知道此處有召喚師,他們是死也不會來啊!
方阡儼早已經是殺紅了眼,可便是此刻,一隻滿是鮮血的手掌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白非月的聲音已是無比虛弱:“留……留幾個活口……”
方阡儼回過神來,他看向那些黑衣人,眸色冰冷,射出最後一箭之後,他身上的異色陡然消失。
他將白非月扶起,口中道:“斯宇,去找一匹快馬來!”方纔亂戰之中,拴着馬車的馬早已被箭射中身亡,如今白非月的傷勢不能再耽擱,必須立刻進城。
空氣中突然現出一個人影來,斯宇背上揹着箭袋,頭頂一抹鑲嵌着紅寶石的金屬抹額,脖頸上一條紅色的圍巾纏繞着垂至足跟,下身長滿了白色的毛髮,紫色的眼眸此刻一片玩味的笑意,如妖似魔。
“好容易讓我出來一次,就讓我在這荒郊野嶺去找一匹快馬來?你還有沒有良心?”
方阡儼看向他,面無表情,神情冷肅。
只不過被盯了兩秒,斯宇就受不住了。
“我去我去!真是怕了你了!”話落他便消失不見。
召喚獸的行程很快,應該來得及。
他從前襟裡掏出一顆藥丸來送至白非月的嘴邊:“張嘴,這是止血丹,你吃下能好受些,只是傷口還要快些處理。”
白非月下意識便張開口,開玩笑,煉丹世家的藥,不吃白不吃。
方阡儼的手指掠過她的脣,他只覺得一陣滾燙,藥一入口,他便立即鬆了手,讓瓏玉扶着白非月。
瓏玉看了眼方阡儼,眉頭微微蹙了蹙,卻終究什麼也沒說。在她看來,如果方阡儼能夠幫白非月,那就是能夠幫她,多一個召喚師幫手,這簡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天大好事,只是……
斯宇很快就回來了,方阡儼讓斯宇留下來看着賑災的用品
以及那些白非月要的活口,繼而三人急忙快馬入了五仙鎮。
白非月清醒的時候,已是半夜子時。
方阡儼正坐落在前方的書桌前,手拿着一本厚厚的古籍,白非月眯着眼睛看了看,只模模糊糊看到了封印兩個字。
“瓏玉呢?”
她突然開口讓方阡儼怔了一怔,他快步走至牀前,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白非月愣住。
方阡儼卻還未反應過來,直到他說完:“幸好,燒已退了。”才發現他的五指,此刻正貼在她的面龐上。
他立即撤了手,恍若未察一般回答了她的問題:“瓏玉去熬藥了。”
白非月頷了頷首,並未將方纔的一幕放在心上。
方阡儼又道:“有一件事情,不知你自己知道與否。”
白非月挑眉:“什麼?”
“你的體內有封印,你知道嗎?”
“封印?”白非月凝眸,“什麼封印?”
“我雖然是煉丹師又是召喚師,但對此類封印真是知之甚少,好在瓏玉姑娘對此頗有研究,她說這是神陣師才能在人體內施展的封印陣法,平日裡無論何人診脈都看不出來,只是如今封印隱有龜裂之象,是以才讓我在診脈之時發現了一些不尋常之處。”方阡儼許是怕她聽不懂,或是難以接受,故而解釋地十分緩慢溫和,這倒讓這一路上已經習慣了方阡儼冷臉的白非月有些不習慣了,只是此時她也沒心思去追究這些。
“神陣師?”要知道,像瓏玉這般的陣法宗師都已經少之又少,幾近滅絕,這神陣師又是從何處冒出來的?若要在有生之年修煉至神陣師,非神即魔。
方阡儼撫了撫額:“你不覺得這件事的重點不在於神陣師嗎?”他當然知道神陣師幾乎是不存在的物種,可關鍵是,重點不是這個啊!
“你是說封印嗎?”白非月回神。
當然是封印!
方阡儼真想吼一句,可是他忍住了,此刻他面對的是傷患,還是救了他一命的傷患,是以他柔聲道:“關於封印,你怎麼想?”
白非月沒有注意到方阡儼的異常,她此時想的是她爲何會重生到付子衿的身上。難道就是因爲這個封印?那麼,這個封印和她有什麼關係?又是誰下的封印?爲什麼要下這個封印?若是封印破除了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
腦中紛亂如雲。
她默了許久,卻是說道:“方阡儼,你是個召喚師你怎麼不早說?”這件事情連七星閣也沒有調查到,可見隱藏之深。
“……”方阡儼此時有些跟不上她的節奏,靜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爺爺讓我就當自己只是個煉丹師,方家在西元國已經足夠引人注目,若讓他人知道我召喚師的身份,恐怕……”
恐怕方家會和當年的白家一樣,慘遭毒手。
“謝謝你。”不管方阡儼是爲了他自己還是她才施展出的召喚術,總歸是救了她的命。
方阡儼算是看出來了,白非月根本不想再與他談關於封印之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