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非月並不作答,她輕移蓮步,將丟落在地上的劍輕輕執起。
突地!
她猛地將劍鋒轉向他,丘無垠一愣,旋即目光冷滯。
白非月笑了,笑容清淡柔美,她從未這樣笑過,她的另一隻手輕撫着劍柄吊掛着的劍穗,他聽見她說:“當初我做這劍穗的時候,你說我做得如此難看,不如丟了。”她頓了頓,“原來,你還留着……”
丘無垠的身體開始顫抖:“你……你說什麼……”
白非月將劍放下,口中輕喃:“非月,待爲潯王奪得皇位,我便帶你離開這個繁華之地,可好?”
丘無垠的呼吸梗在喉頭,他的手指動了動,便再也不敢妄動,他在怕,他怕這一切只是他的一場夢。
微風拂面,白非月的髮絲輕舞,她緩步行至他的跟前,右手顫了顫,繼而擡起將他臉上的黑巾輕輕扯下。
“兄長,我回來了。”白非月笑着,笑着笑着,卻是哭了。
若說她爲御千尋傾付了她的十年,那麼丘無垠便是爲她傾注了他的一生,她與他相識於微時,他爲她背棄師門,助她建立七星閣,因她才效忠御千尋。對於丘無垠來說,照顧白非月似乎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他自小孤苦無依,白家將他收留,待他成年後更是讓他拜在簡武山莊門下,如此再造之恩,待白家滅門之後,他便將這所有的恩情都加倍得回報在白非月的身上,對他來說,白非月甚至比他自己都來得更加重要。
丘無垠的眼眶溼熱,他的雙手顫抖着伸上前去,繼而猛地將她狠狠擁住。他就奇怪了,除了他和白非月,怎麼還會有人知道七星閣的聯絡據點。原來真的是她,真的是她!
“你沒死!?你沒死!?你竟然沒死!?”
“太好了太好了……”
白非月閉着眼睛,淚水緩緩落下,如今她身邊的親人,只剩下他了……
“兄長……我如今,只有你了……”
丘無垠將她輕推開,繼而滿目的疑惑:“潯王說你被太后所害,已經……已經身亡。那時候你是如何逃脫的?又怎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這是皇后的轎輦,皇后是丞相之女,你怎會……”
白非月冷笑了一聲繼而道:“兄長,你可知道雲門之內有沒有高階煉丹師,能煉製出離魂元丹。”
“離魂元丹!?”丘無垠心中思忖了一番,旋即瞪大眼,“你是說,當初有人用離魂元丹對付你!?你說是雲門……雲門不是……”不是我們的盟友麼?
“如若不是離魂元丹,我又怎會失去龍姬導致內丹全毀手無縛雞之力!?”白非月喊道,“兄長,你到現在還想不明白嗎?”
丘無垠倒退了兩步,不可置信得看着她。
血腥味還在肆虐,她便迎着這滿目的鮮血,如歌如泣:“十年前白家慘遭滅門,御千尋告訴我是皇帝所爲,當時深以爲然,可如今細想,皇帝既已同意父親辭官歸隱,又何必在半路中埋伏!?”
“你的意思是……”丘無垠只
覺得頭暈目眩,“是御千尋……”
“是!是他滅了白家全族!又哄騙我們爲他賣命十年!十年!最後,他還殺了我!殺了域瀧!”一提起白域瀧,白非月就好似整個人都崩潰了一般,“我的域瀧,他當時離開我的時候,還那麼小,他什麼都不懂,御千尋那個禽獸!他竟然爲了討好北衛國就將域瀧贈予他們當了藥引!而我……居然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自重生以來白非月一直在壓抑自己——白家滅門的真相,域瀧的死亡,還有至愛之人的背叛。她的心千瘡百孔,可她一直在忍,直到見到丘無垠,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丘無垠整個人幾近跌倒在地,他的眼神空洞,連淚水都流不出來了。
將士們早已廝殺地聲嘶力竭,暗衛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到最後只有七星閣還剩下七個人,他們互相攙扶着走到丘無垠面前,卻見到自己的頭目竟然還未將這個皇后殺掉。
“閣主,主公說了,要……”
那人還未說完,便只見一道銀光閃過,七人的喉嚨在同一時間被瞬間切斷。
丘無垠神色冷酷,他輕輕地將劍擦拭乾淨,繼而驟然轉了劍鋒往自己的胸口捅去。
血流如注,他用劍抵地支撐住自己,面色已然蒼白如雪。
白非月驚愕,趕忙上前將他的身子扶住:“你在做什麼?!”
