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帝都的溫度升得格外快。剛開春不久,氣溫就驟升,其中有幾天氣溫高達三十度,都能穿短袖了,好似一下子就從冬季過渡到夏季,春天根本不存在。
這個季節,最煩人的當屬柳絮。
一出門,滿街飄飛着雪白的毛絨絨的柳絮,隨着風吹向各個角落。如此奇景,堪比冬季的漫天飛雪。
只是這個比雪花要令人困擾得多,一不小心就會吸進鼻子裡,要是不留神,張嘴說話時就能糊一嘴。
走在街上,一眼望去,不管男女老少,全是戴着口罩的。
微博上也有關於柳絮的盤點,網友們紛紛調侃,大街上遠遠看到有人在表演bbox,走近一看,原來是吐嘴裡的柳絮。
喻橙也深受其擾,一夜過去,餐廳門前堆了一團團雪白的絨毛,問題是掃都掃不走。一陣風吹來,它又回來了,並且你會發現捲來更多的。
喻橙放棄了,把掃帚拿回餐廳裡。
“老闆,提醒你一件事。”蘇以茉給顧客上完一盤菜,路過她的身邊忽然小聲說,“那邊有幾個記者,好像想要邀請你做採訪,讓我來跟你說一聲。”
她說着,朝一個角落努努嘴。
喻橙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果然有幾個年輕男人,穿着黑色polo衫,圍坐在一張餐桌上,見她看過來,他們露出和善的微笑。
喻橙:“……”
他們託蘇以茉給她打招呼,看來她不過去,他們是不會走了。
喻橙無奈嘆息,只好走過去,站在他們那一桌旁。
“周太太,你好,我們是西巷視頻的記者,想問有沒有可能邀請你做一期採訪,隨便聊兩句就行。”坐在外邊的男人語調溫和道。
西巷視頻喻橙知道,是這兩年才流行的短視頻,每條大概有三兩分鐘,經常活躍到微博用戶的視線裡,報道各種各樣的奇聞趣事。
比起帝都日報那種大媒體的熱度,也是不遑多讓的。
如果他們是在餐廳出事後第一個邀請她做採訪的媒體,她一定會答應,但是眼下,她沒興趣接受採訪。
可能媒體對她有些誤會,以爲她開始接受被採訪這件事,其實不是的,她當初之所以答應帝都日報的採訪,完全是爲了挽回暮魚餐廳受損的名譽。
做一期就足夠了。
她可不想以後都活躍在觀衆的視線裡,她只是美食博主兼餐廳老闆,不是需要持續曝光度的明星。
喻橙頓了頓,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已經做過解釋,以後都不會接受採訪。你們可能白跑一趟了,再次說聲抱歉。”
雖然不接受,態度還是要擺正,不能得罪媒體人。
幾個男人互相對視一眼,似乎早有預料是這個結果,要不然也不會是幾個人一起過來說服她了。
其中一個男人淡淡一笑:“周太太,真的不考慮一下嗎?耽誤你幾分鐘時間就好,你要是答應,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
喻橙垂下眼,只見桌面上放了個黑色的揹包,拉鍊拉開了,裡面裝着碩大的攝像機,還有話筒。
其他顧客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也都看了過來,喻橙頭皮都要發麻了,忙不迭道:“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堅持自己的決定。”
幾人面面相覷,只得接受這個現實。
“那好吧。”
送走了幾位,喻橙心累到極點,背靠着書架搖頭嘆息。
陶靜靜路過喻橙的身邊,嘖嘖感嘆:“直到這一刻,我才意識到,我們喻老闆是個超級網絡紅人。太紅了!收拾收拾隨時能出道的那種!”
