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暮昀腦海裡有兩個小人在瘋狂打架。
一個是小惡魔，小惡魔牙齒尖尖，頭頂的小角尖尖，舉着一把小鋼叉慫恿他：周暮昀你別慫！抱住她，吻上去！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再猶豫就晚了！
另一個是小天使，小天使頭頂一圈金燦燦的光環，背後長着聖潔的小翅膀，手裡拿着神聖的權杖，語氣溫柔地跟他說：做個正人君子不好嗎？你現在吻下去把人家嚇跑了怎麼辦？你想過沒有？
小惡魔：衝上去！
小天使：不可以。
小惡魔：周暮昀你是慫蛋！
小天使：周暮昀你要做人。
小惡魔：上啊，還等什麼！
小天使：穩住，我們能贏。
小惡魔：你摸着你的心告訴我，你難道不想吻嗎？
小天使：……
最終惡魔戰勝了天使，周暮昀不想做人，更別提做個正人君子了。
停留在她耳畔的那隻手，輕緩地繞到喻橙腦後，扣住，另一隻手撐在流理臺邊緣，傾身靠近。
一片溫熱的氣息陡然撲來，喻橙眼睛快速眨了幾下。
“怎、怎麼了？”
聲音小小的，軟軟綿綿，竟讓周暮昀聽出了別樣的曖昧。
他下意識屏了呼吸，薄脣微抿。
眼前的男人離自己越來越近，漆黑的瞳孔裡倒映着小小的自己，連錯愕驚慌的神情都照映得一清二楚。
喻橙的心亂了節奏。
雙手沾滿了麪粉，手上還捏着一張餃子皮，她根本不敢隨便把手往他身上放做出推拒的舉動，只得身體後仰。
男人選擇性無視她後仰的動作，不急不緩地靠近。
喻橙身體一頓。
他他他他到底要什麼？！
驀地，清脆的手機鈴聲響起來。
周暮昀猶豫被人用悶棍敲了一下，猛地後退半步，低垂下眼睛掩飾眼底的情緒。
喻橙長舒口氣。
後背有點涼涼的，好像是出了點汗。
他剛剛……
是打算吻她嗎？
手掌貼在她腦後那一塊皮膚上，隔着柔軟的髮絲，她都能清楚感知到酥麻的觸電一般的感覺。
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想象一下週暮昀吻過來的畫面，喻橙可恥的發現，自己居然不排斥。
不僅不排斥，隱隱地，還有一絲期待。
喻橙你是瘋了嗎？
最近韓劇看多了吧你，把自己當成女主角來幻想了？
醒醒！
周暮昀平復了呼吸，眼皮擡起來，眨了眨，看向流理臺上鈴聲還在響的手機，餘光瞥一眼一臉呆滯的女孩，出口提醒她：“你的電話。”
喻橙丟下手裡已經被她捏變形的餃子皮，拿起電話，背過身去接通。
“喂……”喻橙聲音細弱：“媽媽，我馬上回來，嗯，很快。”
掛了電話，她轉過身。
手指摳着手機殼，喻橙支支吾吾地解釋說：“我媽打來的電話，催我回去了，我……”她掃了一眼檯面，包了有四盒餃子，每一盒都剛好夠他吃一頓：“我要走了。”
周暮昀怔了三秒，眼梢垂下來。
他瞬間從意氣風發的周公子變成孤苦無依的流浪犬。
“本來還想教你煮餃子的，不過現在好像時間也不夠。”喻橙握緊手機，舉起來晃了晃：“你到時候給我發微信吧，我在線教你。”
話落，她把手機裝進兜裡，低着頭解下身上的圍裙，疊好放在一邊的椅子上。
周暮昀人沒動，眼睛卻像長在了喻橙身上，視線隨着她轉來轉去。
喻橙站在洗菜池邊洗了個手，抽出紙巾擦乾手上的水珠，側着眼眸瞥過來的時候，看清他的眼神，頓了頓。
怎麼覺得自己是要外出打工的老母親，而周暮昀馬上要成爲無人看管只能自生自滅的留守兒童。
拋開這個奇特的想法，她擡手扯掉綁頭髮的髮圈。
一瀑柔軟的黑髮散了下來，垂在肩頭。
有點亂，喻橙擡手，以五根手指作梳子梳理了幾下。
周暮昀一言不發看着小姑娘把亂糟糟的流理臺恢復原樣。
等整理完了，她才轉過來，揚起眼來看他：“那，我走啦？”
嘴脣蠕動兩下，周暮昀無聲嘆了口氣：“車不好打，我開車送你回去。”
開車將人送到小區外邊，周暮昀坐在副駕駛，扭過頭去看旁邊的女孩。
喻橙懷裡抱着一大瓶橙汁，還有幾瓶牛奶。
剛纔路過超市，喻橙纔想起來自己出門的藉口是買飲料，肯定是不能空手而歸，只好讓周暮昀在路邊停車，她下去買了點飲料。
“重不重，要不我送你上去？”
周暮昀目光落在她懷裡的東西上，看起來挺重的。
“不重，我能拎的動。”喻橙拎高塑料袋的提手，證明給他看，自己提起來輕輕鬆鬆：“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又想到什麼，她側着頭叮囑：“剩下幾盒餃子記得放冷凍櫃裡，我臨走時忘了放。”
周暮昀低低地“嗯”了聲。
喻橙按下安全帶，手摳住車把手，正準備推開門。
一個重重的身軀壓過來，大掌覆蓋在她手背上，握着她的手替她把開了條門縫的車門重新“砰”的一聲關上。
喻橙措不及防，嚇了一跳，扭回頭看他。
周暮昀身體坐直，眼底劃過一道光，聲音低柔道：“晚上，出來玩吧，我帶你看煙花。”
想晚上再約她，可眼下又想跟她多待一會兒。
糾結之下，他還是選擇現在就告訴她。
認真想了一下，喻橙義正言辭警告他：“市中心都是煙花禁放區，亂放煙花是要罰款的，你想在大過年被拖進局子裡教育嗎？”
周暮昀：“……”
深夜放煙花，多麼浪漫唯美的事情，周公子琢磨了一晚上這個事，還聯繫了場外人員，準備搞一場盛大的煙花。
本來想着小姑娘聽到以後應該會激動得雙眼放光，怎麼現實與理想差距能有這麼大。
喻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推開門，下車。
周暮昀垂頭，明顯不開心。
喻橙懷裡抱着幾個大瓶子，彎下腰衝駕駛座的男人揚脣，眼角彎彎：“晚上再說吧，我有時間就去。”
沒等他迴應，她就關上了車門，踩着小皮靴蹬蹬蹬跑進小區樓裡。
周暮昀一個人坐在車上。
透過前面的擋風玻璃望着小姑娘蹦蹦跳跳離開。
想到她後面那句話，他擡起手摸了摸脣角，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嘴角早已經勾起了弧度。
“她應該也是有點兒喜歡我的吧？”
周公子望着車窗外的冰雪世界，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