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阡儼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事實,可有一點他卻不明白:“陛下……不是你的夫君嗎?你爲何要……”爲何要分的這般清楚?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如若要與她站在一起就要忍受她與另一個男人並肩而站。她那樣費盡心機毀了自己的母家,難道不是爲了陛下嗎?那是爲了什麼?不是因爲愛陛下才要做出這樣的犧牲,難道……是因爲恨?
白非月冷笑。夫君?御辰澤可沒有說不會再懷疑她,她若是一開始與她說了,他會相信她是真心得要毀了自己的母家嗎?他不瞭解她對御千尋的恨,更不知道她早已不是付子衿,自然無法篤定她能爲了這樣的恨毀了生養付子衿的地方。
見她如此模樣,方阡儼的脣角突然有些乾澀:“他對你不好嗎?”
白非月微微一笑:“他爲何要對我好?不過各取所需,我需要他當做屏障,他需要我爲他穩固朝綱,事成之後兩不相欠。”
方阡儼蹙起眉頭:“屏障?”
白非月抿了口茶:“方公子,事到如今我想我也無需再隱瞞你,你以爲我是爲了陛下才要親下江南的嗎?”
方阡儼不明所以。
“你以爲我是因爲陛下才開始對付御千尋的嗎?她嗤笑,“只是因爲我自己罷了,只是因爲我想做盡一切讓御千尋不好過的事情罷了!”
“你……”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眼睛裡的恨意那麼濃烈,濃烈到讓他的心臟狠狠得顫動。
她深吸了一口氣方纔平靜:“我很抱歉,讓你捲入這一切當中,如今御千尋已然知道你召喚師的身份,若說他之前還有想要招攬你的心思,可你昨日前的舉動無疑是在向御千尋說明,你是我的人。”
他因着這最後一句話心悸,可卻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就算不幫你,我也絕不會與他爲伍。”
“我知道,此事之後,御千尋看到你不把你大卸八塊已是客氣了,雖說京城是天子腳下,但亦不可大意,方公子日後要多加小心了。”
“我不明白。”方阡儼輕聲道,“你爲何……如此恨御千尋?”
爲何?若御千尋只是害了她一個人,她可以自吞苦果,就當自己有眼無珠。可白家全族的性命,誰來算?域瀧的性命,誰來算?又豈是一句她有眼無珠便能抵消!?
心臟處鈍鈍得疼痛讓白非月壓抑得說不出話,突然,她的肩膀猛地一股刺痛,她下意識捂住肩膀,面色已透出青白。
方阡儼心一驚,驟然起身到她身旁,打開瓷瓶中的丹藥便往她脣邊送。
白非月也不推辭,張開口吞下了。不過須臾,那傷口的疼痛竟漸漸得緩解了。
“謝謝。”
方阡儼扶着她,明明痛惜她的疼痛,口中卻說着讓人心冷的話:“我可以幫你對付御千尋,可這樣一來,我就要動用方家的勢力,你要知道,方家之所以百年來屹立不倒,就是因爲從不參與朝廷之爭,也是因爲如此,方家纔可以對坦然拒絕各方勢力的
拉攏,可一旦我幫了你,對我有何好處?我又將至方家於何地?”
白非月緩了一口氣,笑得魅惑:“聽你說來,你是覺得你可以誰都不幫嗎?要知道,這樣的結果就是面對三個敵人,或許方家勢力確實龐大,可召喚師的誘惑力與威脅力實在太大了,你猜,你可以逃避多久呢?”
方阡儼沒有說話,他本就已經決定幫她,可他知道,依她的脾氣,是不會希望他什麼條件都不提的。
“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
“待一切塵埃落定,你必須要確保方家不受牽連,能夠完完整整得脫離朝廷。”
白非月思忖了片刻,便點頭答應。其實這件事情要做起來還是十分有難度的,特別是御辰澤,他現在還不知道她已經得到方家的支持,若能一直瞞下去自然最好,但若是有一天御辰澤知道了,恐怕不會輕易鬆手。
她還在思考,方阡儼卻握住她的手臂。
她還未反應過來之時方阡儼已然鬆了手:“脈象虛浮,大有火氣漸濃之象,近日裡你是不是服用了大補之物?”
白非月愣了愣,飲食上她偏清淡,只有這幾日太醫開的藥……她蹙起眉頭,卻是沒有說破。
“你舊傷復發,身子又偏陰寒,本就只能慢慢調理,最忌大補引起外盛內虛,再加上如今天氣漸寒,冷熱不交融,難怪你的舊傷發作得如此兇猛。”方阡儼看着她,“宮中的太醫可是給你開了什麼藥?”