蘇以茉鼓鼓掌:“贊同。你知道嗎?我二姨家的女兒知道我在暮魚餐廳打工,非要讓我找魚仙要簽名。”她看着喻橙,一臉誠懇:“打個商量,老闆,下次放假前給我一張你的簽名吧,我拿回去哄小孩子。”
喻橙伸出手指,隔空點點她們,正要說什麼,手機忽然在口袋裡振動起來。
她拿起來一看,是周暮昀打過來的,她背過身去接通了電話。
不待她開口,男人就問道:“你現在在餐廳裡?”
“對啊。怎麼了?”
“就在那兒等着,我馬上過來接你。”
周暮昀似乎正在開車,喻橙聽到那邊傳來清晰的汽車鳴笛聲,還有車輪胎碾壓過路面的摩擦聲。她愣了一下,不解道:“接我?接我去哪兒?”
“帶你去看拍婚紗照要穿的婚紗。”周暮昀一字一頓地說,每一個字都像帶着跳躍的音符,蹦到喻橙的耳朵裡,耳朵都要懷孕了。
喻橙倒抽一口氣,怕引起大家的注意,一隻手捂住了嘴巴,壓低聲音道:“婚紗什麼時候運回國的?!”
儘管音量壓得很低,微顫的尾音還是泄露了激動的情緒。
那天晚上在電腦上看到圖片就心動得恨不得第二天立馬結婚,現在終於能看到真實的婚紗了嗎?
周暮昀被她激動的情緒取悅到了,笑了笑說:“很早之前就到了,只不過我這段時間太忙,一直沒抽出時間陪你去看。我剛解決完一個項目,我們先去看婚紗,然後就訂機票準備去拍婚紗照了。”
這段時間,周暮昀忙工作,而喻橙,也因爲擔心喻爸爸的身體,三天兩頭往家裡跑。
休養了快兩個月,喻爸爸的身體已經徹底恢復了,只是行動還有些不便,走路需要拄着柺杖。
蔣女士知道他們就快要拍婚紗照了,就沒讓喻橙再過來。
喻橙手指摳着書架邊緣,久久沒回過神。
忽然發現,時間怎麼過得這樣快,一轉眼就到了四月底,距離他們舉辦婚禮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真的好快……
那邊,周暮昀沒聽到她的回覆,輕喚了聲:“老婆?”
喻橙捂着手機,剋制住欣喜的情緒,飛快地說:“我等你!”
那邊笑了一聲才掛斷電話。
喻橙捧着手機,轉過身來就對上兩雙八卦的眼神,來自蘇以茉和陶靜靜,兩人異口同聲道:“我們聽到婚紗了,難道”
喻橙輕咳一聲,故作正經道:“你們看好店,我馬上要出門一趟。”
“請回答我們的問題,是不是婚紗到了。”她們也怕引起騷動,說話時聲音自然而然低了下去。
看來不回答是不行了。喻橙說:“婚禮當天穿的婚紗在法國,這次運回來的是拍婚紗要用的婚紗。”
兩人同時捂住嘴巴,超級想看啊!
以周公子的手筆,不管是婚禮當天要穿的婚紗,還是拍照要用的,肯定都很美。
“不跟你們說了,我先上樓去化個妝。”喻橙轉身上樓,每一步都無比輕快,宛若飄飛的蝴蝶。
周暮昀到達餐廳是二十分鐘後。
他坐在車裡給喻橙發了條微信,她收到後立馬從樓上跑下去,一路狂奔過去,拉開車門鑽進去。
車門隨後“砰”一聲關上。
動作一氣呵成,喻橙癱坐在副駕駛座上猛喘了一口氣:“累死我了。”
她額頭都出汗了,髮際線邊細軟的髮絲打成綹兒黏在皮膚上。她熱得不行,用手做扇子在臉側扇風。
“跑這麼急做什麼?”周暮昀傾身過去給她繫上安全帶,順便將她額前的頭髮撥了撥,“着急想看到?”
