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完一場膽戰心驚式的見家長，喻橙覺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又提升了一層。
等她送走霍衡昔，坐在沙發上開始仔細回想，竟然想不起來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這感覺就像夢遊一樣。
她……應該沒說錯話吧？也沒有做過冒失的舉動吧？
而且，霍衡昔的態度應該是不反對她和周暮昀在一起。相反的，好像還挺贊同的。臨走前，還開了張支票給她當見面禮。
不過她沒收。
可能是看出她的窘迫，霍衡昔倒也沒堅持，笑着說：“那下次見面再補上。”
喻橙靜坐了幾分鐘，終於想起哪裡不對勁了。
天啦，她居然以這樣的形象見了家長！
這念頭剛冒出來，她就火速衝到房間照鏡子。
高大的全身鏡將整個人都收了進去。她頭髮挽了個丸子頭，因爲之前在沙發上躺着，被蹭得亂糟糟的。穿着白t恤，下襬有點長，被她繫了個結，超短牛仔褲。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打開門見霍衡昔的時候，是光着腳的。
喻橙捂着臉栽進大牀裡，慘兮兮地發出一聲嗚咽。
當初爲了見家長，她可是特意拉着周暮昀去買了幾條淑女款的長裙，做足了功課！誰知根本沒用上。
真的要沒臉見人了。
越想越難過，喻橙放下捂在臉上的手，爬起來衝到客廳拿起手機，給周暮昀打電話。
一般工作時間她是不會打擾周大總裁的，可眼下情況特殊，她顧不了那麼多。
電話響起不到三秒，那邊就接通了。
不過他沒立刻跟她說話，而是低低地用英語說了句：“請稍等。”
顯然，他那邊應該正在跟人談事情。喻橙咬了咬下脣，突然有點後悔，她不該打這個電話打擾他的。
“找我有什麼事嗎？”周暮昀拿着手機避開了別人，走到一處僻靜的休息間。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喻橙輕聲說：“要不你先忙吧，等忙完我再跟你說。”
聽她還能心平氣和的說話，應該不是棘手的事，而他這邊確實很忙，周暮昀沉默少頃，說：“那好，一會兒我打給你。”
喻橙先掛了電話，長嘆口氣，倒在沙發上。
不禁在想，她這幾天過的都是些什麼日子啊，一件比一件離譜，再搞下去她晚年寫自傳體的素材可能會相當豐富。
她站起身踱步到落地窗邊，透過窗戶往下看。
門口的隊伍不斷重複着變短、變長，到現在一看，竟跟早上沒區別。
這個月的業績有了。
可也不能每天都這樣吧，她還能不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還有，她這到底算見家長了還是不算啊。以後是不是還要正式登門拜訪？還得見周暮昀的爸爸吧？那個森遠集團的董事長。
光是想一想那個場面，喻橙就發怵。
腦子裡塞滿了亂糟糟的線團，不等她理清，周暮昀的電話就重新打過來了。
喻橙接通電話，走到沙發邊席地而坐，撈了個抱枕抱在懷裡，下巴抵在抱枕上，拖長音調懶洋洋地喚了一聲：“週週”
“嗯？”
抱枕起球了，喻橙揪着上面一顆顆小毛球，苦哈哈地說：“就在剛剛，你媽媽霍總來找我了。”
周暮昀一愣，被她的話驚到了。
顯然他也沒想到霍總會直接去找喻橙。不對，霍總怎麼知道喻橙的存在？他沒跟家人說過自己有女朋友。
當他盯着某一處，忽然間福至心靈。
嘖，他怎麼忘了，從昨晚到今天一整天，兩人的各種戀情爆料還掛在微博上，熱度居高不下。
霍總雖然也不怎麼關注娛樂新聞，總會從身邊人的嘴裡聽到。
他失算了。
周暮昀：“那她有沒有說什麼？”
上次宋老先生的壽宴，他探聽過霍總的口風。她當時的態度是不管他的女朋友是什麼樣的女孩子，只要是他喜歡的，她就不會反對。她還特意叮囑過，選擇另一半關係到一輩子的幸福，要慎重再慎重。
所以，她應該不會說什麼過分的話吧。
喻橙搖了搖頭。霍總其實沒說什麼，就問了幾個問題，之所以這麼苦惱，全是因爲她自己。反應過來他看不見她搖頭的動作，頓了頓，哇哇大哭：“嗚嗚嗚，我完蛋了……你媽媽來的時候，我頭髮好亂，就跟那個芭比娃娃的沖天辮一樣，我還穿着超短褲，還光着腳。最後……最後還鬧了個天大的笑話。”
周暮昀：“？”
“你都不知道，我剛開始見霍總，根本沒想到她是你媽媽，我還把她當成老闆，鬧了個大烏龍。太丟臉了。”喻橙自顧自說：“喻橙，真是好慘一女的。”
周暮昀：“……”
沉默了一會兒，沒聽到那邊傳來聲音，喻橙大喘一口氣：“你怎麼都不說話？”
“這不是在聽你說嗎？”
“我說完了。”喻橙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淚，感覺傾吐出來以後，心情好了很多，但還是有點難過。
她想要以一個完美的形象去見男朋友的媽媽，到頭來卻是這樣，心裡落差太大了。
周暮昀聽完女朋友的吐糟，端起了身爲男朋友的責任：“我覺得天生麗質的人不會有這個煩惱。”
喻橙一愣，有點懵：“誰天生麗質？”
周暮昀微微一笑：“我女朋友。”
“……”
喻橙沒好氣翻個白眼，他這個哄人的段位也太低了。
剛想吐糟，電話裡傳出點異樣的聲音，周暮昀解釋說：“嗯，有人打我辦公室的電話了，我猜可能是霍總。”大概是打他手機顯示正在通話中，所以改爲打辦公室座機。
喻橙飛快道：“那就這樣吧，拜拜。”
