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磚綠瓦,山霧濛濛。曲折小溪順着河渠,經家家戶戶。
小船隨意停於河邊,戴衰衣垂釣者拿掉嘴上旱菸,緩緩吐出一團白霧。白霧升騰與天上雲霧交融,遮住半邊太陽。
綿綿細雨輕柔落下,路上行人舉起隨身攜帶的油紙傘,放慢腳步…
街道旁茶館多了幾位客,他們品着香茶看向窗外,不知是看那隨微風搖曳柳枝,還是那頂着荷葉往家跑的孩童。
南宮家坐落於此小城內,城雖小,卻賞心悅目。國有四十二城,其十二城皆屬南宮管理,十二城有一交匯點,便是此處。
但今日這安然愜意小城內,卻未有昨日之影,人們皆垂頭喪氣…
護國大將軍南宮問道,唯一一子昨日死去…
此處大部分人皆不知有皇帝與皇宮。
城雖小,可有人在這待了一生…這雖不及皇城富饒,但有皇城未有的安然與愜意,這也是那些人一生都未走出此十二城原因之一。
曾有皇城將軍來此調兵,可一兵一卒也未動。
故有人道:北十二城,不識皇帝玉璽,只認南宮將令。
將軍府。
南宮問道擡頭看向掛白大門,牽馬走進。
“將軍!”
“老爺…”
“宇兒…宇兒…”
管家接過繮繩,衆人見南宮問道後一齊跪了下去。
未理會兩旁哭着向自己跪走人羣,南宮問道順着弔唁之路,緩步走向那還未蓋上的木棺。
臨走時,南宮宇表情很平靜。長劍摺扇,依舊靜靜躺於南宮宇手邊,相貌依然俊郎,只是少了生氣。
南宮問道看着南宮宇,想着與他爲數不多的點滴回憶。
……
“你又要走嗎?”
“宇兒乖,父親是軍人,軍人的使命就是保家衛國。”
“…那,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和你一起保家衛國?”
……
“父上,你輸了,我觸到了你衣襟。”
“不錯!劍法確實大有進步。”
“那我什麼能上陣啊?”
“…你還未準備好。”
……
“父上看吶!皇上封我爲先鋒將軍!”
“嗯!吾兒確實長大了。”
……
“父上,我要去拜師學藝!順便再去皇城轉轉,還未去過皇城哩。”
……
想到這,南宮問道緊握的雙手緩緩鬆開。視線從南宮宇移開,轉身走出將軍府。
演軍場。
浩大演軍場上,聚集了一萬人。南宮問道蒼老臉龐上面無表情,他看着自己一個個訓練至今的士兵們…
他們是恐懼…敵人看到他們,就看到了恐懼。
“遲疑者,後退者…斬。”南宮問道淡漠說道,他擡頭看向天空,烏雲遮住了太陽。
“是!!”
南宮問道點頭衝出演軍場,向鬧區奔去,萬人騎緊隨其後。
燈籠紅,人憔悴。勿消愁,勿消愁,無愁,怎醉?
這是小城內最熱鬧去處,整條街皆酒樓。在此無白天黑夜,只有喝了多少杯,此處不打烊,因永遠都在迎客。
“殺。”
南宮問道領着萬人立於街口,他面無表情用下巴指了指,淡漠下令。
有人大吼衝入,有人面面相覷,有人立於原地。
哀嚎,慘叫,求饒,哭喊…
血染紅了戰甲,整條街未留一人。
“遲疑者,後退者…斬。”南宮問道低頭看着紅色青石板路,淡漠說道。
兩千人被就地處決,如秋收麥田般,搖曳着倒下。
南宮問道騎上戰馬,向丞相府奔去,八千騎緊隨其後。
丞相府。
國有一文一武世代輔佐帝王,文,德高望重。武,一騎當千。其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武有南宮,文有東方。
大門早已敞開,東方丞相早已領衆家眷素衣跪地。
“爲何不走?”南宮問道擡手示意,立於門前問道。
“終難逃一死…宇兒之死着實令人惋惜…老朽今日領衆家眷在此,只求大將軍能放過我小孫,他從此隱姓埋名,永不進皇城。”說罷,東方丞相緩緩叩首。
一女子抱一襁褓緩緩站起,臉上淚痕未乾。
有那麼一瞬間,南宮問道眼中好似有淚光閃動,他閉上眼轉身走出大門,輕聲道:“殺無赦。”
五千人屠戮了整個府邸…
“斬。”
三千人被就地處決,丞相府內屍體堆積如山。
南宮問道率五千騎,向將軍府奔去。
將軍府。
南宮宇已下葬,但府內白色還未褪去。南宮問道妻子茹婧上前迎接,可走近卻發現南宮問道神情異常,兩人就這麼對視着。
驀地,南宮問道緩緩拔出劍,指着茹婧說:“殺。”
大門前數千人皆如茹婧一樣呆於原地,可南宮問道的劍不動分毫…
南宮問道看着地上妻子頭顱,吐出一字:“斬。”
……
此地之雨總是毫無徵兆落下,天空也總是陰沉,雨落下,與路旁粘稠鮮血混於一起,淅淅瀝瀝…似天空在爲這數萬人流下眼淚。
從天上看,今日小城爲紅色。
戰馬上,南宮問道昂頭看,雨水從他那蒼老臉龐劃下。
猩紅戰甲,無根之水亦無法沖刷。它們生長於戰甲上,並隨着更多鮮血怒放。
皇宮,御書房。
“皇上!”一將領連滾帶爬衝入。
“何事?”皇帝問道。
“南宮大將軍血洗了丞相府!現帶軍向皇宮攻來!”將領頭叩地,驚恐嚎着。
筆從手中跌落,墨汁濺至紙上,泛起點點黑斑。皇帝猛然站起,瞪着那將領。
“哈哈,哈哈哈哈…皇城大將盡數派去!取下南宮問道首級者,封侯賞地!”皇帝從木訥中回過神來,乾乾笑了幾聲,說道。
“是!”將領行禮告退後,召集了皇城內盡數兵力,向北進發。
將領走後,皇上癱坐於龍椅,雙眼無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