這打趣的口吻,要是擱以前,喻橙肯定要懟回去,但她今天心情好,重重點頭:“是啊,特別着急想看到我的婚紗。”
周暮昀被她的誠實驚到了,喻橙卻推了下他:“別磨蹭了,趕緊開車。”
“遵命。”
他坐直身子,踩下油門,把車開到存放婚紗的一間工作室。
那裡有一個女店員,好像專門是爲他們服務的,見到兩人進來,微微一笑:“周先生,周太太,你們過來了?”
喻橙點頭,抿了抿脣。
婚紗在工作室裡存放了有一段時間,店員已經提前看過了,不得不說,那些簡直是女孩子們的夢想。
單單爲了拍婚紗照,就準備了這樣華麗的婚紗,不知道他們的婚禮會有多麼盛大。
店員走過去,拉開遮擋玻璃牆的銀灰色幕簾,六套婚紗映入視線裡。
其中五套是白色的,還有一套是烈焰般的紅色,紅色的那套更是吸引人眼球,裙襬如水紋般盪開。
喻橙覺得,這幾套婚紗跟照片上看到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掛在眼前,襯得更爲立體,視覺效果也更好。
周暮昀提議道:“要不要試試?”
店員也很想看到喻橙把它們穿在身上的效果,笑着說:“周太太可以試穿一下,有不合適的我們可以隨時修改。”
喻橙呼吸滯了滯,過了好一會兒,就在周暮昀以爲她不會同意時,她點了下頭:“好吧,我就試穿一套。”
如果全部試穿一遍,她估計會累死。
店員戴上白手套,替她將掛着的婚紗取下來一套,禮貌問道:“需不需要幫忙?可能不太好穿。”
這一套抹胸款式的,裙襬很長,裙紗層層疊疊,確實不太方便穿。
想要對着一個陌生人脫光光,喻橙還有點不好意思,儘管是在同性面前。
周暮昀從店員那裡拿過婚紗:“我幫她穿。”
店員:“……好的。”
婚紗的裙襬很長,爲了不讓裙襬拖到地上弄髒,店員拎起來時不得不高高舉起一隻手,很是費勁。周公子拎着就很輕鬆了,隨意一擡手,就能讓裙襬離地。
顧不得去看店員曖昧的眼神,喻橙轉身鑽進試衣間,周暮昀隨後跟進來,她卻從他手裡接過婚紗,掛在牆壁上的掛鉤:“你出去吧,我要自己穿。”
周暮昀:“?”
喻橙把他往外推,強調道:“我能搞定。”
讓他看着她穿婚紗還有什麼意思,當然是等她穿好以後,拉開簾子走出來,給他一個驚喜啊!
周暮昀顯然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一臉茫然地看着她:“你真的能搞定?”
他看了眼這一套繁重的婚紗,不太相信她的能力。
不等他再說什麼,喻橙用蠻力把他推了出去:“在外面等着,不許偷看。”
店員看到被推出來的周暮昀,愣了一瞬,便明白了周太太的用意,掩脣無聲地笑了。
周暮昀看着重新被拉上的簾子,單手插進褲兜裡,偏了偏頭,感覺她有點奇怪。
難道在他這個老公面前脫衣服還會害羞?
“周太太大概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店員在一邊說出自己的猜測。
一簾之隔的喻橙聽到店員的話,臉頰悄然紅了,被人當場戳穿了小心思還真是有點……不好意思。
周暮昀眉眼倏地舒展開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看着那層銀灰色的簾子,嘴角彎了起來。
很快,喻橙就知道說大話的後果了,因爲這套婚紗是真的不好穿,她艱難地將它從掛鉤上拿下來,踩在軟凳上,緩慢地往身上套。
還沒穿上就已經摺騰出了一身汗。
周暮昀在外面好整以暇地等着,來回走了兩圈,朝簾子後面的人說:“老婆,穿不上不要逞強,我來幫……”
話未說完,只聽見“刺啦”一聲,簾子上面的鐵環滑動的聲音響起。
喻橙提着裙襬走了出來。