白非月眸光冷滯:“想來是以爲本宮這皇后娘娘太過柔善了。”她脣角微彎,“你無須擔心,殺雞儆猴我還是會的。”
果然,翌日午時,白非月便以以下犯上的罪名將太醫院的一名太醫隨手處決了,一時間太醫院人心惶惶,那些心中有鬼的人更是被此事嚇出了病來,生怕皇后娘娘下一個要開刀的就是自己。
丹藥與草藥不同,丹藥要藉助煉丹師自身所修煉的靈力賦予火焰之上進行煉製,過程容不得半點差錯,等級越高的煉丹師煉製的丹藥效果更好,方阡儼已然是個煉丹宗師,所煉的丹藥效果自是極好的,白非月不過連用了三日便已經減少了舊疾發作的次數。
一家歡喜一家愁,付清遊在牢裡待了三日,這大少爺細皮嫩肉的,都還沒有用什麼刑便將該招的都招了,不該招的也招了,大理寺卿將審案結果遞給御辰澤後,意料之中得看到御辰澤大火雷霆,立即下旨對付清遊處以極刑,時間定在五日後。
付雲更收到消息的當場便昏死過去,醒來後更是馬不停蹄就往宮裡跑,皇帝不想見他,他就跪在宮門口死賴着不走,白非月到的時候,付雲更已經跪了一個時辰,滿頭的冷汗,雙脣也沒了血色,不過幾日間,那發間的白髮竟蓋過了黑髮。
付雲更看到白非月,差點要忍不住上前撕碎了她,可週圍侍衛衆多,他到底忍住了。
白非月站定在他跟前,她望了望陰雲濛濛的天空,口中似是漫不經心:“付相,好像快
要下雨了,您身體還未痊癒便跪在這裡,若再淋個雨……”她頓了頓,“可別到時候兩場喪事一起辦了啊……”
“付子衿!”付雲更朝她大喊,“我好歹是你的父親!你……你這個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雜種!”
白非月笑了,笑得那是一個萬花失色:“丞相大人您使勁罵吧,如若罵本宮能讓你好受一點的話,您就罵吧,畢竟喪子之痛,也不是誰都能接受的。”
付雲更氣的說不出一句話,手指顫抖着指了她半晌,卻終是無力得放下:“子衿,清遊……清遊他好歹是你的兄長啊!親兄長啊!付家只有這一個血脈啊!你難道真就忍心看着父親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白非月好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少有的笑出了聲:“哈?兄長?父親?付相大人,您老記憶力不好,本宮就提醒你一下,當初我入宮之前你可曾答應過我什麼?”
“您若是忘了,本宮便再說一次!”
“付家今後生死,與我再無瓜葛!”
付雲更跌坐在地上,這一刻,他真的已經欲哭無淚。
“你聯合潯王陷本宮於不義之時,本宮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放棄了,如今再來怪本宮心狠嗎?你要知道,如若我那日不去你的生日宴,如若你告訴了我潯王的陰謀,那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她繼續道,“你覺得是我害死了付清遊嗎?你錯了!是御千尋,是你自己!是你們一起害死了他!”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他搖着頭,喃喃了幾句之後竟然徹底癲狂了起來,他爬起身子來欲往白非月的方向撲過去,可無數人涌現出來將他攔住。
白非月面無表情,淡然道:“付相着了魔怔,送他回府好好醫治吧,沒有好之前,就不必再出門了……”
這風光一時的丞相大人,已經再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了……
小袋從她的衣袖中鑽了出來,白非月摸了摸它的小耳朵,笑道:“小袋,去告訴兄長,可以去清平鎮將那人請到京城來了。”
小袋點點頭,一陣風煙而過,已是消失得不見蹤影。
白非月回到宮裡的時候,畢春與秋其早已是急得團團轉了,看到白非月回來,連忙迎了上去。
“娘娘,你怎麼能一個人跑去見丞相呢?”
“是啊娘娘,丞相大人現在恐怕是恨毒您了,您就算不躲着他,也別往他跟前湊啊。”
白非月笑了笑:“怕什麼?宮門口那麼些侍衛難道只是雕像嗎?”
“話也不能這麼說……”畢春咕噥着,卻不好再說白非月什麼了。
倒是秋其轉了話岔:“陛下聽說娘娘去見丞相,已經在裡頭待了好一會兒了。”
白非月點了點頭:“本宮知道了。”
走進內殿,果然見御辰澤正臥在榻上翻着她隨手翻過的藥典。
御辰澤看見她來了,先是笑了笑,隨即揚起手中的書:“怎麼子衿最近喜歡上看醫書了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