丘無垠看着她扯了扯嘴角:“我知道方阡儼是個召喚師,他今日已抵達京城,住在戶部尚書方尚村的府中,京城方家是回香城方家的支流,兩家近日裡聯繫頗爲密切,至於方阡儼此次入京的目的,七星閣還在查。”丘無垠說罷頓了頓,繼續道,“如今只有假借他的名義,我才能向御千尋解釋爲何沒有刺殺成功。”
畢竟召喚師威力無窮,只要說今夜是方阡儼經過此處,那麼他敗了便也是理所應當。
他又繼續道:“我雖然是七星閣閣主,但七星閣如今畢竟掌握在御千尋手中,我無法將七星閣立即脫離他的掌控,此時撕破臉對你我並無好處,爲今之計只能按兵不動。”
白非月頷首:“我自是知道,只是如此,要委屈兄長了。”
“只要能報白家的血海深仇!就算讓我死我亦萬死不辭!”
靜了一瞬,白非月突然憶起他方纔所說的話語。
她凝眸蹙眉:“既然你已經知道方阡儼是召喚師,那御千尋呢?”
丘無垠咬了咬牙:“我告訴他了。”
白非月垂眸:“罷了,如今看來方家已然捲了進來,無法獨善其身了,或許方家老太爺也是因爲如此才讓方阡儼入了京,畢竟天子腳下,御千尋難以在衆目睽睽之下輕易下手。”
丘無垠深以爲然,隨即道:“非月,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我會讓小袋傳遞消息與你,在此之前,你千萬要記得保護好自己。”頓了頓,“御千尋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嗎?”
白非月搖搖頭:“他不知道,這件事情說來驚世怪談,到目前爲止我也不知具體是怎
麼一回事,如今也解釋不清楚,等小袋來了我會寫一封信讓它帶給你。”
丘無垠點點頭:“他不知道就好,接下來他一定要會再找機會對你下手,你定要好好保重。”
他的話音剛落,突然,一陣腳步聲從不遠處徐徐傳來。
白非月心中知道是秋其來了,是以她快語道:“兄長放心吧,我身處深宮,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輕易下手,倒是你,如今要與他朝夕相對,千萬不能露出破綻,讓他察覺到你已知道了真相。”說罷她轉頭看了看身後,“我的婢女帶了京兆府的人來了,你快些走吧。”
“你不用擔心我,我走了。”
丘無垠飛身離去,白非月的身子頓時間癱軟下來。
與此同時,秋其領着一大隊的人馬趕來,她見皇后娘娘癱坐在地上,又見畢春已倒在一旁,心中驚懼。
“娘娘,娘娘你沒事吧!?”秋其趕忙上前扶住白非月。
白非月搖了搖頭,澀然道:“去看看畢春,好像只是昏過去了。”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回到鳳寧宮之時已是夜半,御辰澤在宮中坐立不安,當見到白非月毫髮無損只是面色略有些蒼白之時,那顆心才堪堪定下來。
他抿了抿脣,有些氣憤:“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
白非月掀開眼皮瞅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只是徑直走到牀上倒牀就睡。
口中含糊道:“皇上回乾坤殿睡吧,臣妾今晚實在疲乏,無法伺候皇上了,慢走不送。”
御辰澤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在原地待了片刻,終是輕嘆一聲拂袖而去。
翌日早朝,御辰澤在朝堂之上大發雷霆。
“真是反了!!!”
衆臣緘默。
“付雲更!”御辰澤喊了一聲。
付雲更趕忙上前俯下身子道:“臣在!”
“昨夜皇后是從你府中出來纔出的事,對此事,你可有什麼解釋!?”
付雲更叫苦不迭:“皇上,您這可冤枉微臣了啊,皇后娘娘既然已經出了丞相府,老臣又如何能知她會在回宮途中遇襲?”
御辰澤眯着眼睛,殺戮之氣橫生:“可朕倒是聽說,皇后昨日遇襲之時就派人通知你了,爲何你並沒有出現,反而是後來才通知的孟溫禮先到了!?”
白非月昨日讓秋其在丞相府外站了一刻鐘,一刻鐘之後就再次出現在丞相府門前,告訴丞相府門衛皇后遇襲,急需救援。她讓秋其說完之後無需等他們,直接前去京兆府,通知京兆尹皇后在回宮途中遇襲,京兆府與丞相府是在同一條街,要進宮的方向一致,如此就無需考慮刺客會在何路段刺殺,只要順着進宮的路線走,總能找到。
孟溫禮一聽到自己的名字便站出隊伍,他行了禮後道:“昨日臣到之時刺客與侍衛已經廝殺結束,兩方無一活口,只有皇后娘娘和她的貼身宮女活了下來,想來多虧了侍衛的捨命相護,否則臣就算是到了,恐怕皇后娘娘也已遭了毒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