她掛電話的速度也飛快，周暮昀低下頭輕笑一聲，接起桌上的座機，那邊果然傳來霍總的聲音，單刀直入：“下班後回家一趟。”
說完，也不等他回答，直接掛掉電話。
周暮昀懵了。
他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四點多，距離下班時間還有幾十分鐘。他也不想再耽擱了，晚上還要陪女朋友吃飯，家裡那邊早解釋完早完事。
周暮昀起身拿起西服外套穿上，提步往外走。
這個月第不知道多少次撞見小周總遲到早退的小王秘書：“……”
小王秘書裝作視而不見，淡定地從旁經過，瞎得非常自然。
周暮昀做好了回家被霍總盤問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霍總這次升級了，上來就照着他胸口錘了一拳。
霍總用的勁兒倒是不大，但這個舉動本身就跟她的氣質不搭。
周暮昀愣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面無表情地承受了母親一記拳頭。
“你個臭小子，談個女朋友瞞着家裡上上下下，我居然還是從別人嘴裡知道的！”霍衡昔氣得嗓門都比平時大，豪門主母的風度都不要了：“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啊？交往都半年了，愣是沒傳出半點風聲。合着全世界都知道了，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臭小子”這種詞在周暮昀成年以後，霍衡昔就沒當他的面說過。可見今天是氣到了。
旁邊單人沙發裡坐着的周致鴻接話：“我也不知道。”
霍衡昔彷彿沒聽見他的話，只顧看着周暮昀，希望他能給個說法。
周暮昀路上就想到霍總會問這個，聳聳肩：“您這麼雷厲風行，我怎麼敢跟家裡說。這不，你前一秒剛知道，下一秒就殺到我女朋友家裡了。幸虧我們現在感情深厚，不然還不得被你嚇跑。我女朋友膽子小。”
霍衡昔：“……”
出師不利，纔剛問句話就被堵得沒話說。
周暮昀在沙發裡坐下，傭人過來泡了壺茶，給他也倒上一杯。
霍衡昔沉默了許久，也走了過來，在他對面坐下。
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了，她說：“網上的新聞我沒怎麼看，聽說你有女朋友後就想先見一面。現在你自己跟我說說，到底什麼情況？不許再有隱瞞。”
周暮昀呷了口茶，淡聲道：“您想知道什麼？”
網上都扒得清清楚楚，他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霍衡昔：“事無鉅細！”
那可能說幾天幾夜都說不完，周暮昀又喝了口茶，整理了一下思緒，撿着重要的事情簡單說了。
霍衡昔聽到一半打斷他：“你都見過人家父母啦？！”
她真真是沒想到兒子的進度居然能這麼快！說句玩笑話，她腦子裡的思緒剛從“兒子不是gay”轉換到“兒子有女朋友了見過家長了準備談婚論嫁了”。這個思想跨度有點大，心裡不可謂不震驚。
周暮昀不明白她這麼震驚的原因，點了點頭，面色平靜道：“嗯，見過。”
“那她家人怎麼評價你的？”霍衡昔問。她對這方面表示出很大的興趣。
怎麼評價？周暮昀回想了一下，被未來岳父大人說成是豬算嗎？
周暮昀說：“過程不太順利，她媽媽起初不同意我們交往，後來慢慢接受了，目前在看我表現。”
聽完，霍衡昔一愣，片刻後就想通了：“你說過喻橙的媽媽是大學教授，那就能理解了。這世上也沒那麼多人看重權勢富貴，她肯定是一心爲女兒考慮，擔心她嫁過來後過得不開心。而且，家裡就這麼一個女兒，換作是我，我也捨不得。”
周暮昀“嗯”了聲，接着又說起最近的事情。
周致鴻耳聽着他們母子倆談話，從未插話，直到他說起網上曝光的事，他才插話：“那女孩的餐廳是你給她開的？”
“也不能這麼說。”周暮昀如實相告：“我出一部分錢算投資的，每個月按比例有分紅。”
周致鴻：“……”
愣了許久，他點點頭，像是覺得意外，又點了點頭，恨鐵不成鋼道：“我說你可真行啊，賺自己媳婦兒的錢，丟人不丟人。周家就是這麼教你做人的？你缺那點錢？你要是缺錢等下一年過年我給你包個大紅包成不成？”
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還被父親指着鼻子教訓，周暮昀一時尷尬不已，表情都僵住了。
霍衡昔晃了下手，不耐煩道：“動動腦子也能想得到是那姑娘不接受才這麼做的。別理你爸，繼續說。”頓了頓：“戀情是怎麼曝光的來着？”
周致鴻：“……”
周暮昀眼裡閃過一道光，忽略了中間的步驟，故意把付夏涵給抖出來了：“就付老先生的女兒，之前鬧出了點不愉快的事懷恨在心，本來是想陷害橙橙，結果出了岔子就曝光了。”
然後，周暮昀着重講了被p照片的事。
霍衡昔瞠目結舌：“她、她乾的？”
真是看不出來，那姑娘也算她看着長大的，怎麼如此心狠手辣。縱橫商場這麼多年，她見慣各種骯髒事，自然最恨這種背後捅刀的小人。
霍衡昔板着臉喊道：“曹姨！”
“哎，太太。”廚房裡傳來一聲應聲，片刻後，一箇中年婦女走出來。
“去臥室把我手機拿過來。”
周暮昀斂了斂眸光，明知故問：“您要做什麼？”
霍衡昔冷冷道：“打電話問問付老先生，他是怎麼教育女兒的。”
周暮昀挑眉，滿意了。
他作爲晚輩，不管對付夏涵做什麼，付老先生那裡總歸過不去，但霍總出手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